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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南边来的檄文怎么说？”
“相爷，白氏逆贼说，相爷您持强自专，祸乱朝政，以致生灵涂炭，天下不宁！”
“还有呢？”
“说您以太后皇上为质，窃国窃家，屠戮宗亲忠良，终致天怒人怨！”
“还有呢？”
“他们还说相爷您，私入禁宫，与贵眷宣淫，罔顾礼法，罔为人臣，实非人伦之品！”
“就这些？再没旁的了？”
“回相爷，这里头桩桩件件尽是不实之词，皆为污秽我朝廷之梁柱，相爷不听也罢，不听也罢！”
侯世宣见那内侍有心遮掩，不禁淡淡一笑，悠悠回道：
“确是不听也罢，不听也罢！他白祈年说的那些，无非就是表我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罢了！且随他说去！难不成，我一个大活人，还真叫他说死了？自古以来，那讨贼檄文之要旨无非就是两桩：曰：今上无道，余承天命革之！或曰：朝堂奸佞当道，余请义军清君侧耳！此二者，不过也就诓骗诓骗天下蛮愚百姓，即便我真是窃国贼寇，你少了万千天兵天将相助，终究也是口里行军，只闻兵法，不见军阵，实不足畏也！”
那梁将军站立一旁，听得侯世宣一番言说，亦脱口助道：
“相爷说的是！那白祈年还想着兴兵作乱，不过是笑话，天大的笑话罢了！他如今自称南皇还不足，又想着挥师北上，入主陈宫做真正的天子，只怕到时候过不得舂凌江，便死在了自家马背之上！”
侯世宣听如斯，不禁轻蔑一笑，他亦高声讽道：
“也好，也好！我隐忍多时，正愁没个机会剿灭了南边那些反贼！这会子，他既急着找死，那我便成全他！再教他去东海边上喝口凉水叫天下人瞧瞧笑话就是了！”
“相爷，十二夫人在外求见！”
侯世宣正说着，忽听得内眷来报，他只道：
“让她进来伺候！”
见那斓夫人手捧汤盅姿态婀娜进得书房，那梁将军同一旁伺候人等立时低头退了出去。此刻，只见这斓儿含笑问道：
“妾身来的怕不是时候，怎地妾身来了，他们便就走了？妾身还是退了出去，且让相爷料理了正事再说吧。”
侯世宣近前一把搂住这斓夫人，他只道：
“是我叫你这时辰过来的，你不过也是听差办事，哪有教你进了来又立时赶你出去的道理！该说的正事，同他们早都说尽了，这会子，也该咱们两个办事了......”
侯世宣一面说着，一面往那斓儿脸上亲去。不想那斓夫人轻轻一闪，只双手举起那汤盅，立时含羞劝道：
“相爷，这会子喝汤才是正事！这里可是书房，别坏了规矩！”
侯世宣听如斯，淡淡一笑，旋即轻轻坐定，只待那斓夫人为其伺候汤水，这经天院领相方才浅浅赞道：
“好器皿，好汤水，好夫人！我且问你......”
“相爷不必问，问了，妾身也不作答，眼下，喝汤最最要紧。”
斓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先为自己盛上一碗，待其喝过一口，又将那汤碗恭敬奉上，她道：
“照着老规矩，妾身先尝过了，相爷用吧。”
侯世宣含笑接过，立时大口喝下，旋即，又将那斓氏拉到身旁，柔声问道：
“这汤也香，这你，更香！我只是觉着你何苦这般劳心劳力伺候我，你那十一个姐姐见你这般殷勤，可都个个红了眼了！”
斓夫人听如斯，只冷冷一笑，而后淡淡回道：
“她们红什么眼？在这相府里，咱们做女人的无非就是争点雨露恩泽，盼着生个儿子日后多分些家产罢了。我......我这辈子无儿无女的，如今不过就是哄着相爷欢喜一阵，我再自得一阵，也就心满意足了，他们还能眼红我什么呢？可叹，我能有的，她们都有过，我将来没有的，她们早早便都有了......”
侯世宣听这斓夫人忽而言语哀愁，他忙慰藉道：
“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这个了？莫不是......莫不是你还怨我？怨我亲手......”
侯世宣说及此，立时止住，待其缓缓爱抚那斓夫人肚腹一阵，又听其含愧伤道：
“也怪我，当时逼于无奈，送走了咱们的亲骨肉，也害得你......也害得你这辈子绝了儿女缘分。不过......也不打紧，老七来年不就又要生了吗？只等那孩子落地，我让你养着便就是了！你看可好？”
斓夫人听罢，只浅浅一笑，她道：
“当年那孩子，虽说是咱们的骨肉，可他......更是咱们侯府的祸端。如今，那孩子虽没了，可妾身却换来了相爷的一片真情，即便这辈子无儿无女，妾身又还担心顾虑什么呢？因而......因而七姐姐的孩子，且留给她吧，何苦让他们母子缘分，只因为我这孤苦之人烟消云散呢？终究妾身能得相爷这一生一世的宠爱，妾身，便无怨无恨了！”
斓夫人一番话说得那侯世宣颇为感怀，好一阵，那侯大人又无奈一问，他道：
“斓儿有心有情，我自然明白。可天命难测，倘若......倘若哪一日，我走在斓儿前头，斓儿一时无子女可依，岂不晚景凄凉？即便斓儿不怕，可我，终究心有不忍哪！要不......要不......”
“倘若相爷走在前头，妾身立时拔刀自尽，跟随相爷而去！”
不待侯世宣言尽，那斓夫人立时脱口如斯，以明心知，好一阵，她见那侯大人神色惊异，这十二夫人又连忙从头上取下发簪，只往肩头插去，她道：
“相爷不信，我这就自残身躯，已明心意！”
“住手！”
侯世宣一把夺过那斓夫人手中簪子，而后重重掷去，他高声斥道：
“你今日若死在了我前头，还叫我怎地信你，他日要为我以身相殉？你个傻丫头，日后若还是这般不懂自爱，不等你下手，我先要好好整治整治你！”
斓夫人听得侯世宣一番含情斥责，立时落下泪来，少顷，她又为其盛满一碗香汤，而后双手奉上，柔声劝道：
“夫君，且再饮一碗，妾身也不懂旁的，只求夫君平安康健，能用余生怜我惜我，这便是妾身此生最大心愿了！”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