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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许久未见林二小姐,二小姐安好否?”
看那姜楚还是当年初见时清俊模样,一身红衣更映照得这狂傲骚客愈发神采飞扬,妍磬不由得淡淡一笑,浅浅回道:
“多少年没人唤我林二小姐了,冷不防听着,竟倒生疏起来。也可叹姜公子你神仙一流人品,这么些年不见,竟犹是清秀少年模样。想来,岁月匆匆于你,都不过是时时纵情人间,刻刻逍遥天外的大好光景吧?如斯,着实教我羡慕得紧呢!”
姜楚一时听得妍磬夸赞,又察其言语之中似有悔伤之感,这浪荡人不免心潮一动,悠悠问道:
“我看二小姐倒果真比先前颓丧了许多,其神也灭了,其气也败了。竟还不如我沿途过来,见到的那起躬耕农妇快活。二小姐,可是那太后的位子不好坐?教你这圣人家的女儿过得连凡人也不如?”
“这位公子说话未免太失礼了些。我家夫人的事,不该你这外人置喙!”
听得瑛棋一时插嘴训斥,姜楚不由得开眼一笑,切切驳道:
“当年我在崇华太后跟前尚且无所顾忌,那晴照殿内的掌事姑姑更不敢驳我的话茬!现而今,你家夫人都不做太后了,你这小门户里的伺候丫头又哪来的威风替你家主子训话?”
“你......”
“瑛棋下去,咱们有十张嘴只怕也说不过他,这姜公子原也不是什么外人,且让我跟这故交老友闲谈几句,也不妨事!”
“是,夫人!”
待那瑛棋一脸不悦默然退去,妍磬当即回过头来,只向那姜楚切切发问:
“我这住处,隐蔽得很,本无外人知晓!你是从何得知的?此番你来,又所为何事?”
姜楚听得妍磬忽而沉下脸来,连连发问,他却镇定自若,安然回道:
“我还不曾问起二小姐你,如何连那母仪天下的太后之尊都不要了,你倒问起我这话来。我,自然有我的千里眼,顺风耳,使得一阵神通,便将无故迷踪的当朝太后找着了不是!这有何难?更有何奇的?”
“好!甚好!我素来知道姜公子神通广大,你既有神通,能算出我这寒窑草洞的所在。那你便再算算,我这当朝太后为何离宫,又为何连江山社稷也不要了呢?”
姜楚原本是个形容放荡,言语癫狂之人,方才一番“神通”云云,亦不过玩笑取乐尔尔,不想妍磬顺势为之,反以“神通”之辞追问,竟让这惯会逞口舌之娱的轻浮雅士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好一阵,待其眉眼一动,他只含笑答道:
“我还记得上回跟二小姐在大明府岳家老宅闲话,二小姐虽欲说还休,不便告之真情,可满眼满心皆是无奈之色,皆是伤悔之感。我当时已然料定一二,必是那明王府内污云秽雨重重,教你这圣人家的女儿忧心太过,伤心太重。因而,你这小女子才那般神颓气丧。如今更好,外寇初平,社稷新安,儿皇尚且年幼,正是你这有谋有度之平成太后摄政监国之时,你却无端端弃万里江山于瓦砾之中!我估摸着,只怕是天央殿里的污秽更深,华清府行在内的肮臢更重,指不定,还牵连着另一桩教你难忍难挨难解难疏的天下第一恨事,终究让你再顾不得什么体统,也再顾不得什么情份,因而那般匆匆遁走,什么权柄也不要了,什么江山也不顾了,什么儿女,竟也悉数舍了。我可记得真真切切,当日在京中长平大街上,在那侯世宣后宅园子里,林二小姐是那般气韵不俗,神采超凡!只可叹今夕昨夕,身躯依旧,神魂却改,试问终究是何因由,教这世间少有的佳人落得如此境遇,难不成......难不成,至浅至深,至微至大,终究还是一个情字?”
“你住嘴......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姜楚好一番洋洋彻彻之辩,只说得妍磬五内如焚,神思痴狂。法统云云,江山云云,权柄云云,儿女云云,如斯种种,只让妍磬忆起那南北漂泊之如烟过往;明王府,南皇府,阳明寝殿,华清行宫,如此般般,再让妍磬记起那明争暗斗之血泪桩桩;末了,姜楚无心猜度之一个“情”字,立时更化作利刃一柄,直插其致死要害,教这躲得了俗世,躲不过心殇的林家女儿当即痛断肝肠,终究忍不住泪雨潸潸。
“二小姐心痛如斯,莫不是......莫不是果真教我猜中了关节要害之处......”
妍磬此刻泪如雨下,更是气短神颓至已无半点心绪答复那姜楚言语,好一阵,待其终究缓过劲来,这林二小姐又沉沉问道:
“你究竟来此作甚?且如实说来!倘若只是要以言语相逼,有心看我颓丧模样,外头有的是兵士,自会请了你出去!”
“夫人!”
姜楚见妍磬如斯悲怆情状,似是心有所感,忽而一脸肃然,变换了神色,他只切切说道:
“此番鄙人前来,原是受挚友相托,要请夫人北去,助其起事。这会子,见夫人你似是有万千苦楚于心上,倘若鄙人迫得太紧,只怕更教夫人为难!如斯,亦不是我姜楚素来行事模样。今日过来,权当同夫人你故友重逢,闲话一场罢!”
听得姜楚“挚交”云云,妍磬不由得心生疑惑,她顿了顿,而后浅浅问道:
“什么挚友?姜公子究竟受何人所托?”
“江玄龙手下,有一军师,名唤孔继之!想来夫人也知晓其人罢?”
“孔先生?姜公子的挚交,竟是他?”
听得孔继之之名,妍磬自是了然,转念又想那当日孤芳先生曾劝诫慎用江玄龙之语,妍磬不由得心头一颤,她道:
“你如今随了那江氏兄弟,做了他们的幕下之宾?姜公子不是素来独善其身,不去沾惹那争名逐利的行当吗?”
“独善其身不假,只是不愿沾惹名利一桩,只怕我自己也难辨得分明。二小姐你又从何而知,姜楚其人,就果真如世人所谓,在那名利二字上半点不曾留心呢?”
“争名逐利之心,人人都有。我只是惊诧,清高如你,如今为何肯屈就那江氏之流,他江玄龙,可不是什么清风明月,似那般皎洁无瑕的!”
“二小姐此言差矣!既都是俗世里的争名逐利之辈,有哪个,又果真化得了清风,成得了明月呢?春秋府的江玄龙自然不是,京师里的李鸾峰定然也不是,当年那白玉龙王,又何尝是呢?只要能安邦平天下,任那天央殿里坐着的是谁,百姓一朝吃饱喝足,哪里管得了那许多?”
姜楚冷不防一番且粗且精之语,只径直说进妍磬心头。妍磬不由得顿了顿,旋即,又看着那姜楚,含疑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看了这些年,想了这些年,竟就半点猜不透。你才华无双,有胆有谋,似是高洁避世,却又成日家与侯世宣,江玄龙那等枭雄之类来往!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姜楚听得妍磬如斯发问,不由得咧嘴大笑,他甩开衣袖,拱手拜道:
“我,不过天地间一俗人!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