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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大明府断然回绝了朝廷招安，那李鸾峰执意登基自立，已定国号为大新，改立年号为崇圣。”
“大新？崇圣？”
妍磬一面听着李隋方回报大明府消息，一面出神看着手中白纸上那“大新”“崇圣”四字，好一阵，她只沉沉叹道：
“李鸾峰有心延袭那大新国号，只怕是别有一番深意。这崇圣二字......这崇圣二字所指何意，更是昭然若揭！也不知是什么人想得如此主意，既减了他篡逆夺位的骂名，又保全着他心怀旧主的忠义。可叹，为着个天子之位，如此煞费苦心！”
“夫人说的极是！那李鸾峰不单留着前朝国号，更追尊圣统皇帝为开元广成神功大圣皇帝，再又着人发下檄文，辱骂夫人您毁国弃民，不忠不义！仿佛这天底下，唯有他李鸾峰一人敬奉圣统皇帝遗训，心念苍生，心念社稷一般！他李鸾峰何其短浅，哪里知道夫人您的心胸，又何德何能敢指摘夫人的不是！”
听得李隋方满眼不快为其忿忿不平，妍磬不由得淡淡一笑，她道：
“傻孩子，他们怎么说，且由着他们去。当日，我甘愿舍弃这江山社稷，一来，自是迫于形势，二来，也是欲效法当年父亲为民为国之德行圣心！还是那句老话，只要能平乱止祸，只要能天下升平，谁做皇帝，不都一样吗？我自问心无愧，随他们嘲骂羞辱一番，却又如何？眼下......眼下，我只是悬心，大明府一旦划江自立，舂凌两岸兴许又会波澜再起，圣上虽曾答允过我，自他登基后，为求苍生福祉，南北两境只求和不言战，而今，冷不防一脉江山下却闹出两个朝廷两位天子，只怕......只怕......”
“母亲！母亲！”
妍磬话未说完，那娫娍公主忽而满脸不快，直闯入殿。
“你快给女儿做主，让人狠狠教训教训那杨家的小贱人！再打断那干贱奴才的狗腿！”
听得娫娍满口污秽，妍磬当即斥道：
“娍儿不可出言不逊！你小小年纪怎地学着跟市井泼妇一般！什么贱人奴才的？你这一日不在宫里好生待着，又去哪儿疯闹了？”
“我还能去哪儿？他们都不理我！今日是郑家姐姐十七岁生辰，我自然是到大将军府去了。没成想，那杨蘅儿也在，还没说上几句，就跟我吵了起来。她身边的狗奴才还帮腔说，我是前朝的公主，原不配跟她们坐在一处饮酒。我一时气不过，就打了她一耳光！”
“混账！女儿家拌嘴有什么大不了！你却敢动手打人！杨蘅儿？可是那清宁将军府杨子春家的小姐？你们究竟吵的什么糊涂事？竟就动起手来了！娍儿啊娍儿，你怎地越大越不让为娘省心呢！”
听得母亲此刻满口嗔怪，这娫娍公主心上好不憋火，她当即脱口驳道：
“怎地又是我的错！我哪里错了！是她们在说昭懿夫人前日无端滑胎的事，我不过跟着说了几句罢了。而今，宫里宫外谁不在议论，那孩子原就不是誉王的，是圣上跟昭懿夫人的野种，兴许，她无端怀胎，就是誉王下的药也未可知呢！那杨蘅儿非说我胡说，我这才跟她吵了起来！”
“你个糊涂东西！还不住口！”
妍磬听得那娍儿所述愈发骇人愈发惊心，她一时情难自已，随手一个耳光重重打去，霎时，那娫娍公主只含泪斥道：
“她们笑我！你也骂我！当初就不该接我回来！就该让我跟着姨妈到大明府去！”
【四】
“陛下！你得为妾身做主！妾身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的骨肉，可是伯骁跟仲骊的三弟啊！他......他明知道这是圣上的骨血，却偏哄骗着妾身喝下那堕胎药！他这是弑杀皇子，是杀头的死罪啊！”
阳明殿内，昭懿夫人汪氏依偎在江玄龙怀中不住哭诉，话里话外皆要当朝天子为她所失孩儿血恨报仇。江玄龙听如斯，只切切叹道：
“玄琦是朕之二弟，更是当今誉亲王，你要朕如何处置？你没了孩子，朕也心痛。只是这桩事，毕竟不光彩，原也是咱们有错在先，对不住他！而今孩子没了便罢了，你且好生调养身子，才最最要紧！”
汪氏听得江玄龙如斯言语，不由得抬眼斥道：
“好没良心的话！如何叫没了便罢了！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血！你若老早便觉着对不住你这二弟，那为何......那为何自打入宫以后，你还要召幸于我？莫不是......莫不是在圣上眼中，妾身只是个玩物罢了！”
“我的心肝肉！瞧你这话说的！”
见汪氏一脸愠色，江玄龙忙好言宽慰道：
“我若只把你当作玩物，那咱们这些年的情分，又怎么算？而今朕已贵为天子，想要什么美人佳丽不可得？还非得跟你偷着厮混？朕对你是何等心思，你该明白才是！再有，不是朕不怜惜你那腹中骨肉，只是眼下光景，他生了出来又如何？虽说是男是女，都姓江！可一则，那孩子进不得宫，二则，誉王更不会留他在府上。难不成，难不成咱们那孩子要跟信王一般，随你姓汪？受世人白眼？你舍得，朕也舍不得！”
汪氏听得江玄龙一番宽慰，心内五味杂陈，好一阵，她只眉眼一动，再又说道：
“什么话都让陛下给说了！那妾身还能说什么！倘若陛下真对妾身那般有情有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迎我入宫，封我做皇后得了！如斯，咱们还顾及那些个做什么！”
“荒唐！单赐你昭懿夫人的名号，还不知足？如今中宫虚位，你这昭懿夫人可是跟那翊圣夫人齐头的尊荣，再没有哪个女子盖得过你们的风头去，你还计较什么！”
“且别跟我说那翊圣夫人。她，不过是前朝废后，哪能跟我比！别看她成日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私底下，竟会教唆女儿到处拿着咱们的事说嘴！还只当我不知道呢！现而今，我明国新立，陛下还得靠她这尊活菩萨笼络人心，我且让她几分！一朝我正位中宫做了皇后，看我怎么治她！”
听得汪氏始终不忘皇后之位，江玄龙不由得感喟叹道：
“怎地又说起正位中宫的事来？你夫君一日是誉王，你便一日是誉王妃！我这个二弟一日不死，你要我这兄长强娶弟媳，那便会贻笑天下，更会让满朝文武非议！往后不许再提册立皇后之事，你可明白？”
“明白什么？凭什么我就做不得皇后！”
汪氏双眼一横，冷冷答道：
“倘若他不是誉王了，兴许他明日便死了，兄娶弟媳又有何不可？哪一个，又敢再过问天家之事？”
“明日便死了？你这是何意？”
“李鸾峰不是在大明府称帝自立，要与咱们争法统，争天下吗？舂凌战事一旦再起，陛下只管让誉王千岁领兵征讨，战死沙场的事，那可就是天意了！”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