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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玉龙蹈海千秋盛,喜增祥瑞;
金麟浴火万年兴,乐享福缘。
这一日,恰是江仲骊生辰之喜,江玄龙感其监国有方,特于望月台上宴请群臣,以增皇储荣宠!
“陛下,今日乃皇太子千秋之喜!臣有贺礼敬献!”
见孔继之忽而起身献礼,江玄龙不由得含笑问道:
“骊儿与朕说过,孔相老早便着人往东宫送过一份大礼,听说是翡翠精雕的一盆玉竹。怎地这会子,孔卿还有贺礼进献?朕知道,孔相素来节俭,你若为着给你这学生过寿,连家底也搬空,落得衣食无着,那咱们这太子可就罪过大喽!”
当朝天子如斯言语打趣当朝国相,不禁引得满座文武笑声飞扬,旋即,那孔继之只拱手一拜,切切回道:
“陛下拿臣取乐了。陛下素来厚赏微臣,微臣进献太子玉竹一株,不过也是假天子之恩反哺于上。再说微臣这第二份贺礼,原也不是什么稀罕贵重之物,更不至叫微臣衣食无着。只是此物满含微臣对陛下同太子之惶惶忠心,因而借着今日之喜,特来奉上!”
孔继之如斯说罢,便从身后取出一翠绿宝瓶,而后双手抱起,退出席来,恭敬奉于江玄龙座下。
“这是何物?”
“回陛下,此乃‘九圣琼浆’,是微臣故里乡人于秋冬之际常饮之酒!”
“酒?”
峥嵘夫人坐于江玄龙一侧,见这经天院领相以酒为贺,不由得淡淡问道:
“孔大人这第二份贺礼只是乡村野人所酿之酒?大人此举未免有失敬重之心吧?谁人不知,天下美酒尽在大内宫中,难不成,你这酒,竟还比今夜席上天子所赐御酒更好些?”
“妹妹说岔了!孔大人素来忠直,自然不会拿那寻常物件敷衍于上。方才听孔大人说,这酒唤作‘九圣琼浆’!我想,这必定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琼鸾夫人接着峥嵘夫人话茬出言驳斥,一时引得那江玄龙满心狐疑,他忙开口询问道:
“九圣琼浆?听这名字确是个稀罕物!孔相,你且说来,这里头,究竟有何文章?”
“陛下!四海之内,天子为圣!自古以来,天下臣民更以金龙之威比拟我皇帝之尊!夫龙者,既有飞天腾云之巨龙,亦有游江荡海之小龙!前者,缥缈于太虚之内,不可见也;后者,藏匿于山河之中,时隐时现!此九圣琼浆,正是九条小龙醉于奇花异草之内,经三年之功所辛苦酿成!”
“小龙?蛇?此乃蛇酒!”
江玄龙恍然大悟,“蛇酒”二字脱口而出,立时教满座文武个个掩鼻斜视,顿生厌恶惊惶之色。
“孔大人果然有失体统,太子寿宴,你却拿这腌臢之物作为贺礼?陛下,妾身只听了便觉恶心,哪里还敢饮用呢!再者,蛇虫鼠蚁,多为毒物,只怕这酒,也早成了毒酒!孔大人哪里是贺寿!这分明是有意谋害陛下,谋害太子啊!”
峥嵘夫人满眼嫌恶之色,不住向江玄龙痛斥那孔继之不恭不敬之举。琼鸾夫人听罢,却只淡淡驳道:
“蛇虫鼠蚁,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妾身当日微时,却也常见乡屯中人以蛇胆入药,以蛇身入酒。只说那蛇酒,饱含各色花草之精,确有奇效,乡人秋冬之时服用,暖身健体,个个精神得很呢!妹妹不识此物倒也罢了,只是万不能借此怪责孔大人意图谋害陛下,谋害太子才是!”
“姐姐见识广博,妹妹自叹不如!倘若这九圣琼浆真的那般好 ,那姐姐不妨一试,如此,也叫陛下跟太子宽心不是?”
“萍儿不得妄语!你姐姐她如今身怀有孕,哪里能胡乱饮酒!”
听得峥嵘满口不快,江玄龙当即出言驳斥,好一阵,待这万岁天子看过席上一众近臣,他只浅浅一笑,向那清宁将军花玉容说道:
“朕听闻,花将军前月又娶了第八房夫人,那正好,索性就让花将军先品品这九圣琼浆的滋味。如此,亦正可借这宝贝给花将军补补元神!”
花玉容冷不防听得天子召唤,忙起身回话道:
“回陛下,自打上次微臣醉酒失礼遭陛下责罚,微臣便誓言,此生再不饮酒。只怕今日这九圣琼浆,微臣是无福......”
