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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何嫂竟然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胡德廷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利用平日里对付别人的时候,那威逼利诱的一套手段,有很大的成功率,可以让何嫂乖乖就范,同自己合作,如果何嫂真的能够答应自己的要求,甚至能够积极配合自己,那么就算是多允诺一些丰厚的酬劳给她也无所谓,国民政府对于他们特务机关的拨款一向是很慷慨大方的;但是现在,胡德廷才发现,何嫂不愧是吕次国最信任的两个人之一。一直跟在吕次国身边的阿齐原本应当是一个更好的对象,如果能够成功的让阿齐变成胡德廷的眼线,那么吕次国的一举一动就真的再也难以逃脱得开胡德廷的控制了;可是正是因为阿齐跟在吕次国身边的时间太长,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从早到晚都形影不离。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胡德廷有机会,有办法成功说服阿齐成为自己的眼线,阿齐也会因为难以找到机会向自己汇报情况而耽误了很多事情。所以,选择何嫂是最好的,首先,何嫂也一样是吕家重要的人物,是吕次国极少信任的人之一;其次,何嫂自由的时间相对较多一些,汇报情况的机会较大;另外,何嫂还有软肋握在胡德廷的手中。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的累积叠加,才让胡德廷最终选定了何嫂作为吕家的突破口。可是,何嫂的难以对付的程度,却远远超出了胡德廷的想象。这让胡德廷不能不感叹,自己的学生果然绝非易与之辈,连他手底下一个难得信任的老妈子,而且还是当过杀手,曾经唯利是图,善恶不分的老妈子,都对他有着如此的忠心。
胡德廷知道,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也没有任何退路了。吕家上上下下的人并不算多,加起来也就那么几个,其中大部分的人都对自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他们很难提供给自己有用的情报,所以何嫂这个对象是最佳对象,也基本上是唯一对象,胡德廷是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她的。现在,无论是钱财的youhuo还是死亡的威胁都对他无用,那么最后一个方法,也是胡德廷的最后一张王牌,就只剩下何嫂那个绝密的过去了。
胡德廷下定了决心,打算要祭出自己的杀手锏了。
胡德廷突然间轻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充满了中年男子那种独特的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特色,音量不大,却很清晰,听起来很是悦耳;但是听在此时此刻何嫂的耳朵里头,她却感受不到半分悦耳,只觉得刺耳而充满了渗人的感觉,让何嫂不自觉地想要躲避这种可怕的笑声。不过,幸而胡德廷并没有笑多久,很快的,他的笑声就停止了,他的话语声开始接着笑声渐渐地,逐字逐句地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那声音仿佛一根硕大的冰棍,不停地往外冒着丝丝的寒气:
“难道何小姐就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如果当年‘千手小姐’何紫罗再现江湖的话,会引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吗?”
果不其然,胡德廷的这张杀手锏,起作用了。而且这个作用还着实不小。
一听到胡德廷这么说话,何嫂原本还充满了决绝和不以为然的脸庞一下子就变了颜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的,十分之难看了。自己的身份,对于何嫂来说,既是她现在最大的秘密,也是她身上唯一的软肋。何嫂不惧怕明枪暗箭,不惧怕死亡,对于已过不惑之年的她来说,物质的youhuo也已经不再具有吸引力,但是现在,胡德廷提到了她二十年前的身份。何嫂几乎不敢想象,当失踪了二十年的千手小姐重新出现在上海滩上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后果发生。现在的何嫂虽然不惧怕死亡,但是她惧怕别人无休止的追杀,那种每天生活在黑暗,恐惧和未知的危险之中的生活,何嫂当真是过怕了,过厌了,她生怕自己到时候还没有被人所杀,就已经先行被这种每天黯淡无光的日子折磨死了。
何嫂的脸色变化得如此突然,如此迅速而又如此明显,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掩饰自己的神情,就已然将那种变化毫无遮掩地展示出来了。何嫂的表现一点儿不差地落在了胡德廷眼中,登时间让他心情大定。他知道自己最后的这一招总算是彻底掐住了何嫂的七寸,自己需要何嫂帮忙完成的事情,在一度遭到何嫂强有力的回绝,差点儿胎死腹中的时候,终于峰回路转,有了成功的希望。而且就单单是从何嫂的脸色变化上看来,这种成功的希望还很大。
胡德廷看到了希望,当然不会放过,继续趁热打铁,可劲儿地说道:
“何小姐,在下知道何小姐的顾虑,何小姐心中记挂着吕先生的相救之恩,收留之情,不愿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在下向何小姐保证,绝不会要了吕先生的性命,也绝对不会让何小姐去做任何伤害吕先生的事情。我们也不需要任何吕先生在商业交易上的机密信息,只想知道他的日常情况而已。何小姐,不知道在下的保证能否让您减轻一些心理压力?”
