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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穹顶风云惊骤起,琉璃瓦下悚惊雷。
螣龙断臂麒麟死,凤凰折翼满尘灰!
这一日晴光甚好,峥嵘夫人于靖节隐轩中设下茶点,一面逗弄摇车中婴孩,一面等着姜楚入宫觐见。
不多时,只见那傲骨英才恭敬上前,欠身致礼道:
“微臣拜见峥嵘夫人,拜见三皇子殿下,愿夫人青春常驻,愿小殿下福寿两全!”
“难得,真真是难得啊!姜大人向来视宫中规矩如无物,最厌恶这些个凡俗礼法!今日是怎么了?竟在我跟前行如此大礼?陛下要不说与我听,我哪里料得当世第一大才,竟还想着给我这深宫妇人请安来了!”
峥嵘夫人一面拿着一八宝麒麟玉串在那小皇子眼前戏耍,一面眉眼含酸冷言冷语大加讥讽。好一阵,这弦华殿女主终究直起身来,再又软筋软腿稳稳归坐,而后,才斜眼看着那弓身跪拜之姜楚,含笑令道:
“姜大人起来吧!也不知大人今日入宫求见,意欲何为啊?”
姜楚听令起身,忙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待其双手奉上,只见他拉眉挤眼陪笑道:
“世人常言,诗画琴音最能养性。小皇子百日礼上,微臣献残诗一首,已教宫中伶官合曲唱奏。今日,微臣再奉上拙劣丹青一副,如此,诗画琴音,便就齐全了!倘若......倘若能博得夫人一笑,便不枉...... 便不枉微臣此番尽忠示诚之心了!”
“尽忠示诚?”
峥嵘夫人听得姜楚“尽忠”云云,不由得当即抿嘴一笑,待其从侍婢手中接过那卷画轴,这弦华殿女主一面细观,一面浅浅问道:
“我学问不好,是个大大的俗人,最不通这些个诗呀画呀的。这上头画着的两只麒麟我倒认得,旁的......那还得有劳姜大人说说,究竟是个什么意头?”
听得峥嵘夫人发问,姜楚忙高声回道:
“夫人慧眼,那两只麒麟,正是夫人同三皇子。麒麟乃天下祥瑞,世出麒麟,江山必得太平。再有,母麟携带麒麟子,一番母子缱绻之爱,更显我朝崇孝而教天下之圣举!亦可叹孝之至大者,必是子惜母,母亦怜子。如斯,方得民拥君,君爱民之景况。倘若......倘若一朝错负了他人孝德,谬将母子缱绻,判作污秽勾当,只怕到时候,孝义不彰,孝德难存,我巍巍明国,更要见笑于蛮夷外......”
“姜大人住口!”
不待姜楚言毕,那峥嵘夫人忙厉声喝止道:
“我虽不通诗画,但却还听得明白姜大人方才好一番浑话糊涂话!怪道姜大才子今日竟陪着笑脸想着来给我请安,原是要借着这麒麟图拐着九道弯子替那李隋方说情啊!只是,麒麟母子情深是真!翊圣夫人母子情深?却当真不了!我知道姜大人素来是个直肠子,那这会子,我也直心直肠说与姜大人听,陛下已有裁断,翊圣夫人德昭四海,是断断伤不得毁不得的。只是那李隋方,失德败行,轻践礼法,留着他,便是给翊圣夫人留着天大的祸患!陛下纵使宽怀,只怕他,为着义母清誉,也不得不自裁以谢天下罢!”
“这......”
“姜大人还忧思什么呦!他自己个儿做下的孽,自然就得自己个儿报偿。”
峥嵘夫人如斯说着,再又缓缓站起身来,向那婴孩摇车走去。
“姜大人今日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你这麒麟图,我好歹收下了!也借借这麒麟子的祥瑞,保佑我儿平安顺遂,他日,我儿若有大成,还少不得姜大人你这般大才一旁辅佐呢!总强过,叫你去做那软腿木头的太子太傅强些罢!你说是不是,骏儿,你且说,是不是......”
这峥嵘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又拿起那八宝麒麟玉串逗弄小儿,话音刚落,只见那摇车中内幼子忽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骏儿?骏儿怎么了?这......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快传太医来!”
峥嵘夫人连声惊呼之下,一伺候奶母急忙近前探视那车中婴孩,霎时,只见那婆子双眼当即一瞪,而后忙跪地哭道:
“夫人!小皇子他......他薨了......”
“放肆!胆敢诅咒我皇儿!”
峥嵘夫人听如斯,立时一记耳光狠狠挥去,再低头看向稚嫩亲儿时,却见那才满百日的三皇子早已口眼渗血,一命呜呼了!
“皇儿!”
