从国都到谷城快马加鞭不需要一日多的时间便能到,她随着柔然父亲的部队走了三四日的时间,说长途劳累,这话无非是面子上为了好看,拿她打个幌子罢了。
柔然父亲虽然不信,但家主催他回去催得紧,也由不得他继续留下来观察龙旂的动向。
只怕龙旂是早就算好了他们会在这里留些时日,才特意让阿欣过来照料的。
对于龙旂的机关算尽,她只觉得心惊。
沐浴完,柔然屏退了阿欣,自己简单收拾了下,上街边逛便打探着何新明的住所。
何新明,三军副将之一,直接管理着谷城的大小事务。
根据谷城内人民的生活水平来看,何新明确实没有辜负龙旂的期望,将谷城打理的井井有条,人们对何新明 也是赞叹有加。
城中人安居乐业,好似丝毫不知道前线漠城发生的动荡。
出于何新明在大众之间的影响力,他的住所一下子便被柔然打听了出来。
走到何新明的住宅门口时,恰好有个装着不似一般侍卫的人从外面准备走进去。
这人瞧着眼熟,好似昨天跟着何新明一齐来迎接他们队伍中的一个,她记不太清了。
那人也认出了她,连忙走到她身前,一个行礼,不卑不亢道,“末将褚子阳,见过二少奶奶。”
她摆手,“起来吧,你这么匆忙是有什么要事吗?”
“少爷托我前去查看柔将军等人前行了多远,故此特意回来禀告。”褚子阳一一告知,随即反应过来,“姑娘一个人是来找少爷的吧?”
柔然点头。
“姑娘请随我来。”
褚子阳一点即通,直接将她带到了何新明的书房前,特意走上前禀告,“少爷,何副将,姑娘来了。”
她站在外面等着,不大一会,门便被打开了,何新明从里面出来,躬身道,“姑娘请进。”
柔然一点没客气,直接走了进去。
龙旂坐在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小侍卫站在他身后,静候差遣的模样。
他微微皱眉,“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闲来无事,便想一个人来看看少爷。”她张口便道。
没有带阿欣也没有和其他人说她的动向,完全是因为龙旂不在自家别院书房与人议事,特意到何新明府中,显然是说明自家别院没有别人家安全。
既然他如此警惕,她自然也不能给他添麻烦。
柔然玲珑心思,龙旂心如明镜自然看得清楚。
“少爷,那件事我们还继续……”何新明说到一半,住了声,瞥了一眼柔然。
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她耽误了他们在议论要事。
她领悟,正准备退出去,龙旂出言留下了她。
“姑娘,你过来给本少爷研墨,何副将你继续。”
短短一句话,瞬间让何新明反应过来柔然的地位。
当下他也没有了顾忌,继续刚刚与龙旂讨论的话题。
“如今柔将军和少爷都已经察觉到了部队对他们的遵从只是表面现在,都在想办法往里面注入自己的血液,即使我们有意抵抗,恐怕也过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传到家主的耳朵里。”
柔然在一旁听得心惊,这才看明白,龙旂手中拿的图纸是三军的分部图,已经各个机密要塞的部署位置。
她对人脸没什么识别度,但是以前在医科大学习的时候,对图纸摸得门清,以至于养成了后来一见图纸便能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正想着,只见龙旂手抬了抬,将图纸放到了烛台上。
纸张燃起,袅袅黑烟将众人一心想要得到的图纸烧成了灰烬。
龙旂幽幽开口问道,“让他们的人进来,你们可有容身之处?”
“有群士兵护着,众将领尚可全身而退,只是以后士兵被他们管制,怕是难以服众。”何新明指出他所担忧之事。
龙旂哼声说道,眼里满是狂妄之色,“那就让他们服!卧薪尝胆上需十余载,小不忍如何能成大器?暗下军令,将领士官全身退出,把军队全权交给他们!”
