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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权走进他父亲名下的大楼的时候,已然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他刚经历了丧父之痛。
只是张齐山之死在这栋大楼里已经并非秘密,看着张权走入大厦,众人的眼神脸色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古怪。
张权如若未见,带着陆仁甲走进了直达顶楼的专用电梯。
“刚才遇到的那些人看你的表情可是挺奇怪的。”
站在电梯里,陆仁甲看着身旁神色坚冷的张权,“他们对你有看法。”
亲生父亲刚死,做儿子的没守在父亲的遗体身旁,反而神色如常的赶到了这栋大楼里……虽然不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但无论是因为什么,这举动都够冷血的。
“随便他们怎么看。”
张权紧握着双手,“等我拿到我父亲的遗嘱之后,他们只能用看张家家主的眼神看我……”
转头望向陆仁甲,张权眼神炽热,“……用其他眼神看我的人,都只能被我剥夺一切,赶出张家。”
“……”陆仁甲微微摇头,“张家的其他人可能不太想听到你说这句话。”
“哼!”
张权冷哼了一声,转头盯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数,“我不会说这种话,我会让他们切身体会到我的意思。”
随着“盯”的一声,电梯到了顶楼。
这是张齐山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因为张齐山的命案,这里成了案发现场,被层层保护了起来。
张权和陆仁甲走出电梯的时候,就看到有几名年轻警察守在楼道里。看两人走出电梯,其中一名年轻警察连忙拦住了两人:“对不起,这里是案发现场,你们不能上来。”
“我是张权,死者张齐山是……”
说起这个,张权仍有哽咽,“……是我父亲。”
“啊……这……”
年轻警察也为难了,“你父亲的事……请节哀吧,张先生。但是这地方……”
“我不是要打扰你们办案。”
张权揉了揉眼睛,指向了走廊中的步梯入口,“我想去天台一趟……天台我能去吧?”
天台不在“案发现场”的范围之内。
年轻警察和几个同伴们低声商议了一下,答应了张权的要求。
走进步梯入口的时候,陆仁甲皱了皱眉头:这条通往天台的台阶是从大厦的顶楼开始建造的,只能向上,不能向下。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想要进入天台,都要先来到顶楼,然后再从这里走上天台。
“我父亲不许其他人上天台。”
走在楼梯上,张权低声说着:“天台那个地方,是我父亲所独有的,他说他喜欢站在天台上看风景,而且也不喜欢和其他人分享他在天台上看到的风景……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陆先生?”
“什么意思?”陆仁甲顺势问道。
“那是只有身为张家家主的他才能看到的风景。”
张权回头看了陆仁甲一眼,“只有张家家主才能看到的风景。”
“哦?这么个意思?”陆仁甲停住了脚步,“意思是我不能上去?”
“没有这个意思。”
张权加快了脚步,“我也希望有一个人为我做个见证,见证我拿到张家家主的位置。”
“哈……”陆仁甲轻笑了一声,跟在张权身后走上了天台。
天台上搭建了五个简易却坚固的小房子,四处漏风,没有房门。
时不时的,有鸽子从这些小房子里飞进飞出,有些鸽子会落在天台上,“咕咕咕”的乱叫。
因为这些鸽子的存在,天台上多有鸟粪、羽毛,看起来不甚整洁。
“这是……”陆仁甲看着天台上的情形,“……你父亲还在这里养了鸽子?”
“对。”
看着眼前的景象,张权的眼圈又是一红,“……他喜欢养鸽子,这是他的爱好。”
“身为张家的家主,独享的就是这种风景?嘿……”陆仁甲摇着头。
张权猛的回头,怒视着陆仁甲,“你现在说的是我父亲!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陆先生!”
“……”陆仁甲摇了摇头,叹着气,“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张权又盯了陆仁甲一阵,这才稍显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身为上位者,要有威势!
