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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嫂比胡德廷想象当中还要难对付得多。这是此刻的胡德廷在听到何嫂所提出的“合理”要求之后的第一想法。何嫂并不知道胡德廷的身份是什么,也不知道那时的她在他自己的内心深处留下了一个怎样的印象,当时的何嫂哦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帮人对自己没有安什么好心,自己做么一件事情,走每一步都要倍加小心,尽可能不给对方留下任何把柄。
不过,当何嫂得知他们手中的筹码就是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时候,她才颓然发现自己的一切掩盖和努力,其实都没有多大的作用。
何嫂的话让胡德廷犹豫了几秒种。不过,他很快就已经给出了答案,笑着轻轻地点了点头,想表示自己同意她的说法;但是,点了几下头之后,胡德廷才突然间又想起了,何嫂此刻还背对着他,被他用枪顶住了脑袋,她根本转不过脸来,看不见自己,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点头还是摇头。于是,胡德廷轻声赞同道:
“何小姐思虑周全,在下佩服得紧。既然何小姐有此要求,这也并不过分,在下自当配合。也罢,若让何小姐先行放人,只怕何小姐心中有所顾虑。不如我们从一数至三,随后一同放手,何小姐以为如何?”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何嫂已经有几分相信,胡德廷真的不是想来要了自己的性命,而是想要让自己为他做些什么事情的了。如果不是的话,胡德廷既然已经成功地将手枪抵住了何嫂的脑袋,那么他顶多也就是同何嫂多废话几句,杀杀何嫂的锐气,对她讥讽一番,随后就可以开枪了。至于之前那些彬彬有礼的字句,乃至于柔声细语地让何嫂放了他的手下,这样的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必要也没什么可能发生。照这样分析的话,胡德廷方才所说的话似乎并不是假话,说不定在上海滩上,现在还能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人,也就只有胡德廷和他的那个手下而已。至于他们二人是怎么发现她的真实身份的,何嫂无从猜测,也没有想过要逼问他们,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能够轻易对付他手底下的那个小喽啰,但是身后这位一直春风和煦地说着话,谈笑间将手枪顶住自己的脑袋的人,却绝对不是自己能够逼问得了的。
其实胡德廷这个看似站在何嫂的立场上提出的,公平的处理方法并不见得真正地公平。何嫂手中没有枪,而且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是胡德廷他们不同,他们有两个人,还有至少一把手枪,谁知道胡德廷身上又带了多少把手枪,多少种武器?至于他的那个手下,或许本事不济,但是也绝不是软柿子,自己不过是攻其不备,才能一击得手,真正面对面单打独斗,鹿死谁手还真的要另说。这样看来,何嫂就算是和胡德廷一起放手,最终处于被动地位的人也依旧是何嫂无疑。
但是,何嫂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她不答应,情况就只能变成一个僵局,时间一久,吃亏的人还是她,因为胡德廷随时随地只要轻轻扣动扳机,何嫂就没命了,现在胡德廷想利用何嫂,因此手中的枪支凝而不发;如果一旦让他失去了耐心,认定何嫂不愿意配合,没有价值了,到那时,或许何嫂的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了。不过,转念一想,何嫂心中还是有些底气的。她相信胡德廷如果真的想利用自己做什么事情,就不会随随便便地杀了自己,而是会尽可能地威逼利诱,通过各种手段让自己乖乖就范。也就是说,自己现在答应了他的要求,放了他的手下,他就算是仍然不肯放下手中的手枪,也绝对不会轻易向自己开枪,除非是不小心擦枪走火,那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了。
何嫂终于开口了:
“不必了,就算是同时放手,你手中有枪,我只有一个菜篮子,你想杀了我,随时都可以,我很难抵挡得住。反正没有太大区别,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我可以先放了他,至于你手中的枪放下与否,你就自己决定吧。”
说罢,何嫂没有丝毫迟疑,脚下一松,一抬,再猛地一踢,她脚底下的那个人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直接被何嫂踢飞了出去,几乎挨着地面滑翔了几米的距离,随后跌落在青石板路上,帅的他七荤八素,差点儿没晕厥了过去。
