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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嫂虽然清楚眼前的人十有八九不姓陈，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又说得如此自然，何嫂也没有办法，她也知道胡德廷这么说，就绝对不会改变他的说法，把自己真实的信息透露出来的，哪怕只不过是一个真实的姓氏。何嫂只能顺着他所做的自我介绍，开口言道：

　　“也罢，名字只是一个称呼，是真是假也没有多大关系了。陈先生，你总是文绉绉地跟我抛书袋，只是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重点。我倒是很感兴趣，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大事情，竟然值得你不惜亲自出马来小巷找我？为了摸清我的活动规律，你花了不少时间，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探子吧？为了一击成功，你想过不少方法，做过好几套计划吧？为了能准确地堵住我的路，你算过时间踩过点吧？真是难为了你，辛苦你了！”

　　何嫂的话语之中，充满了肆意的讥讽之色，显然对于胡德廷非常的不满，却没有什么方法对付得了他，也就只能够在话语之间对他进行讽刺和挤兑，以此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了。所以，何嫂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唯一的机会了。

　　听了何嫂那一番讥讽之辞，胡德廷心中当然不可能完全不介怀；但是想要用这么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激怒胡德廷，却也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他的声音里也听不出半点儿情绪的波动，仿佛他是一个没有感情变化的机器人或者木偶一般。先行在心里头斟酌好了措辞，胡德廷方才缓缓地开了口，不疾不徐地应付着何嫂挖空心思的冷嘲热讽：

　　“何小姐果然聪明。为了顺利找到何小姐，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是值得的。既然何小姐如此体谅我们的辛苦之处，那就希望何小姐能够帮我们一把，不要让我们再多费口舌和心思了。至于帮什么忙，既然何小姐急于知道，在下自当坦诚相告。其实这个忙对于何小姐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举手之劳而已，在下相信以何小姐的能力，办成这点儿事情不在话下。在下希望何小姐能够帮忙注意一个人的日常行踪，细至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但凡是何小姐力能所及之处，都请一五一十地将其行为举止转告在下。何小姐，这样一件小事情，应该不可能办不来吧？”

　　何嫂听到他要自己做的事情竟然是监视别人，而不是帮他去杀了谁，心中稍微轻松了一些。二十年远离杀手生涯了，如今年龄也大了，心也倦了，手也软了，让她在二十年之后再一次拿起屠刀，去取别人的性命，尤其是去取一个跟自己无冤无仇，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的无辜生命，何嫂自觉只怕已经做不来了，尽管她的身手和杀手应该具备的素质不见得有所降低。不过，监视别人的话就要好得多，只要这笔生意划得来，何嫂倒是不介意把一个人的日常行动当成情报卖给眼前这个充满了神秘的美丽的中年男子。

　　不过，何嫂听见他虽然提到了监视二字，但是需要受监视的对象却迟迟都没有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一点又让何嫂心中难免还是有几分不太踏实。她用一双狐疑而警惕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中年男子，停顿迟疑了一会儿，看见他已经停止了自己的讲话，当真没有打算把那个需要接受监视跟踪的对象的身份名字介绍出来，便只能开口主动询问道：

　　“既然这么说来，你要我做的就只是监视跟踪的事情了？那你要我监视跟踪的那个人又是谁？我认识他吗？”

　　“你当然认识他，你跟他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如果连你都算不上认识他的话，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了。”

　　“究竟是谁？”何嫂已经快要彻底失去耐心了。她实在难以忍受胡德廷这种讲一句话拆成三个部分讲的做法，胡德廷越是卖关子，说半句藏半句，何嫂心里头就越是没底，越是觉得胡德廷潜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胡德廷卖够了关子了，也已经成功地挑衅了何嫂的耐性，接下来就是开始真正地进入正题了：

