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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月23日,星期五,中午十一点。“炼狱”,梅机关。
宋先生有种预感,国共间谍已经合流了。在这场抗日战争中,国共关系虽然扑朔迷离,分分合合,但在抗击日本侵略者和消灭汪伪汉奸政府的层面上是空前的一致。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所向披靡,占领了绝大部分东南亚国家,在太平洋上也是节节胜利,他们一直认为是头大象的美国在海洋中也是只绵羊,几乎无力抵抗日军的铁蹄,这使得东条英机政府更加狂妄起来,抗击法西斯之战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宋先生的信仰动摇了,面对日军的常胜,他看不清未来之路了。按照国际局势的发展,英美对日宣战,应该消弱或阻止日军的进攻步伐,可一反常态的是日军节节胜利,盟军毫无建树。
去往警察局的路上,闭目养神的宋先生忽然想到了这些,只觉心中坚固的堡垒就像受潮的沙堆倾塌了,他竟然对投降变节有了侥幸之感。他知道,自己是彻底迷失了。
宋先生只觉在沉沦,就像在大海里行船,这时船翻了,他要逃离茫茫海洋,就必须抓住一根救命木头,任凭这木头带着自己逃出生天。
有了这根木头,就算自己迷失,局势的风也会带着他漂向生命的彼岸。
只可惜,他的彼岸不可能是自由和光明。
宋先生掌控“炼狱”以来,掌握了很多秘密,有些秘密他根本没有告诉影佐祯昭,他不是不信任影佐,而是想利用这些秘密换取一线生机。
譬如关于共产国际的秘密。
他截获了一部藏在公共租界里共产国际的电台。时间早在一个月前。这部电台的密码是用俄文编写,“炼狱”里几个破译人员均束手无策。
幸运的是,他会俄文。更幸运的是,他最爱的1923年俄文版《普希金诗集》正是密码本。
当然,这是巧合。他也只是好奇,选择了几份电文,试着用《普希金诗集》作为密码本破译,竟然让他发现了规律。终于在一周前,他完全掌握了这部电台。
宋先生破译了共产国际的电台,这部电台是在呼叫原圣经小组成员“教母”的。呼叫是单方的,显然“教母”已接到梅花小组奸细的通知,早就无线电沉默了,根本无法接收到共产国际的呼叫。
宋先生决定不留后路了,决定将这则电文告诉影佐祯昭。
这时,车子到了警察局。陈恭如车子还未停好,一个特务见是宋先生的车赶紧跑来了,气喘吁吁地说:“宋先生,大事不好了。”
宋先生下车骂道:“慌什么!什么事情?”
“无线电监测车被炸了!”那个特务说。
宋先生瞪了那特务一眼说:“昨晚发生的事,还需要你现在说吗!”
“不是昨晚,是早上。”那个特务也是一愣,慢吞吞的说。
“早上?”陈恭如跳下车来,抓住那个特务的领子一提,狠声说:“咋回事?”
“主任,勒得慌!”那个特务示意陈恭如松手。
陈恭如松开手问:“说清楚!”
那个特务不敢怠慢说:“无线电监测车回宪兵司令部的路上被炸了,时间是早上六点,那时天还没亮,地点在虹口,距宪兵司令部两条街。”
陈恭如看了宋先生一眼说:“看来是另外一辆。”
宋先生问:“日本人查了吗?”
“查了。”那个特务说,“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我在现场发现了这个。”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麻将递给宋先生。
宋先生接过麻将,见是一个白板,白板上刻着一个阎王脸,登时将麻将握在手中,说:“是军统干的!”
“军统?”陈恭如一愣,“先生怎么确定是军统干的?”
宋先生将麻将递给陈恭如,说:“万墨翰是在报复!”
陈恭如看着麻将,冷笑道:“‘阎王’!就是他!”顿了顿又说:“八仙桥事件也是他干的吗?”
宋先生向“炼狱”方向一指,说:“查一下就清楚了。”
查证的结果是:电台是锁定的三十多部电台之一,根据以往监测的电文对比,这部电台是门徒小组的电台!
宋先生看了查证结果,当时就后悔不已,对陈恭如说:“错过了好时机!”
“什么时机?”陈恭如问。
“你可知这部电台是谁的电台?”
“难道是中共13号的电台?”陈恭如惊问。
宋先生叹了口气说:“正是中共13号的电台。门徒小组总共有两部电台,一部在吴己楠手里,被炸毁了。另一部应该在中共13号手里,就是这部电台。可惜了,让他跑掉了。”
陈恭如皱了皱眉说:“看来昨晚的情况是这样的,中共13号昨晚发报,被无线电监测车锁定了具体位置,但同时他也发现了无线电监测车,所以他马上带着电台转移。他在发报前,就设计好了退路,法国总会留有门徒小组的人,帮他应付突发状况。这样看来,扔手雷的就是钱、周二贼。”
宋先生点头道:“你分析的有道理,等画像出来后就能确定了。”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说:“画像应该出来了,你派人告诉他们,直接将画像送往梅机关,咱们这就去。”
宋、陈二人赶到梅机关时,正碰到特务送画像。陈恭如开车,接了画像后递给后座的宋先生,他将车停在小红楼前。
宋先生看了看画像,一边下车一边说:“就是钱、周二人。”
陈恭如下了车,拿过画像看了看,说道:“咱们刚查了老钱肉铺,他们即刻做出反击,还真是门徒小组的做事风格。钱、周二贼的胆子也忒大了,就这么炸了监测车。”
宋先生向小红楼走去,说:“门徒小组抱有必死之心,信仰的力量太强大了,他们对生死看得很淡,根本不当回事。”
陈恭如边走边说:“所以呀,对付门徒小组,就不要抓活的!”
