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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夫人今日难得有兴致，竟想着要出来逛逛。外头春光正好，夫人见了必然喜欢！”
瑛棋侍奉妍磬，在那乡野花草间赏玩，二人身后不远处，有两三便服兵士护卫，其目光炯炯，环视四方，生怕这当朝太后又遭不测。
“春光再好，也不过几个月光景，时辰一到，花谢花飞，任谁也拦不住。”
妍磬此刻虽在那翠红氤氲丛中踱步，奈何心上，却有一抹淡淡哀愁终究难解难舒。待行至一处小山坡下，忽而见那背阴狭缝里竟长着一株灿灿红梅，这林二小姐不由得双眼出神，落入沉思。
“夫人，怎么了？若是瞧着那株梅花好看，不如......不如叫他们移栽回咱们小院里。夫人得以日日观赏，岂不有趣？”
“它原本不该长在那儿，好容易稳住了根本，一旦挪到旁的地方，只怕是百般不宜，兴许也生生绝了它的活路。且让它留在这儿，趁着花期未过，咱们偶来一观，这样远远看着，倒也挺好，如此，便也不辜负这造化精奇了！”
瑛棋听得妍磬话里有话，心中似是了然，一时想着什么，终究不敢多问。少顷，正待二人意欲返还之刻，忽听得远远传来一阵女子嬉笑之声。
妍磬听如斯，不由得心潮一动，她回身远远看去，却见正是两个俏丽女儿正在那梅树底下折花嬉闹。
“眉儿......”
妍磬忽而忆起少时同妍眉温存取乐情状，她不由得脸上含笑，只朝那双姐妹徐徐走去。
“你们是谁家孩子？怎地没人看顾，由着你们到这儿山野地方玩耍！”
听得妍磬如斯发问，又见妍磬其人仪表不俗，那稍大些的女孩不由得对眼前这问话之人细细打量一阵，旋即，她只含笑回道：
“你是住在西村边上的那个贵夫人吧？你不认得我了？那日，我家婆婆还领着我去你家送药来着！”
妍磬听如斯，立时回过神来，她只含笑叹道：
“原来是你这丫头，怪道瞧着面善！你身边这个？可就是你家小妹妹了？长得也是春桃般的模样，果真个个都好！”
见妍磬此刻对这双女儿如此爱怜，瑛棋不由得想到那远在宫里的娫娍公主，旋即，她忙近前问道：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我家夫人看着你们着实喜欢？且随我们家去住几日，玩几日，可好？咱们那儿可有的是好吃的！”
那大姐姐听如斯，看了看妍磬笑脸，又回头看了看那小妹妹羞涩面庞，少顷，她只含笑说道：
“婆婆从小叫我昭儿，叫我妹妹云儿，我们上夫人那儿去，能带些果子回家给婆婆吃吗？”
“那自然，那自然是好的，难为你这么小，就这般有孝......”
不待妍磬语毕，那日送药的村妇忽而远远走来，高声令道：
“昭儿，云儿，还不回来！难为我寻了你们半日，竟是在这儿瞎逛！”
那村妇摆手，令那昭云二人速速折返，好一阵，她又再向妍磬远远致礼，便欲领着那双女儿就此离去。妍磬见如斯，忙高声止道：
“你且留步，我有要事相问！”
妍磬一语罢了，先前随侍身后之一众护卫便疾步上前，硬生生将那村妇祖孙三人请了回去。
“这位夫人，如何强留我祖孙，莫非是要光天化日之下，掳人为婢不成？”
“瑛棋，带昭儿云儿到别处玩笑，将随身带的吃食都给她们包好。眼下，我有好些话要跟这故人说说。”
见瑛棋领着一干伺候人等将那昭云双姝远远带去，那村妇不由得仓皇问道：
“夫人这是何意？何故戏耍我这乡野婆子呢？”
“红菱姑姑当年伺候崇华太后，可是红罗台第一女官，只怕当日朝中文武见了你，也得敬你三分罢！只是眼下......即便时移势易，姑姑你也不该沦为村妇之流，竟躲在这乡野荒屯里过活才是？”
江红菱听得妍磬一语道破天机，却也不再作假，待长叹一声，这昔日宫中女官只苦笑回道：
“林二小姐果然眼明心亮，要不是那日你一时问起，我也不曾留心，咱们竟如此有缘，多年之后，又会在这荒草屯子里相见。林二......不，现而今，该尊称你一声太后娘娘了，果真是时移势易，时移势易啊......只可叹，崇华太后才崩逝几年，我大陈江山，就那样亡了......”
江红菱说如斯，不由得默默垂下泪来，旋即，她又咬牙恨道：
“都是那侯世宣，都是那侯氏恶贼，要不是他，兴许......兴许，罢了，罢了，我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出宫禁，好不容易，才能在这儿安稳过活！如今吃穿用度，虽比不得宫里，可难得的是......不比也罢，不论也罢，寻常百姓的日子未必就比不得宫里......”
妍磬听得江红菱一番含泪哭诉，又想着这多年来自身境遇种种，不由得五味杂陈：只觉着那庙堂之高，瑰丽恢弘，何其有幸，更何其不幸；更觉着这江湖之远，穷山恶水，何其清苦，又何其有情！
“姑姑这些年的苦，兴许我亦能了然一二，那朝堂恶斗，那人心算计的腌臢事，哪里是个头呢......还不如......还不如这山水田园间的日子，舒心快活......”
如斯念之，如斯叹之，妍磬不觉亦渐渐红了眼眶，少顷，待其安抚江红菱一阵，忽而，这林二小姐似是想着什么，她顿了顿，而后又切切问道：
“有一事我一直记挂于心，听闻当日......听闻当日瑶贞贵妃留下个女儿，尊号云鹤公主，而后陈宫生变，那小公主便不知所踪了。方才，那两个丫头，一个叫昭儿，一个，就叫云儿，莫非......”
江红菱听得妍磬如斯发问，她心上一惊，而后忙跪地求道：
“奴婢求二小姐大发慈悲，求二小姐好生保全这两位孤苦无依的小公主！”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