将领士官离开,将训练有素的军队全权交给他人。
这一命令,别说是柔然,就连一直在部队里面摸爬滚打多年的何新明都为之一震。
何新明出声阻拦,“少爷,此事万万不可啊!”
“对啊少爷,千万人的军队拱手让给别人,要是出什么意外,少爷你的底牌就没了!”褚子阳附议。
两人脸上皆是不赞同。
“你们是在怀疑你们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人吗?”龙旂一拍桌子怒喝道。
何新明和褚子阳相视一眼,都没再继续开口了。
“本少爷知道你们的忧虑是什么,但你们可有想过,若是不将他们交出去,家主追究起来,本少爷该怎么做?”龙旂冷眼扫视他们二人,一点点分析道。
“你们两个听明白我说的话,不懂得蛰伏的士兵不是个好战士,我对他们有信心,至于其他的,就看你们怎么交代了。”
龙旂说完,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陷进了沉浸。
他没放在心上,伸手执笔蘸取柔然研出来的墨。
白纸一摊,提笔在上面写着。
“褚子阳,他们的人走到哪了?”
褚子阳愣神,还沉浸在方才龙旂说的事情里。何新明见状,撞了他一下才回过神,应道,“少爷,属下去看的时候,柔将军等人已经行驶出城十里地了。”
龙旂“嗯”了一声,将写好的东西折好交给了褚子阳。
“把这个送给他,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褚子阳神色复杂从龙旂手里接过信,语气里满是犹豫,“将军队让给聂天央他们,让我们的退居二线这个事情也要告诉他吗?”
“不用,这些事情即使我们不说,他也自会知晓。”
闻言,褚子阳没再继续说什么,拿着信离开了。
“接下去的事情,就交给你和褚子阳了。”龙旂对何新明简单嘱咐了两句,便带着她离开了宅子。
由于柔然在,小侍卫自然而然解放出来,不用继续推着龙旂,便被他派去做别的事情了。
她推着龙旂走在谷城的街道上,集市热闹繁华,处处洋溢着欢笑声。
“少爷。”她开口唤道,“这样做会对你有危险吗?”
她还是在意这件事的可行性高还是不高。
龙旂听着,避而不答反问道,“姑娘是在关心本少爷?”
话语没有以往的冷嘲热讽,也没有一开始的冰冷,平静地仿佛就只是寻常夫妻间的交流。
柔然没有答话。
但此刻龙旂身后要是长了眼睛,一定能够看到此时此刻,她脸色的担忧之色有多重。
“姑娘放心,本少爷可还记得要帮姑娘出头好好教训柔然父亲,该怎么做本少爷心里有数。”
龙旂轻描淡写盖过,她也识时务地住了嘴,没在继续问下去。
“趁着还没回去,好好在市集上逛逛吧,看到有心仪的东西尽管开口,本少爷买单。”他微微侧头,对她说道。
她“嗯”了一声,抛去先前顾虑,倒是真的与他在谷城的市集上逛了起来。
两人一路走来有说有笑,气氛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待两人回到别院的时候,龙旂身上已经摆着七八件小样的玩物了。
小侍卫见两人进屋,走了过来,“少爷,家主下旨三日后举行庆功宴,所有人都得到场,尤其是少爷和柔将军。”
龙旂摆手让他下去。
“果然会有个宴会……”柔然喃喃道。
龙旂沉声,“今夜早些歇息,明早开始赶路。”
因为家主突然下的旨意,导致两人天一亮便收拾好东西上了马车。
说是赶路,可小侍卫行驶的速度一点也不快,慢悠悠地倒是像极了在外出散心。
柔然坐在马车内,手里把.玩着昨天买回来的布老虎,“少爷,我们不是赶时间吗?”
“嗯。”龙旂应道,“不急,一会有的是赶时间的时候。”
他卖着关子,没有明确告诉她。
柔然听得心里纳闷。
还不等她发问,身后便传来了几道熟悉的声响——有刺客!
