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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孤芳先生，太后娘娘瞧你来了！”
瑛棋轻轻敲着竹门，柔声通报。好一阵，那谢孤芳推开房门，拄着拐杖出门相迎。
“草民拜见太后娘娘！娘娘贵足踏贱地，老朽实在担当不起啊！”
谢孤芳一面恭敬致礼，一面将妍磬等人导引至堂上坐定。
待抬眼环顾四周一阵，妍磬不免切切责道：
“我不是叫人送了好些银钱物件过来吗？怎地先生屋里还是这样简陋？”
瑛棋听得妍磬言语不悦，忙脱口回道：
“奴婢是亲自命人挑了最好的东西往先生这儿送的，实在不知，先生这屋子为何还是......”
“太后无须动怒。听差的都尽心得很！只是老朽如今庶民尔尔，实在用不得那些好东西。因而，娘娘着人送来的物件连同额外赏赐的那些银钱，老朽都擅自做主，周济给邻里的乡亲了！”
妍磬听如斯，不由得感怀赞道：
“孤芳先生果然慈心济民，是这世上少有的大德君子！晚辈实不及也！”
“娘娘谬赞了！要论天下之大德君子，唯有娘娘令尊长生圣人一人耳！老朽与之相较，不过烛火之于金乌罢了！”
听得这谢孤芳如此自谦，妍磬接着赞道：
“先生自谦了！先生高德，哪里便只是烛火微光尔尔？说句拿大夸耀的话，先父，若果真是灿灿金乌，那先生您，自然就是那莹莹皓月。虽不及，亦不远也！如今，这江山社稷妖雾升腾，晦暗不明，我大新朝廷天光不再，恍如置于永夜！倘若有似皓月皎洁类先生者，能拨开云雾，光耀中天，我大新朝廷必将晦暗尽去，天光永续！不知先生可愿为朝廷，为天下黎民做那皎皎明月？”
听得妍磬冷不防易转话锋，谢孤芳却只高声一笑，他道：
“老朽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后娘娘您果真是心志如铁，非要逼我往那幽潭火海里跳啊！细算算，太后今日此行已然是第三回到我这破败草屋里来请兵点将了！只是......老朽还是那番话，只求保全骸骨，安度余年！”
听得这谢孤芳再次回绝，妍磬不免心头一冷，而后只哀然叹道：
“我记得当日先生是何等豪情壮志，一心想着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我圣统皇帝创业初始，更曾得先生多番助力，因而，终有如今这大新朝廷！可如今......如今，先生却收敛心性，避世不出，再不顾江山大统，再不顾黎民安定！我不知，究竟是何缘故，教先生似如今这般再没了壮志豪情！”
听得妍磬这含情含怨之语，谢孤芳不由得默然沉思一阵，少顷，他又开口切切问道：
“娘娘，容老朽唐突一问！娘娘当日在圣人府中做女儿时，是何等情思？而后做了明王妃，南皇妃，显庆贵妃，又是怎样心境？眼下，娘娘更是贵为大新朝廷摄政监国的平成太后，您再看这天下，看这黎民，看这满潮文武，看这昔日的同胞血亲，您又是哪般大悟大省，大辨大明？”
“这......我......”
听得谢孤芳作此一问，妍磬当即哑然，竟不知如何言语。待思虑一会儿，妍磬只淡淡回道：
“人生起伏环转千百情状，人间世事，更是变换无常。今日之所见闻感悟，自非昨日之所思所想，待明日阴阳转易，今日之人事，又同明日之人事，非一般模样......先生的话且深且浅，我感触良多，却似又未曾了然其真意！还望......还望先生再多多指点......”
“娘娘方才一番感喟，便是此中真意，何须再妄加指点？”
听得妍磬一番切切感怀之语，那谢孤芳亦不由得自愁自伤，好一阵，他见那平成太后脸上犹有欲解难解之色，这早已看淡兴旺变幻的苍苍智者又不禁含笑劝道：
“娘娘，若是您终究介怀那经天院领相之位无贤人担当，老朽倒可举荐一人！”
“先生且说，是何人？”
“江玄龙手下第一谋——孔继之！”
“孔继之？”
听得孔继之之名，妍磬不由得回头看过那瑛棋一眼，而后，她只含笑回道：
“那孔先生的名号，我早有耳闻！都说他与当年的明先生一样，是个大智大贤之人！今日再得孤芳先生保举，那领相之位，自是非他不可了！”
见妍磬满眼欢喜，瑛棋在一旁含笑助兴道：
“娘娘才得了消息，说那江玄龙已然派遣兵马往青龙关助阵。想来北边战乱不日便可平定了。且等天下一朝大安，娘娘再调任那孔大人进京任职，咱们这朝堂上，便文臣武将双双齐备了！天下承平之日，亦不远矣！先皇在天上看着，也自能安心！”
听得瑛棋一时说起江玄龙之名，那孤芳先生忽而想着什么，竟渐渐沉下脸来，他道：
“说道这满朝文武，老朽有一言不得不劝谏娘娘！”
“孤芳先生只管赐教！”
“朝堂上如王廷骥者，不过阿谀谄媚之佞臣，娘娘可以名利诱之，而后用之，实不足为虑！再如黄金满之有才无德者，不过国贼巨盗之流，娘娘只消时时防范，彰其才而掩其恶，反利我皇统国祚！亦不足为大患！然......然那江玄龙之辈，大伪似忠，又兼大才及妄念于一身，一旦拥兵起势，难保不成娘娘心头之大患！娘娘不可不防！不可不防！”
“那江玄龙不是......不是先生的嫡传弟子吗？先生如今怎地......怎地视他如奸邪恶鬼了？”
妍磬听得谢孤芳谈论朝廷用人之政，不觉满心受用，旋即听闻那江玄龙之评，却又满眼惊疑，她正再要询问个中情由之时，忽听得外头有人来报：
“娘娘！大明府赵大人传来快马加急文书，恭请娘娘御览！”
妍磬听得大明府传来急报，忙命瑛棋上前接过那紧急文书。待其细细看过一阵，只听这平成太后含怒斥道：
“眉儿果真疯魔了！那可是万千黎民性命！她也不管不顾了？”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