张家内的其他人面对他父亲时的情景,张权见过很多次。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他父亲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他父亲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的人变得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身为张家的接班人,张权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培养出自己的威势了。
对于陆仁甲的反应张权很满意。
这毕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想要让他对自己俯首帖耳可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办到的事情。
慢慢来吧……反正时间多的是。
张权相信,这个托名陆仁甲的家伙,早晚会成为一个很好用的副手,能为自己做不少上不得台面的脏事。
在五个小房子外扫了一眼,张权走进其中一个小房子,在里面翻找起来。
等他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个放在防水封袋里的木盒子,身上满是脏污,头发上还沾着一些羽毛。
“哈哈……哈哈!”
扬了扬手里的防水封袋,张权对陆仁甲放声大笑,“遗嘱就在这里……我拿到了!”
“几年之前,我父亲曾在酒后告诉我,说他在这里留下了一份遗嘱,在上面写明了让我接班张家……因为我父亲从来没让我来过这里,所以我一直觉得,这是我父亲的醉话。”
“但是前些日子,我父亲又提起了这件事情,说他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如果他有了什么急病、意外,就让我来拿出这份遗嘱!”
“哈哈……哈哈哈哈!”
猛的一举手中的防水封袋,张权望向天空,双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爸!爸!你看到了么?!我拿到了,我拿到你留下的东西了!我会掌握张家,我会为你报仇的!”
哭喊了几声之后,张权一把撕开防水封袋,打开了里面的木盒。
木盒里放着一叠文件,被妥善的保存着。
把手在身上随便擦了擦,张权颤抖着取出了其中的文件,一目十行,一页页的翻看着。
一边翻看,他的眼神愈发炽热,脸上也多了几分病态的潮红,嘴里念念有词,“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哈哈!都是我的……”
“这里是个好地方……”
一旁的陆仁甲走到了天台的边缘处,他俯视着周遭:“这栋大厦是这周围最高的建筑,从这里四下望出去,很有种俯视众生的感觉啊……你说的对,这里的风景的确不错。”
“哈哈,哈哈……”
张权回头看看陆仁甲,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这是我父亲留下的遗嘱,他在遗嘱里说,如果他遇到了意外而张家又没有在此之前选出一个接班人的话,那我就是他的接班人……张家是我的了!陆先生!”
“恭喜,恭喜……”
陆仁甲点着头,摸出了手机,在手机上翻找着什么。
“你干什么?”张权皱眉问。
“打一个电话。”陆仁甲向张权扬了扬手机,“给周毅打个电话。”
张权的面色陡然一变,“给他打电话干什么?陆先生,你……”
“你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张家了,我们的合作已经可以摆在明面上了。”陆仁甲看着张权,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实在的,我对周毅可真是厌烦到家了,能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跟他说,感觉是真不错……”
“嘿嘿”的一笑,陆仁甲给了张权一个提议,“你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周毅聊聊么?告诉他,你已经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张家,他的未婚妻彻底没戏唱了,而我也会站在你这边,帮你摧毁他……对他而言,这可是一连串的打击啊,你想不想试试?”
张权阴着脸想了想,然后哈哈大笑,“好!我要让他知道,直到目前他输掉了多少……哈哈!”
大步走到陆仁甲身旁,张权伸出手,“手机给我,我要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陆仁甲顺从的将手机递给了张权。
看着陆仁甲已经找出的电话号码,张权对陆仁甲满意的一笑,然后拨通了这个电话号码。
此刻的张权悲喜交加:悲的是父亲亡故,被人谋杀,自己还要面对明里暗里不知多少的对手;喜的是自己没有任何阻碍的拿到了父亲的遗嘱,将接班人的位置牢牢的捏在了手里,从这栋大厦里走出去之后,他就可以公布这个遗嘱,成为真正的张家家主。
悲喜冲击之下,张权心里有一股异样而强烈的波动,这波动不断的起伏、冲撞,想要从任何它能找到的渠道中奔涌而出。
给周毅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他的计划全盘落空了——这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发泄渠道。
几秒钟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说。”电话那边是一个平和而淡定的声音。
“哈……”张权紧握着手机,笑出了声,“哈哈……周毅,是吧?你想让我说什么?”
“……”
电话那边沉默了。
张权低低的哼着小曲,很享受对方的沉默。
“……张权。”在沉默了一阵之后,电话那边传来了周毅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没那么平和而淡定了。
“是我。”
张权“呵呵”笑着,“我用这个手机给你打电话,你觉得现在发生了什么?”