她屏息凝神听着身后刺客地靠近,小侍卫驾驶着马车在路上飞速跑着。
而龙旂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合着他是算准了这次会有人来刺杀他吗?
“少爷……”
她轻唤了声。
龙旂眼睛也不抬一下,张口答道,“聂天央的人,当然也有柔然父亲的功劳。”
若不是他有意要脱离柔然父亲的队伍,聂天央也不会冒然出手让人刺杀他们。
闻言,柔然猛然想起,“上次刺杀的人是谁?”
“不知道。”想到这件事,龙旂脸色阴沉了些许,“那些人才被莫太冲抓进牢里便纷纷服毒自尽,根据他们的死状来看,不属于慕容国的人。”
“会不会是阿塞古城的人?”她猜想。
龙旂摇头,“阿塞古城的人若是想要我的性命,有更加直接的方法对吗?”
她知道他指的是他体内的琉璃影。
毒性极强的蛊毒留在他体内,必定得有能够与之匹敌的毒压制才行。
“少爷……”柔然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默默感叹着,“你的仇家真多。”
“怕了?”龙旂似笑非笑道。
她摇头,“不怕,阿塞古城的皇室三宝都被我攻克了,他们这些又算什么。”
说着,她还有些骄傲。
蓦地,她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少爷,你说我对琉璃影的蛊毒没有反应,那是不是说明我可以……”
“你想都别想!”
龙旂眼神在分秒之间变得阴郁可怖,看向她的视线里面满是警告,“本少爷告诉你,本少爷就算再不济,也不需要靠一个女人牺牲自己来活命。”
他话音刚落,马车四处传来穿破的生意。
车前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下,惊得马高杨马蹄惊叫着。
柔然坐在马车内,感受着身旁远远不断的冷气,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只见龙旂满脸阴霾,手指伸动,几颗珠子发挥出去,穿破马车击入人体。
他冰冷声音犹如来自地狱鬼魅,“继续前行!”
“是,少爷。”
小侍卫驾车离开。
风掀起窗帘,柔然看到地上躺了一片的死尸。
皆是一招毙命。
柔然坐在龙旂身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这样能医好他,没想到自己这样的想法反倒伤害了他。
没了刺客的驱赶,小侍卫老老实实赶起了马车。
一路回到了龙家。
龙旂脸色阴沉着一句话也没跟她说,下车后两人各走各的。
柔然也没主动找他,一头扎进了药草院。
当她再次见到聂天央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的神色依旧不好,甚至可以从中看到盛怒的熊火,“从今天开始,以后你都不用再去给家母请安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再次出府。
柔然被他突然来的这么一出惊在了原地。
一旁小侍卫看不过去,临出府的时候急急跟她解释了两句,“姑娘,少爷和家母闹翻了,其中原因姑娘应该明白,所以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最近还是不要去找家母比较好。”
话落,小侍卫匆忙追着龙旂,也离开了。
没有龙旂在的龙家,柔然觉得清冷了不少。
从药草院回到了东厢房,阿欣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她满脸急色,“安大人已经在大堂等你许久,姑娘还是赶快去看看吧。”
“秦烨?”柔然一脸纳闷,“他来了直接到药草院来找我不就好了,什么时候这么懂规矩还会专门在大堂等着了?”