何嫂对于胡德廷的保证,并不敢有多大的成分相信,在何嫂看来,想像胡德廷这样老奸巨猾的人物,他永远可以做到即当biaozi又立牌坊,同样的的话语,只要被胡德廷翻来覆去多说几句,就会变成另外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意思。也就是说他现在保证不会让自己去做什么伤害吕次国的事情,但是回头他只要稍微多说几句,就很有可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将自己先前的保证尽数推翻。到那个时候,自己尽管明明知道他是在诡辩,但是只怕自己也别无他法,只能自认倒霉。但是,胡德廷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何嫂知道,这是胡德廷让步的极限,也是他耐性的极限了,如果自己真的逼得他狗急跳墙,鱼死网破,到时候不但是自己会陷入无休无止的血雨腥风之中,而且就连自己待了二十年,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吕家也会受到牵连,只怕就连神通广大,年少有成,一直在上海滩的发展顺风顺水的吕次国,也难逃此劫。事情当真发展到那个地步的话,自己也同样是对不起吕家人的。照这样来看,似乎自己选择配合,反而对吕家的伤害会更小一些。何嫂在心中给自己的背叛找了无数的理由,权且聊以ziwei,犹豫了很久很久,最终禁不住胡德廷再三的威胁和洗脑式的劝说,才最终同意了胡德廷的要求,勉强答应开始同他合作,在不固定的时间,不固定的地点与他接头,向他汇报一些吕次国的日常行动。
“我明明知道那是一个火坑,只是,我一时糊涂,又实在害怕他一怒之下当真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让我的晚年生活都不得安生,死了都不得善终。所以,我还是跳了。这一开始,就没有办法结束了。没有出乎我的预料,我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了。他确实没有让我做什么投毒下套一类的伤害少爷,老爷和夫人的事情,但是他并没有遵他一开始的诺言,他开始要求我探听您的一些商业机密,就比如,破解这幅画上面的秘密,弄清楚您为什么要花大价钱买这样一幅无名之辈的水墨画。我如果不同意,他除了将我的身份宣扬出去以外,还会让我的眼线身份暴露在您面前。我无法可想,就只能利用每天晚上可以为您送夜宵的时机,往您喝的咖啡或者牛奶里加上少量的蒙汗药。您的休息太少了,虽然这点儿蒙汗药多数情况下是不可能让任何人,包括您产生多大的反应的,但是它却可以让您在睡觉的时候很沉很香。我就利用您睡觉的时候,探查您的秘密。不过您放心,我什么都没有发现,从来都无从探知您的机密,包括这幅画,我虽然那天晚上研究过,也拍过照送给了他,但是这画中到底有没有秘密,有什么样的秘密,我们都没有看出来。我从来不愿背叛您,我是被他一步一步逼上了绝路。少爷,你不肯让我轻易死了,要我赎罪,我愿意,不论付出任何代价。现在回想起来,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陷进了阴谋的漩涡,我就再也出不来了。谢谢您及时发现了我,才让我的罪孽减轻了几分。您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愿听从您的任何差遣。”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