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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妍磬姐姐大安？姐姐来这月华庵里养胎许久，妹妹还是头一遭过来瞧姐姐，实在不成体统，姐姐可不要怪我！”
华莹公主一面欠身行礼，一面对妍磬含愧自责，那妍磬见如斯，连忙近前搀起，柔声回道：
“妹妹哪里的话？妹妹先前也是有身子的人，哪能劳动妹妹大老远过来探视。这会子，妹妹出月子没多久，就这般礼数周到地过来瞧我，倘若这还叫不成体统，我竟不知道这‘体统’二字究竟为何物了？”
妍磬一面说着，一面搀着那纯盈娘娘往堂上坐定，待紫烟为这两位王妃奉上茶点，那碧影伺候一旁，不禁含笑说道：
“奴婢在这里伺候显庆娘娘半年多了，少则一旬多则半月，必见李将军夫人大包小包，大盒小盒地捧着各色药食上山来给咱们娘娘养胎，那般用心，那般殷勤，只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妹妹来了。不过，不比不知道，今日纯盈娘娘这一大车的东西驮来，除了丸药跟吃食，还有旁的好些咱们想得到也想不到的物件，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把皇府府库里的东西都搬来了似的，更只当这远道而来的华莹公主才是咱们娘娘的正经一母姐妹呢。我想着，要是咱们二小姐今日也在，见到这纯盈娘娘这般气势跟阵仗，只怕醋坛子也早打翻了，还必溅得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一身一脸呢！”
碧影一番话，逗得妍磬华莹并一众婆子丫头不住发笑，紫烟一时空出手来，忙对妍磬叹道：
“娘娘也不管管，都是娘娘娇惯的，瞧把这小丫头的嘴厉害成什么德性了。要是三小姐果真在这里，打翻了醋坛子事小，你脸上挨一嘴巴子那才事大呢！”
听得紫烟如斯打趣，碧影不禁含羞低下头去，那华莹公主坐在堂上，却只抿嘴一笑，缓缓答道：
“紫烟姑娘说笑了。妍眉姐姐跟妍磬姐姐是一样的好性情，如何就会吃起我的干醋来了。我想着，她要是见着我跟妍磬姐姐这般交好，她心里自然比谁都欢喜才是。就算妍眉姐姐真的吃起醋来，妍磬姐姐有这般好的妹妹，也着实是妍磬姐姐的福气，如斯，也更教我这个从小没个亲姐姐亲妹妹玩闹的，打心底里羡慕呢！”
妍磬听得华莹如斯说着，见其眼中虽满是笑意，却也露出几丝感伤，这心思澄净的显庆娘娘不由得伸出手去，只握着那纯盈娘娘，切切说道：
“好妹妹，你如今何须再羡慕旁人。咱们两个，不就是一条心的好姐妹吗？别说咱们两个，眉儿那丫头随着我，岂不也成了妹妹你的好姐姐。从今往后，妹妹且记住，你除了桑阳国那亲哥哥，在咱们南皇府里又多了两个姐姐了，你且说，这算不算得一桩美事？”
“算的，自然算的！”
那小公主听得妍磬如斯关怀，立时心随情动，竟淡淡红了眼眶，她只道：
“好姐姐，这会子听你这般言语，实在教妹妹我心头一热。当初，我跟着皇爷从桑阳国过来，无亲无故的，只想着一心伺候好皇爷，再有，便是伺候好姐姐。我起初就知道，姐姐是个贤名在外的好王妃，可那些时日，见姐姐对我总是淡淡的，我竟不知......我竟不知，到底是我哪里出了岔子，教姐姐那样的大贤人不容于我。今日......今日听得姐姐一番柔肠之语，妹妹终究明白，竟是我小人心肠，没能早早看到姐姐的好了。”
妍磬听得华莹如斯一番沉沉感喟，又想到那日妍眉对其所云种种，她只觉着眼前这容颜娇美的桑阳国公主，亦不过自家亲妹一般，先前那点点醋意，点点生僻之感竟也晴光一照，刹时烟消云散了。此刻，只听她缓缓说道：