她一边疑惑一边朝着大堂走去。
直到看清大堂的景象,她才知道为什么秦烨这次这么安分了。
他手里拿着圣旨,身后跟着七个公公模样打扮的人,为首的一个公公身着与其他几人都不一样,无论是从穿着还是自身的气质来看,都要高于其他公公一等。
“安大人。”这么多人在,她也不得不跟着他一起遵守起了礼仪,“让安大人久等了。”
秦烨闻声回头,对上彬彬有礼笑意吟吟的她,有些没回过神。见柔然越走越近,眼里藏着明显的笑意,显然是在笑他今日的不同寻常。
他有些无奈,但迫于身边的人,还是公事公办道,“二少奶奶接旨。”
他伸出手,一卷黄.色的圣旨在他手里展开。
柔然等人跪下,细细听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次边境动乱瘟疫横行,百姓民不聊生,二少奶奶凭着一人之力救众多百姓于水中之中,实属功不可没,特赐正一品女医官……钦此。”
圣旨念完,秦烨朝她躬身,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从今以后,二少奶奶的医术天下人都会知晓,你肩负重任,可不要辜负了圣上对你的期望。”
柔然咬牙,面色不改依顺道,“儿臣谢主隆恩。”
从秦烨里拿过圣旨时,她还不忘瞪他几眼以示泄愤。
“姑娘,明日晚上的家宴,可记得一定要与少爷一起来啊。”一直站在没有说话的公公首领,翘着兰花指指着她提醒道,“这可是家主特意为此次远处边疆的少爷和少爷你们两人准备的。”
言语中什么意思,柔然听得明白到不能在明白。
她依旧笑意不改,忍着心里的不悦,对公公有礼回应道,“我与少爷定不会辜负家主的一番苦心,明日一定到场。”
有了她的保证,公公带着人满意地离开了龙家。
柔然一直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完全看不到了人了之后才收回视线,很是不悦地看着秦烨问道,“刚刚为首的那人是谁?怎么这么猖狂?”
居然敢当众暗自警告身为二少奶奶的她。
秦烨眼神一闪,张口介绍道,“那人是家主身边最受宠的宦官福公公,仗着家主对他的看重,向来无法无天惯了,别说你了,就连家母她们都得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不然他去家主身边给你使坢子,也是十分让人头疼的一件事。”
自古宦官乱政。
身为当朝最得宠的宦官,其能在家主身边起着什么作用她心里明白,不禁有些庆幸,还好方才自己忍住了性子,没有直接给他使脸色。
“其实我这次过来,除了帮家主来传圣旨,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了解一下。”秦烨缓缓开口,道出了他此次前来的真实目的。
“什么事?”柔然问道,心里大致有了答案。
“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家母对你们做了什么?”
与其问是对“你们”,倒不如是在指家母对龙旂做了什么。
她将那也驿站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秦烨听,在讲述的过程中,她一直紧盯着他的反应。
可从始至终,他脸上都是一副严肃,并没有丝毫惊讶之情,这让柔然看得很是奇怪。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家母对龙旂的态度了?”
他点头,“如果说一开始只是猜想,那现在基本是坐实了,想必经过了这次事情,龙旂多多少少也会长点心,对家母也能够保持点警惕。”
这确实是好的一方面。
柔然思附着,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家母的?”
话一出,秦烨脸上的神色有些变化,很是复杂,“从他腿渐渐失去知觉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便觉得,这件事可能和家母也有一定的关系。”
“那个时候家母不是还要靠着他去博得家主的重视的吗?”她惊讶。
“所以我一直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去证实这一点。”
秦烨将当时龙旂如何中毒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给她听。
这次的叙述,是她听过最详细的一个版本。
关键就在那一碗东西里面。
“当时的肇事者已经被车裂,但是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他们为了转移众人注意力拉上去的替死鬼,真正的凶手依旧潜伏在他身边。”他脸上全是对龙旂的忧心。
柔然将目前对龙旂病情研究的进展简单交代了一下,“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他身上染着阿塞古城皇室的琉璃影,但琉璃影与他体内的另一种毒相互制衡着,我不敢冒然去解。”
“只要能找到当初他喝下去的是什么毒,我就有办法能够让他重新站起来。”
秦烨离开的时候,特意叮嘱了柔然,让她借着明天家宴之名,好好观察有谁是最有可能下手的人。
这句叮嘱,让她茅塞顿开。
总想着避开家宴少惹麻烦,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揪出真凶。
次日,柔然特意让阿欣给她化了一个精神却又不长扬的妆容,身着一袭水色广袖流仙裙,推门走出去行衣带风,倒是有别样的风采。
“姑娘,少爷说你要是弄好了就快些到府门的马车上……我们已经迟了。”
小侍卫奉龙旂之命进院叫柔然,没想到平日里素颜的她已经很耀眼了,精心打扮后的她更加夺目。
“看呆了?”阿欣打趣的声音唤回了小侍卫。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跪下,“属下失职,望姑娘恕罪。”
“赶快走吧,再耽搁一会就真的迟到了。”柔然笑笑,没有追究。
马车上,龙旂感觉到动静,一睁眼便看到衣着如仙牵人心魂的柔然,眉头微皱,没有言语。
车动,淡淡清风带来了她身上特有的香气,其中还有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还带了什么?”龙旂沉声开口,她身上的味道让他感到熟悉,却又心惊。
像极了每次出血后,夹杂在他血液里面余下的气味。
柔然自知瞒不过他,如实交代,“我把琉璃影带着了,思来想去,用它来找出给你下毒的人是最快的。”
闻言,他静了片刻,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很想要自由?”