“我的人要么是被你干掉了,要么是投靠你了,我对这件事情不怎么在意。”电话那边的声音又冷静了下来,“说吧,你想说什么?”
“哼,哼哼……”
对方冷静的声音让张权没获得多少乐趣,不过他也不心急,“很简单,通知你两件事情。”
“第一,你的人已经投靠我了。没办法,要是能不过打打杀杀这种日子,人就一定会选择过更轻松的日子。我能给他的东西,你完全给不了他,所以你的人现在已经为我效力了。”
“至于这第二么……我是想亲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张权“哼哼”笑着,“我,已经是张家的接班人了。”
“你的那个未婚妻张玄羽……彻底没戏了,出局了。如果你想继续对付我的话,我得提醒你,你现在对付的是张家的主人,张家一切有形的产业、无形的人脉的继承者……我可不好对付。”
“当然,不管你还想不想对付我,我都不会放过你的。我会追杀你,干掉你,让你知道你到底惹了什么人……如果你想后悔,现在已经晚了,从你开始跟我过不去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然后张权就听到一声叹息。
叹息深长,似乎别有意味。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只有素未谋面但神交已久的朋友,没有没打过照面却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仇人。毕竟么,面都没见过,怎么结仇?能结多大的仇?你说对不对?”
“但是你我之间的事情,让我觉得这话不大合用了,至少在你我之间这话不合用。咱们虽然还没正式的见过面,但咱们之间的仇可真是结的太深了。我不会放过你,你也不会放过我,这算是把仇给结死了。”
周毅叹息着,“事已至此,真是不必多言啊……不必多言。”
“你拿到张家家主的位置了?恭喜你……”
略顿了顿,周毅低声说:“……很遗憾,我没办法亲眼目睹你荣登张家家主之位的英姿。”
张权正想说点什么,电话那边的周毅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哈?”
看了看手机,又看看站在一旁的陆仁甲,张权失笑:“你根本不知道他跟我念叨了一堆什么玩意儿……周毅就是这么一个人?”
“我大概能想到他会说什么话。”陆仁甲点点头,“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很讨人厌。”
从张权手中接过手机,陆仁甲扫了眼张权手中紧握着的文件,“我能看看这个么?”
张权下意识的缩了缩手,惊疑不定的看着陆仁甲,“什么意思?干什么?”
“我只是确认一下……”陆仁甲苦笑着摊摊手,“确认一下你父亲到底给你留了什么。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确认一下这个,不过分吧?”
“……”张权想了想,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陆仁甲,一脸的不放心,“别弄脏了弄破了……不然会很麻烦。”
“好,好……”
陆仁甲珍而重之的接过文件,低头翻看着,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低低的惊叹,“……好家伙,好大手笔……厉害……”
张权对陆仁甲的反应很满意:这是海量的财富、地位以及名声。
意识到自己是接过这一切的人的时候,张权也无法平静面对。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有些事情我也该告诉你了。”
陆仁甲翻看着遗嘱文件,抬头扫了张权一眼,“我的真名不叫陆仁甲,我叫魏虎丘。”
“魏虎丘……”张权满意的点点头,“是个好名字。”
这是个不错的开端。
张权心里想着。
一直以假身份来面对自己的陆仁甲,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是坦诚相交的第一步,是个很不错的开始。
“还有……”
陆仁甲合上了文件,将那些文件随意折叠了一下,放进了衣服的贴身口袋里。
张权心里“咯噔”一声,惊疑不定的看着陆仁甲。
“……我说谎了。”
魏虎丘看着张权,“其实吧,我这个人挺喜欢在江湖上混着的生活,天生就适合跟别人打打杀杀、勾心斗角,你真要是让我几个月都不杀个人、都不跟别人的逗逗心眼的话,我浑身难受。”
“所以吧,我之前跟你说我想进张家的事儿,是我骗了你。”
“我压根就不想进张家,更不想从江湖道上抽身,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不能违了本性。”
“你,你……”张权看着魏虎丘,背后凉意渐生。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就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确保你不会死在其他人手里。”
魏虎丘笑看着张权,“以及,确保你在该死的时候去死。”
“不,不!我……”
张权想要大叫,但话音却被魏虎丘堵在了嗓子里。