“好妹妹，从今往后，你我只一心一意照料皇爷，打点皇府内务，才最最要紧，旁的，自不必再提。这会子我只问你，听闻皇爷他已公示讨贼檄文，又筹谋着挥师北伐了。也不知眼下皇府内一众文武是何主张，皇爷他身子尚未大安，就没人劝阻一二，咱们且缓上几年再发兵北上不成吗？”
华莹听得妍磬问及府中军政，她不禁眉眼闪烁，不知如何答复，好一阵，终听其淡淡回道：
“姐姐拿府中军政问我，还真是问错人了。我......我素来不过问皇爷府中之事，要说如今这北伐，我只听皇爷说，因与我母国通了消息，一旦出兵，咱们南皇府便与我桑阳国南北呼应，不出三五年，必将那陈宫余孽一举剿灭，终了......终了，这陈朝天必尽归我南皇府所有。”
妍磬听得桑阳国相助云云，不由得浅浅一叹，她只道：
“也罢，也罢。他们男人行兵作战的谋略，咱们内府女眷，也参悟不出个什么。如今，既有你桑阳国母家相助，祈年他......自然也吃不了什么苦头。我只想着，他自从桑阳国回来，便一直身子羸弱，这时候如若能趁着太平光景静心保养，岂不比大动干戈争名逐利来得强些？终究，人活一世，身子才是根本！”
华莹听如斯，不禁浅浅一笑，她悠悠答道：
“自打上回府相大人请那史元寿瞧过后，皇爷的身子倒也好了许多，想来，必是那神医开了什么还神回春的方子。皇爷如今，是睡也睡的，吃也吃的，精神可比往日好了许多。对了，说道这吃食，近日府里新来了个年轻厨娘，烧得一手好菜，皇爷日日吃得欢喜，再配上我桑阳国精制的丸药一道养着，皇爷心气通了，身子自然也愈发康健起来。咱们皇爷这身子骨，姐姐着实是无需忧心呢。”
华莹说及此，一时欢喜，又转头对那碧影笑道：
“说来那厨娘的功夫着实了得，尤以药膳为佳，不巧今日我来得匆忙，竟忘了教那小娘子备上一份养元正气汤给姐姐，索性，这会子我带碧影姑娘回去一遭，且让她带上一盅，或是也跟着学学，日后，这也有益碧影姑娘好好伺候姐姐保养不是？”
“这可如何使的。那厨娘是伺候皇爷的，何苦还劳动她分心管我的闲事。妹妹有心，可我，却不愿妹妹太过劳心呢！”
“姐姐这是什么话？姐姐即将生产，为皇府诞育皇子难不成还是小事？闲事？再说，姐姐今日算是头一遭点头认了我这妹妹，做妹妹的，得了这大恩典，倘若还不在姐姐身上尽尽心，我又算是哪门子的妹妹？姐姐只管安然自在，且等着喝口好汤罢！”
【五】
华盈公主命人带着碧影往那小厨房去寻那厨娘。一进后厨，只听那管事婆子问道：
“新来的许娘子是哪位？纯盈娘娘说你的养元正气汤做的好，特意带了显庆娘娘的近身丫头过来瞧瞧。”
那许娘子听如斯，立时站起身来，回头答道：
“奴婢......奴婢便是许氏，不知道纯盈娘娘有何吩咐。”
“纯盈娘娘说你的汤做的好，只叫你用心教教这位碧影姑娘，也让碧影姑娘学着手艺回月华庵去伺候显庆娘娘。倘若显庆娘娘受用欢喜了，自然有你的好处，你可别藏着手艺，生怕旁人偷师才成！”
“老嬷嬷哪里的话，我那点微末功夫何须藏着掖着的，娘娘既然开了口，我自当好好教这碧影姑娘就是了。”
碧影听如斯，立时近前几步，含笑致礼道：
“那就有劳许娘子了，倘若我家娘娘养好了身子，又生下了小皇爷，到时候，许娘子自然也是有功的！”
那许娘子听罢，忙含笑谦道：
“碧影姑娘说笑了，我哪里还图什么功劳不功劳，能伺候好娘娘养胎，奴婢也脸上有光不是？”
碧影只看着那许娘子一面含笑自谦，一面随手拨弄额间的长发，好一阵，这丫头只觉眼前这厨娘分外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旋即，她不由得想到当日妍磬滑胎之时，曾在这大明府岳宅见过一自称昔日故人的白府丫头，而这丫头一度在妍磬跟前自伤自苦，泪眼涟涟。
“她......不就是那瑛棋姐姐当日提过的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