她一愣,不懂他寓意所指是何,下意识答道,“想啊。”
在她以前生活的地方,每个人都在追求自由,即使有的人用尽一生都没追上,但这种思想无拘无束的思想已经深深根植于她内心深处。
皇室虽然能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处处都要小心谨慎,稍有一个不小心就得人头落地。
这种生活,终是不适合她的。
“所以少爷,我现在想方设法帮你解毒,不仅是为了你的身体,也为了我们当时的约定,如果我早日将少爷的腿治愈,还望少爷……”
她莫名梗住,在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下,艰难开口,“能够遵守约定,放我自由。”
龙旂收回视线,淡淡说道,“再议”
气氛再次陷入低谷。
皇宫。
处处张灯结彩,十里红毯,沿着宫门一路长铺。
龙旂被小侍卫推着,一手牵着柔然,三人沿着红毯缓缓前行。
“这次的家宴,不会比上次轻松,你自己当。”
她一愣,低头看着嘴角紧抿的龙旂,仿佛方才的话并不是出自他口中。
“妾身明白。”她微微笑着。
若是在去吉河镇之前,参加家宴,她可能还需要龙旂的庇护,但现在她已经和从前的她不一样了。
医到毒,不过一线之差,却差之千里。
身在皇室纷争,她早该想到以医制毒自保的办法。
柔然想着,这次家宴结束,她应该找个时间去见见廖鹤鸣了。
转眼,柔然三人来到了宴厅。
宴厅里众人满座,高位的龙家家主看上去也已经入座多时了。
“儿臣参见家主。”
“儿臣参见家主。”
“卑职参见家主。”
三人齐声道。
龙旂犹豫腿脚不便,只是跟家主点头打了个招呼,开口继续说道,“儿臣姗姗来迟,望家主恕罪。”
说是请罪的话,但他语气的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歉意。
龙家家主鹰眸扫过堂下的龙旂,冷声道,“旂儿起身吧,你腿脚不便,路途遥远,迟些也无碍,入座吧。”
“谢家主。”
柔然跟在龙旂身后入了座。
心里对这两父子之间的交流方式很是困惑。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龙家家主和龙旂互动,原以为龙家父子之间的关系即使再怎么不好,至少表面现象总是要维持一下。
完全没想到,家主居然一点面子都没有给龙旂。
看着龙旂已经习以为常的模样,想必这些年他每一次见到龙家家主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柔然有些心疼。
微微垂眼,面前一只手端茶茶杯递到了她嘴边,她没有多想,顺势喝了一口。
清茶入喉。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满是柔情的双眸,伸手替她擦拭着嘴边流出来的水渍,“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
语气里不难听出宠溺之情。
柔然了然,顺着他给的剧本演了下去。
一脸羞涩之情躲在他身后,头枕着他的肩膀,娇嗔道,“还不是少爷突然吓到了人家,不然也不会喝到外面。”
龙旂身体一僵,眼里划过一丝无奈,似是在怪她装得有些过了头。
她不理,指着面前的虾,“少爷,妾身想吃这个。”
他顺势望去,“姑娘等着。”
说罢,他夹了几只放进碗里,低头一点点给她剥着。