峥嵘夫人一声罢了,当即昏厥倒地,身旁一众奶母侍婢见状,忙启开轿撵,将这一双可怜母子匆匆送往内廷。
此刻,那姜楚却不上前,眼见此等滔天祸事,他只站立花圃一侧,一脸悲喜难辨情状,少顷,终见他冷冷一笑,而后,再又听他冷冷叹道:
“自己作的孽,自然得自己个报偿!果然是现世报!现世报啊!”
【二】
三皇子中毒夭亡,噩耗当即传遍禁宫内外。此刻,阳明殿内哀嚎声起,阳明殿外一众肱骨重臣皆惶惶肃立,只等着当朝天子下旨宣召。
“究竟是哪个狂徒,胆敢谋害凤子龙孙?可怜小殿下才满百日,竟就......竟就这般遭人毒手?要是叫老夫逮着那恶贼,我毕生剥了他的狗皮,生吃了他的狼肉!”
听得持国大将军郑宏德满眼怨愤咒骂那下毒之人,经天院副相陆子康不由得近前几步,只浅浅劝道:
“大将军莫要动气。毒害皇子,自然是神人共怒!即便卑贱如后学我,也恨不得亲手剐了那逆贼!只不过......只不过,倘若真查出了那恶人,只怕到时候,不单是我,就算是大将军您,也未必敢动他毫分哪!”
“你这是何意?毒杀天潢贵胄,可是灭族的大罪!我同陛下亲如生死弟兄,那小皇子便如同我亲侄一样。为了我这可怜侄儿,什么歹人我动不得?我不敢动?”
见这郑大将军当真动了怒气,陆子康佯装一脸惊惧,而后再压低嗓门轻轻回道:
“想来大将军还不知道这内里详情罢?宫人早传出话来,说咱们三皇子毒发之时,正手拿着一八宝麒麟玉串嬉闹,大将军可知道那玉串何来?正是当今皇太弟誉王监国献上的百日贺礼!”
“誉王?”
郑宏德听那陆子康誉王云云,立时心头一紧,再又惊怕得连连倒退几步。孔继之一旁见状,忙上前搀扶,而后只双眼一瞪,向那陆子康沉沉训道:
“陆大人言语谨慎!眼下还未查出分明,陆大人你就急急忙拿着别人的性命取宠邀功了?倘若因你一句无根流言,便误了江山社稷,敢问陆大人府上有多少人头,挨得过那天子铡刀呢?”
孔继之如斯一怒,立时教那陆子康低眉哑然,信王萧承平一旁听之见之,虽心内百味翻涌,然观其左右一阵,却终究不敢妄加言语。
“誉王监国到!”
忽而一声通报传来,阳明殿外诸人皆心内一紧,旋即,又见其个个弓身低头,忙转向那此刻步履艰难的当朝皇太弟行礼。
“臣等恭迎誉王千岁!”
“罢了!都免了罢!”
听得江玄琦一口有气无力嘶哑之声,孔继之忙切切问道:
“誉王身子可大安了?微臣见您腿伤未愈,怎地今日,连着嗓子也......”
“不妨事,只不过着了风寒!多谢孔相挂心了!”
“二皇兄,你可得好生珍重才是啊!”
听得萧承平含情关切,江玄琦却只淡淡一笑,并不答话,待其抬手往那信王肩上沉沉一拍,这国之皇储只一瘸一拐往阳明殿内走去。
“陛下有旨!令众卿回府听宣!”
待那誉王进得殿去,便有宫人出来宣旨,众文武听如斯,皆心内了然,旋即,便朝宫门叩拜再三,各自转身去了。
“怎地就都出来了?天子可有发落了谁?”
孔继之同信王一行正巧退出内廷之刻,那姜楚忽而从宫门边上冒出头来,他悠悠问道:
“当时我可瞧得明白,那小皇子手里拿着的八宝麒麟玉串正是誉王百日礼上所赠,现而今,出了这天大的祸事,只怕咱们这皇太弟是自身难保了!”
孔继之听得姜楚如斯言语,不由得转头看看萧承平,旋即,这领相大人只淡淡答道:
“皇子猝逝,自有天子裁断!你既知晓这是天大的祸事,就理当少说才是。”
“罢了!罢了!你只当我爱管这宫墙里的腌臢混账事?死了哪个,也与我无干!我原只想着好歹求个旨意,去瞧瞧那翊圣夫人,看如今这情势,只怕是她也难见了。”
姜楚如斯说罢,不由得对天长叹一声,旋即,这浪荡才子又从腰间取出一酒壶,而后豪饮一番,沉沉讽道:
“腥酒入喉梦昏昏,泥云拂面雨纷纷。凶神煞鬼堕大道,豺狸嗤笑虎狼奔!”
此诗一出,立时惊得孔继之脸色煞白,他一把夺过姜楚手中酒壶,当即低声斥道:
“你真真是昏了头了!正经要你吟诗作赋时,你不从,这会子,却又编排这等大逆犯上之语肆意嘲讽,也是信王心慈,倘若是教别人传了出去,只怕头一个自身难保的便是你!”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