　　“很简单，我需要你帮我注意吕次国先生的一言一行，越具体越细致越全面越好。你天天住在吕家，吕先生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逃得过你的眼睛，你根本不需要刻意地监视跟踪，就已经能够满足我的要求了。我想，这件事情对你而言绝非难事吧？至于你想要什么，你可以尽管开价，只要你开的价我接受得了，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何嫂自从听到“吕次国”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石化了。她在胡德廷方才一直在卖关子的时候，一边努力地从胡德廷口中谈听出她想知道的信息，一边也在心中猜过很多个答案。但是，无论何嫂怎么猜测，也没有想过竟然会是吕次国。在何嫂的眼中，吕次国虽然在上海滩上也算是风云人物，对他虎视眈眈，充满敌意的人自然也不少，但是竟然有人为了监视吕次国的日常动向，而不惜花费大量的精力弄清楚他身边每一个人，最后找到她这样一个老妈子的身上。虽然回头一想，凭吕次国这样的人在上海如此的身份和实力，想要监视他日常举动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只不过在乍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何嫂实在有些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而已。

　　何嫂反应过来了之后，立时便激动地喊出声来，言语之间充满了不容商量，没有丝毫余地的口气：

　　“你说什么？你要我监视吕少爷？这不可能，我做不到！没有少爷，我就不会有今天，少爷和老爷留我在吕家整整二十年，待我如家人，我怎么能做出背叛吕家，背叛少爷的事情？这件事情想都别想，绝不可能，多少钱我都不会答应的！”

　　听见何嫂所说的话，胡德廷似乎依旧事先有所预料了，脸上仍然没有半分愠怒之色，似乎仍然在做最后的礼貌的努力，仍旧温声细语地劝说道：

　　“我建议你不如还是多想一想，你的价可以再开高一些，我一定会尽可能满足你的，也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要求，这不是什么背叛，我并没有让你对他们做出任何伤害性的举动，只是让你说一说吕先生每天的日常活动，他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他出去的时候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这些信息您能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您没有办法探听清楚的，在下也绝不强求。您还是再想一想吧，三思而后行，切莫到头来追悔莫及。”

　　何嫂勉强耐着性子听着他把他想讲的话通通讲完，而后，她想都没有多想哪怕一秒钟，就断然拒绝道：

　　“你不必多说了，我说过这件事情我绝不答应，说过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休想让我改变主意。还是那句话，你另请高明吧！”

　　看见软话和巨大的利益youhuo对于何嫂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胡德廷这下子不再和和气气地说话了，他的声音也开始冰冷了起来。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怒气；对于何嫂如此不识相的行为，事先虽然胡德廷也曾经料想过，但是在他看来可能性不大，毕竟这一类的事情在二十年前可算得上是何嫂的专职工作，在胡德廷看来，她做这些事情不但驾轻就熟，得心应手，在很大程度上能够保证任务的出色完成，而且她也一定不会有太多的犹疑和顾虑，一般情况下都应该答应自己如此丰厚的条件所交换的合理要求的。所以当这种小概率事件真的发生了的时候，胡德廷就多多少少在心理上有几分接受不了了。

　　不过胡德廷虽然已经开始动了气，声音也冷了下来，但总算还是保持着相当的平静：

　　“何小姐，陈某明白，何小姐重情义，轻玉帛。这在古时候是个正人君子，但是在这乱世，这样的性子可不是个好性子。何小姐，一边是干戈，一边是玉帛，难道该怎么选，您还拿捏不准吗？我手里的这把枪填满了子弹，尽管这些子弹并非用来对付您的，但是子弹不长眼，如果一个失手，那也怨不得人。这把枪能对准您一次，就能对准您第二次，依陈某想来，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何小姐不可能不知道。何小姐，陈某也还是那句话，三思而后行，对您有好处。”

　　何嫂冷冷一笑，脸上立时流露出不屑和不以为然的神情来：

　　“没错，我知道你很厉害，身手高明至极，离我那么近的距离，我都发现不了你。枪就在你手里，你从来都没有把你手中的枪真正收起来，你如果想杀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拿起枪向我发射子弹，凭你的身手，我很难躲得了。但是，杀我轻而易举，想要利用我对付我家少爷，只怕你办不到。我何紫罗是死过一回的人，从不怕死，没有少爷向老爷求情收留我，我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定了。少爷让我多活了二十年，现在就算我把这条性命还给少爷，也绝对不会用少爷给的性命背叛少爷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至于取我的性命，你尽管动手，反正我阻止不了你。只是你的速度可要快一些才行，慢了，我可就走了，我何紫罗也不见得是软柿子！”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