小红楼里,影佐祯昭脸色铁青,一直沉默不语,等宋、陈二人到了,通知在另一处等着的林、叶、苏三人开会。众人到齐,影佐祯昭训斥道:“怎么回事?不到十二小时,两辆无线电监测车被炸毁,这是对大日本帝国的宣战呀!”
宋先生问:“虹口区被炸监测车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影佐祯昭将一叠材料扔给宋先生说:“他们事先在监测车回宪兵队的路上装了炸弹。”
宋先生看了一张照片说:“炸弹撞在窨井盖下,手控操作。”说着将那个麻将放在桌上,“现场留有麻将一个,上面刻着阎王脸,是军统所为。”
影佐祯昭看了看麻将,冷哼一声,将麻将扔到会议桌上,说:“军统势力死灰复燃了!”
宋先生看完照片,问:“有一件事我没有想明白,无线电监测车每次回宪兵队的路径都不一样,他们是怎么知道宪兵队要经过这里的?”
影佐祯昭说:“这是一个疑点。无线电监测车每日行程是由宪兵队制定,然后分发两份到梅机关和岩井公馆,能够掌握行程路径的除了宪兵队外只有两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原宝轩,不可能泄露机密。”
“原宝轩是什么人?”宋先生问。
影佐祯昭说:“原宝轩是外务省的人,不是我们所能查的,不过无需怀疑他的身份,原先生是非常可靠的。”
宋先生不敢多问,说:“八仙桥事件确定是门徒小组所为。”他将画像递给影佐祯昭,“监测车正是钱乙然和周戊寅二人所炸,我和陈主任分析,他们真正目的不是要炸监测车,而是掩护中共13号发报。我到‘炼狱’查了电文,正是中共13号的电台。昨晚监测车发现了中共13号的电台,按照行程路径来看,应该在法租界东新桥附近,这个片区居民较多,适宜隐藏。中共13号的活动轨迹应该在东新桥一带。而且距老钱肉铺不远,门徒小组之间可随时策应。”
“这也算是收获!”影佐祯昭叹了一口气,“我也要向岩井公馆解释呀!”
宋先生继续说:“门徒小组炸毁监测车是偶然,但军统炸毁监测车绝对不是偶然,而是计划好的,这说明我们内部有鬼!”
影佐祯昭点头道:“我给大家通报一件事,这是汪先生亲自来电说的,在上海特务机关里有军统的潜伏者,而且不止一个,他们的代号分别是‘断刺’、‘血刺’和‘变色龙’。门徒小组已是樯橹之末,陈主任就顶盯死门徒小组,见一个消灭一个。宋先生下步动作,要集中力量找出这三个奸细来!”
宋先生点头道:“军统电台已经监控了,只要他们露头,我就可以收网抓捕。现在,最主要的是留意有没有新的电台进沪,军统会送新电台的。”
影佐祯昭说:“特工总部行动队、警察局特务科全天候监控港口、码头、车站,沿路设卡,仔细查找。另外,万墨翰、钱乙然、周戊寅三人尽快抓住,我必须给岩井公馆一个交代。”
宋先生说:“好的。我还有一个情报,要单独汇报。”
影佐祯昭示意众人离开。等众人离开后,宋先生说:“我破译了一个共产国际的电文。”
“什么内容?”
“新四军一个重要人物路过上海,短暂停留。”
“谁?”
“范仲。”
影佐祯昭忽然站起身来,说:“哪个范仲?”
“新四军三号人物。”宋先生也站起身来,“我与他同在黄埔,只不过我是教官,他是学生,是黄埔四期的,两年前负伤到苏联医治,这期间一直在帮共产国际做事。这次从苏联回来去苏北,中途在上海停留,是为见一个人。”
“见谁?”
“不清楚。”宋先生皱眉道,“他的代号是‘老A’,我在东南局没听说有这号人物。”
“范仲到上海了吗?”
“没有。”宋先生摇头道,“从截获的电文看,三天前刚从莫斯科出发,到上海的时间不确定。他是新四军三号人物,可能回去一趟延安。”
“这是条大鱼。”影佐祯昭笑道,“抓到范仲,就掌握了新四军,也能破获上海的共产国际间谍,可谓是一举两得。宋先生,你看怎么做?”
宋先生回答:“我与范仲认识,不便露面。范仲肯定已经知道我投奔了天皇,只要看见我,他就不会去见老A。所以,此次抓捕范仲和老A的任务要交给另外一人执行。”
影佐祯昭点头道:“你想交给谁?”
“警察局。”宋先生回答,“交给警察局。一来我在警察局,可随时掌握情况、提供建议;二来警察局特务科还不为外界熟悉,共产党和国民党都未严密调查,新面孔比较好。”
影佐祯昭道:“那就由叶茨来负责吧,此次抓捕行动归于‘梅花计划’中,由我来全面掌控。”
宋先生没有完全说出实情,至少单方呼叫“教母”的情报就没有说。从八仙桥事件来看,“教母”根本不是潜伏人员,而是行动者。只要不是潜伏者就不足为惧,“教母”就不可能在他的生活圈里放冷枪。最重要的是,他想自己终结“教母”的生命,让日本人抓不住“教母”,这样的话他就有了“工作”,“教母”也成了他不被日本人卸磨杀驴的保护伞……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