柔然含笑看着他,却也没有忽视自她一进来,就落在她身上的两道目光。
抬头望去,只见聂语嫣坐在聂天央身边,俨然一副少爷妃的模样,怒目瞪着她,活似要将她扒皮抽筋一般。
一只虾剥好,她收回视线一口吃下。
借着手帕擦嘴的功夫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用只有她和龙旂才能听到的声音,叹道,“少爷,看来有人要找我麻烦了啊。”
龙旂自是知道她指的是谁,毫不在意。
“身为本少爷的姑娘,她这般俗人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这一番话,也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在夸他自己。
柔然摇头,静静等着他剥着第二只虾。
“家主。”
对面的聂语嫣坐不住,趁着一曲歌舞完,走上了大堂中央,对着龙家家主盈盈一拜,“民女与二少奶奶自幼一起长大,如今许久未见,倒是很久没有与她一起共舞了,不知家主能否允许民女和姑娘能在今日这个盛大的时刻,共舞一曲,一来重温儿时回忆,二来也为大家的胜利庆祝一番。”
柔然眸里一阵冷闪过,没想到说聂语嫣有动静,她还真是一刻都按耐不住。
龙旂将她神色收归眼底,借着饮茶空挡悠悠道,“姑娘若是不想,直接开口拒绝,有事本少爷担着。”
“少爷,妾身逃的了一时,也总不能逃一辈子。总让人欺负了去,我这个二少奶奶,岂不是给少爷你蒙羞了。”
柔然勾勾唇角,又一抹摄人心魂的笑。
她从不主动惹事,却也不代表她会怕事。
龙家家主看向柔然,顺着聂语嫣的话问道,“柔然意下如何?”
这个称呼让柔然和龙旂同时皱眉。
她强忍着心里的恶心,面上一派镇定,甚至还带上了些许欣喜之色,应了下来:“儿臣也许久没有和姐姐一起共舞了,此番借着这次机会能和姐姐一起重温儿时回忆,也是极好的一件事。”
柔然站起身,步伐盈盈走向站在大堂中间的聂语嫣,“既然这件事是姐姐提议,不如姐姐找个合适的曲目吧。”
聂语嫣走进柔然身边,贴附在她耳畔,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的声音,警告道:“既然你敢答应,那就不要怪我不顾及姐妹之情了!”
话落,聂语嫣走到乐师身边低语了几句。
音乐响起,她舞动着身姿缓缓踏入了舞池中央。
一舞先发制人。
柔然看着聂语嫣缓缓跳入舞池的妙曼身姿,已经她挑衅的目光,心里冷笑。
细细数着节拍也跟了上去。
经过龙旂和秦烨的提醒,她今天特意准备着这条广袖流仙裙,为得就是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穿上它都不会显得凸起。
在跳舞这块,柔然在传来过来之前,除了有事没有研究医学药理,其余的时间便是学习民族舞放松自己。
没想到这次居然还能排上用场。
流仙裙随着她的肢体轻扬成圈,灵动四溢。
足间轻盈地在正厅中央跟随着街拍来回舞动,全身心地投入,并沉醉其中。
仿佛此刻的她,并不是一个被世俗所束缚住的二少奶奶,而是从天而降的仙人。
她的美丽姿态,随着她的肢体一一展现。
龙旂看得入迷,心跳也跟着错了一拍。
察觉到不止他一个男人的视线紧锁着柔然,这让原本沉醉在她优美舞姿里的龙旂瞬间清醒不少。 大唐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