“上一回,你不该喝,却喝了;这一回,朕要你喝,你又不喝!难不成,花将军是对朕不满,有心抗旨不成?”
“臣不敢!臣万万不敢!陛下既有旨意,臣,这就喝!”
那花玉容一阵辩白罢了,忙从宫人手中接过酒盏,而后满杯饮尽。少顷,这清宁将军只切切回道:
“回陛下,恕臣直言,这酒看着可怖,闻着刺鼻,可细细一品,倒果真别有一番滋味。这会子,微臣还真觉着身子奇暖,精神了好些。若陛下抬爱,微臣斗胆请求,索性......索性将此美酒赏予微臣,恰如陛下方才所言,微臣娶了第八房夫人,正要这......正要这宝贝给微臣补补元神呢......”
花玉容此言一出,不禁引得席上众人哄堂大笑,江玄龙满眼含情,亦忍不住顺势趣道:
“你呀你,不是才誓言此生再不饮酒了吗?怎地得了这宝贝,又反悔了起来!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风流将军,现而今,只怕你那长枪骏马身上也都是美酒香味儿跟脂粉香气了!”
见当朝天子如斯纵情开怀,孔继之忙进言道:
“花将军方才言说,这九圣琼浆观之可怖,嗅之刺鼻,然细细品评,却别有一番滋味。此间道理,恰正是微臣今日借此烈酒欲向陛下同太子所发之感喟。试看天地万物,娇媚喜人者,难保内里藏奸,毒害无穷;狰狞可怖者,却反别有大益,满含造化灵秀。如斯,至微至浅者,恰似佳酿利于身;至高至大者,更好比忠臣良将利于江山社稷,利于陛下,利于太子啊!”
孔继之此番赤诚之谏,江玄龙如何不了然于心,然朝堂制衡四字始终不忘如他,终究却只浅浅一笑,而后转头问向那东宫太子:
“骊儿,孔相的话,你可听明白了?他那九圣琼浆,你又敢喝不敢?”
“孔大人乃朝廷忠良,忠良之酒,儿臣自然敢喝,往后,亦更要多喝才是!”
江仲骊听得父皇发问,忙起身退席,从宫人手中端起酒盏,待其看过孔继之一眼,这皇储千岁便一饮而尽。旋即,他又高举酒杯,向江玄龙敬道:
“儿臣祈愿我朝文臣武将一心奉上,保我父皇江山千秋万年!”
“好!好!”
江玄龙连声“好”字罢了,忽而又眉眼一动,似是想着什么,只悠悠说道:
“陆子康先前用人有失,教朕罢了官职。不成想,他赋闲府中,却也未曾忘怀国事。今夜也巧,先是领相献礼,这会子,那副相大人却也有礼奉上。陆子康,你且上来,好生与太子说说,你所献贺礼为何?”
“臣领旨!”
江玄龙一声令下,那陆子康不知从何处急步走上前来。待其向当朝太子恭敬一拜,这佞臣只切切说道:
“微臣先前御下不严,见罪于上。这些时日在府中自省,必得将功补过,方可尽心尽忠于陛下,尽心尽忠于太子。经臣几番搜检,终捉拿处置一千三百六十八名谋逆罪人,还请陛下同太子清点!”
“一千三百多人之众?妄图谋逆?陆子康,你有何凭证?”
江仲骊经圣君祠一事,早已深恶这陆子康为人,今日又闻其处置罪人云云,这东宫太子只满眼鄙夷嫌憎道:
“那些罪人眼下又在何处?你又要......你又要父皇与我如何清点?”
“殿下莫急!殿下请往这里看!”
陆子康一语罢了,忙拍手示意三名披甲兵士手托铜盘走上前来。旋即,待其将那盘中铜盖一一揭开,这罢而复用之经天院副相不由得含笑说道:
“妄闻而不查是非者,割其耳;妄观而不辨黑白者,剜其目;妄语而造谣生事者,断其舌!陛下,殿下,这里头所盛之人耳,人眼,人舌,便是那一千三百六十八名大逆罪人之正法凭据,还请陛下,殿下清查!”
陆子康如此惊心动魄之举,满是污秽血污,满是恶臭腥气,立时恫吓得那望月台上一众文臣武将个个低眉顺目,敛气屏息!诚:好一派惶恐难安之景。
此刻,妍磬抬手轻掩口鼻,只与那孔继之对视一阵,终究却也不敢多加言语。再看向那江仲骊,只见这太子千岁,眼下早已吓得面如土灰,隐隐间听其斥责一声:
“好狠毒的心...... 心......”
旋即,便又见这皇储殿下连连呕吐,当即晕死在这望月台之上。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