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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华妍宫内一片花团锦簇,无处不闻仙乐扬扬。妍磬一人在那朱翠斑斓里踱步,满心满眼快意舒畅。
忽而,一白鹤清唳,旋即化作一黑衣女子,只在那朱粉丛中肆意采摘,无端糟蹋一地碎绿残红。
“前边的女子,究竟是谁?哪个许你来此天家苑囿轻贱群芳?还不住手!”
那女子听得妍磬斥骂,却并不理睬 ,只左手一挥,右手一撒,华妍宫内霎时群芳尽谢,千红万皆败,旋即,又见一团浊气升腾,那女子终究回过头来,只看着妍磬,盈盈笑道:
“这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这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恰如这天地,衰了又兴,兴了又衰。你又何苦执拗于眼前这斑斓幻象呢?”
“你是?你究竟是何人?”
听得妍磬连连追问,那女子缓缓从云山雾海里现出真身,此刻,只看她近前几步,扬起一张同妍磬无二之秀丽面容,切切说道:
“我,正是林圣人家二小姐,林妍磬啊!”
“紫烟!”
妍磬从梦中惊醒,只高声呼唤紫烟名讳,瑛棋听如斯,忙近前问道:
“夫人怎么了?可是梦见紫烟姑娘了?”
妍磬缓缓定下心神,只看过瑛棋一阵,目光闪烁间,却不知如何言语。
瑛棋见如斯,忙好言宽慰道:
“夫人不必记挂紫烟姑娘,虽说她如今跟着大......跟着他们渡江南去了。说不准往后情势逆转,她还能再回来见夫人,也未可知呢!”
妍磬听得瑛棋如斯劝慰,却只淡淡一笑,她道:
“我倒并不挂心紫烟,听闻刘良靖待她极好,如今又儿女双全,比起我来,她着实是强多了......”
“夫人......”
“我方才忽而又想起那日,三妹在江边与我说的一席话,那言辞之中,似犹有未尽之意。也怪我,始终念着大姐跟姑母的死,太过咄咄逼人,因而不愿听她多言。如今也好,如今也好,他们都渡江南下,该去的去了,不该去的,也去了。从今往后,只怕就是天人永绝,再无相见之......罢了,罢了,只可惜泽儿小小年纪便做了笼中雀,也可惜那传国御宝,又离散天央,只怕为着这天子至宝,南北两境又得生出许多波澜......”
听得妍磬哀叹白祈年独子流落他方,瑛棋念及旧主,亦不觉感伤,再听其惋惜那斑斓玉玺随江漂流,这心思机敏的贴身丫头却不知怎地眼生愧色,此刻,只见她退后几步,恭敬拜道:
“奴婢大罪,欺瞒夫人许久,还望夫人宽宥!”
“你这是......你这是何意?”
【二】
瑛棋回房,取来一粗布包袱示于妍磬,待其缓缓揭开,只见里头层层裹着的竟是一斑斓锦匣。
“夫人,当日您含恨离宫。奴婢为保万全,便斗胆带着这传国御宝跟着离了宫禁。而后得与夫人重逢,几番也想着归还这玺印!可这些年,奴婢见夫人你心灰意冷,似是厌弃朝政入骨,奴婢又怕勾起夫人诸多往事,便藏匿御宝至今。可喜,如今天下初平,夫人亦稍肯回复太后之尊,奴婢想着,也是时候,将这天子至宝奉还娘娘了!”
“瑛棋......你......”
妍磬看了看那斑斓玺印,而后又看了看眼前这忠心奴仆,少顷,她只悠悠一叹,连声苦笑道:
“好丫头!好丫头!你当日留着这心眼,如今,可是救了天下万千黎民!只是......只是这东西,却不该再奉还于我,要想稳固江北战局,保全江南苍生性命,这玉石疙瘩还得......还得返还天央去......”
听得妍磬如斯含情慨叹,瑛棋不觉满心疑惑,她只切切问道:
“娘娘......奴婢不懂娘娘所言!娘娘乃当朝皇太后,这玉玺不交奉于你,还该交付于谁去?”
“傻丫头!如今天子都不在了,又哪来的什么皇太后啊?当年,他们给我上徽号,曰:平章顺成恭显昭裕!我只取平成二字,意为天下升平,盛业永成!此二端,亦是我为太后,为贵妃,为王妃,为祈......为祈年之妻时......之宏愿。如今,社稷更迭,江山革新,兴许,欲达‘平成’两端,终须托付于他人了......”
“夫人不可......夫人万万不可......这江山......这江山可是圣统皇帝千难万险才打下来的......”
正当瑛棋满眼含泪劝阻妍磬切莫将江山拱手相让之时,李隋方忽而进来通禀:
“夫人,那姜楚领着一个叫孔继之的先生入府,说是要拜见夫人您!”
【三】
“臣下孔继之叩拜平成太后,太后万福万寿!”
妍磬高坐堂上,只见一面容如玉之俊秀男子对其恭敬礼拜,她忙柔声劝道:
“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你......你便是孔先生?久仰大名!着实久仰大名!今日亲见,果然英雄一流人品!”
姜楚站立一旁,见这林二小姐对那孔继之如斯美誉,他不由得含笑趣道:
“孔兄果然英姿非凡,才名无双,我这江南第一骚客在你跟前,竟就乏人问津了!叹!叹!”
妍磬听如斯,立时含笑回道:
“姜大人最是个诙谐的!我也是想着,以姜大人之孤傲性子,谁能与之为友,谁又能劝其堕入这污浊俗世,从此以苍生疾苦为己任,此人,必定不凡!今日一见孔先生,才豁然明了:天下俊美,果真集于一处;天下灵根,果真皆缠于一峦!如斯,于我凡俗之人,才可谓:叹!叹!”
妍磬如斯一番含趣赞许,立时引得姜孔二人满心感服,旋即,那孔继之只切切说道:
“姜兄诚不欺我!如此圣人家学,方可谓:百闻不如一见!且等咱们护送这平成太后还朝,我侯府上下必当大大添彩增辉;我三军将士亦当豪气冲天,若有神助!如斯,实乃天下之幸!苍生之幸也!”
“还朝?”
妍磬猛然听得那孔继之还朝云云,她不由得心头一颤,只切切问道:
“孔先生所言何意?想来......孔先生今日到访,却是另有文章罢?”
那孔继之见妍磬忽而脸色骤变,他忙肃然一拜,恭敬回道:
“在娘娘跟前,臣下哪敢私作文章!实不相瞒,臣下此来,只为祈娘娘恩典,敬奉圣统皇帝梓宫回返天央。再有,娘娘先考一世英名,为我大新天下基业草创苦建功勋,我主公已着人于京都灵秀之地为长生圣人设下衣冠冢,只待娘娘护送圣人遗物进京。至礼成之日,我主公更欲亲自恭迎圣人牌位入神隐寺高堂,以兹受享后世千秋香火供养之礼!”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