胡德廷心中倒开始有几分佩服起何嫂的魄力来了。当年叱咤风云,风光一时的“千手小姐”何紫罗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而是真正的胸有乾坤。她的身手之高超,反应之敏捷,胡德廷的那个手下,也是特训营里即将毕业的学员已经帮助他试探出来了;但是此刻何嫂的说法和表现,不卑不亢,处事果断,想法大胆而精准,这一切都通过这潇洒的一踢,被何嫂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不能不暗自欣赏。尽管还算不上是心折不已,但是他刚才的那番客套话,此刻倒也已经有几分变成真实的感受了。
胡德廷从来就不是为了取走何嫂的性命而来的。此刻的他看见何嫂已经放人了,虽然她放人的方式很不客气,但是这正是在胡德廷的意料之中。被人用连环计策暗算,拿着枪顶着脑袋大半天动弹不得,何嫂此刻心情当然好不起来,由此发泄,也属正常。至于那个特训营学员,胡德廷并不担心,也没有怜悯之情。他们从步入特训营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拥有这样的观念,他们是避免不了被虐待的命运的。虐待是对他们最好的锤炼,是提升他们的特工素质必须经历的一堂课。既然技不如人,那么被虐了活该,这就是胡德廷一直给特训营理解学员灌输的理念。特训营从成立,开始招揽第一届学员到现在,所有在特训营里待过,并且活着顺利毕业了的学生之中,只有一个学生没有遭受过技不如人的roulin,那就是吕次国。他当然受过伤,但是那都是在战场上或者训练中自己给自己的洗礼,而不是别人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至于帮胡德廷挡的那一枪,那是个特殊情况,更何况也不是身手不好所致。吕次国是一个绝对的个例,他在特训营的学习生涯中创造了无数的第一次和无数的唯一,否则也就不会成为特训营中的传奇人物了。
胡德廷手中的手枪轻轻地离开了何嫂的头颅,缓缓地放了下来。何嫂感觉到自己后脑勺的地方,那个硬梆梆的一直抵着自己的东西此刻终于松开了。何嫂心中更加有底气了,她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何嫂缓缓地转过身来,终于看到了一直拿着枪顶着自己脑袋的那个人。胡德廷的样子,第一次映入了何嫂的眼帘。
胡德廷虽然上了年纪了,但是他常年的军人生涯,让他浑身上下自然而然地透着一股子英气;他本人长得并不是英俊潇洒之至的那一类的,但是他眉目清朗,脸型轮廓棱角分明,整个人看上去相当英武,虽然已经爬上了很多皱纹,还带着些许战火洗礼中留下的疤痕,但是眉眼之间仍然能够看到年轻时胡德廷英气逼人的那一面。或许如果他不是军人出身,而是在戏班子里长大的的话,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成了一个受人追捧的当红小生了。
看到胡德廷竟然是这样一个阳刚气十足的男人,但是他言语之间却很是温柔,像极了一个多情公子一般,当真跟何嫂脑海之中自动生成的那个模糊的印象有不小的出入。不过,何嫂在短暂地些许惊诧和意外之后,也就渐渐接受了眼前这个面容俊朗,站姿端正笔直的中年男人了。何嫂打量了她一会儿,这才确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随即用警惕的眼神代替了狐疑,看着眼前的胡德廷,冷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现在可以说了吧?”
胡德廷微微一笑,对于还在几米以外努力地挣扎着,怎么都爬不起来的那个学员理都不理,双眼直视着何嫂的脸庞,脸上的笑容温暖而不动声色,朝着何嫂微微一笑,缓声说道:
“何小姐不必心急。在下姓陈,无名小卒,微名不足挂齿,远不如何小姐名声在外。何小姐的身手和魄力让在下佩服,如果何小姐愿意帮忙,成为在下的朋友,在下不胜荣幸之至。”
何嫂一听就清楚,胡德廷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半点儿个人信息透露。他只告诉自己他姓陈;但是何嫂宁愿相信胡德廷根本不姓陈,也不会相信他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真的就是一个默默无名的陈先生。或许他在这个上海滩当真没有多大的名气,从来没有过;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无名小卒,而是说明他城府极深,在上海滩上混迹闯荡的同时,还能够保持自己的神秘感和绝对的低调,没有让不该知道他的人认识他。这样可怕的人,他是从常年黑暗的世界之中走过来的,想要从这样的人身上得到一星半点儿有用的信息,探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都是难上加难,至于找到他的软肋,可以加以反击和进攻,那就更加难比登天了。这样的人,对自己的保护极强,尤其是自己的缺陷,更加会对其层层包裹,尽最大的努力不让旁人发现,何嫂对于自己虽然很有自信,但是面对眼前这个不动声色的人,何嫂的自信却不能不大打折扣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