魏虎丘一拳砸在他肚子上,剧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连叫喊出生的力气都没有,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这一拳砸在了你的气门上,没个五六分钟你是站不起身的……别费劲了。”
魏虎丘轻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张权视若性命的遗嘱文件。
“……我的……”栽倒在地的张权从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
“对,是你的。”
魏虎丘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在张权惊恐的视线中,将手中的遗嘱文件付之一炬。
“……呃……啊!”张权浑身颤抖着,徒劳的想要伸手,却压根提不起半分力气。
那一叠遗嘱,在张权面前被烧成了黑灰,半点纸片都没有留下。
“你父亲的遗嘱应该不止这么一份,应该还有那么一两份,放在他的律师或者别的什么人手里……但是不重要,这份被烧了就行了。”
魏虎丘拉过张权的手,将打火机放在他手中,让他的指纹用一种相当合理的方式留在了打火机上。
小心的将打火机放回口袋,魏虎丘看着涕泪满面的张权想了想 ,将文件焚烧之后的黑灰打散、弄乱,从其中取出一团放在张权手里,然后按着他的双手揉搓黑灰,将双手弄的灰黑一片。
“你按照你父亲的要求,在这里拿到了一份遗嘱。可惜,这份遗嘱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掉包了,真的遗嘱被换走了,留在这里的是一份假遗嘱,但是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在看到假遗嘱上面的内容之后,你信以为真,加上丧父的缘故,你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了。”
“你从我这里要来了打火机,烧掉了这份你完全不认可的遗嘱,然后哭嚎着,在彻底的崩溃中选择从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生命。”
魏虎丘看了看张权,“这个说法,你觉得怎么样?”
“警察……警察……在楼下……”
因为剧痛,张权呼吸艰难,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你不能……杀我……你会……暴露……警察不会放过你!”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拎起张权,魏虎丘看着张权,微微摇头:“我其实不想在这个时候干掉你,因为我还给你准备了很多有意思的戏码,这些计划还都没派上用场,实在是有点可惜……但是没办法,周先生要你现在死,我怎么敢把你留到以后去?”
“记着,我叫魏虎丘,杀你的人是我。”
魏虎丘看着张权,“阎王殿里报名的时候,你可别报错名字。”
……
“很遗憾,我没办法亲眼目睹你荣登张家家主之位的英姿。”
说过这句话,周毅放下了手机,中断了他和张权的通话。
从给魏虎丘打电话发出命令开始,张权在周毅眼中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跟一个必然要死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可多说的,聊上两句是那么个意思也就行了——毕竟,周毅跟张权还真没怎么正式的聊过。
“你这个人的乐趣可真是恶劣。”
坐在周毅对面的金石开皱着眉,不住的摇头,“这人都要死了,你还跟他念叨这么一通……这是为了讽刺他么?周先生,你这种爱好可真是有点恶劣。”
“倒也没多少讽刺他的意思吧……”
周毅心里也有些感慨,“真要是说起来的话,我跟他还真没好好聊过,也没正式的见过面。跟一个人没聊过天没见过面,结果他现在要死在我手里了……啧,真是让人有点感慨。跟他聊两句也就算是跟他聊过了,心里也不至于感觉太古怪。”
“哈,是吧……”
金石开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话锋一转问道:“墨家杀人的时候,好像是有自己的规矩的吧?什么人该死,什么人不该死,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我记得墨家有这样的规矩吧?”
“的确有。”
周毅点头,“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这是墨家的规矩。”
“哦!”
金石开忽然来了精神似的,向前探了探身子,“所以按照这个规矩来看,这个张权也该死喽?”
“他处心积虑,一心想要除掉我和张玄羽,怎么不该死?”
周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现在之所以还坐在这,只是因为他计划不周、人手不力,没能把我干掉罢了。如果我稍微松懈点,大概早就死在他手里了。”
向前探了探身,周毅看着金石开,和他毫不回避的对视着:“这样一个人,难道还不该死?” 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