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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月光透过山中茂密的树林,静静地洒在阴暗难辨的草地上。银色的光和黑色的影交相辉映,留下一片诡异而不安的底色。风声呼啸,只听得山林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人轻盈而密集地拨动着琴弦。
陈文清紧了紧背包和佩枪,拉着部下搭好的绳索鱼贯而上,踩着山壁,小心地避过松动的石块,不一会便上到了山顶。刚一站定,这位突击队指挥便轻吹口哨,周围的山石和草木应声而动,几个黑影从掩蔽中冒出,聚集在他身旁。
“都到了吧?”陈文清低声问几个分队长。
“各分队已集结完毕,一人不少。”一名队长答道。
“我们对一下表。”陈文清拉起衣袖,伸出左手的腕表,“现在是凌晨两点十六分,各队清点好装备和人员,自行决定出发时间,四点前到位;九点钟准时发起进攻,记住,不能早,也不能晚!”
“明白!”众军官答道。
陈文清说道: “据可靠情报,每处地点都只有30名敌兵守备,解决应当不难;但为求万无一失,一定不要漏过一个,否则,谁都有可能点燃引信,一旦炸药爆炸,势必前功尽弃。”
队长们没有回话,他们十分清楚此战对攻打仁恩,甚至平定潞国的意义。不需要身为海军突击队总指挥的陈文清多去动员和介绍,这五队四十五名官兵都会冷静而果敢地应付一切可能的情况。
“好,各自隐蔽,见机行事!”布置完毕,陈文清下令解散。
祖皓驱驰着战马,带着几名亲兵冲在最前。尽管薄颖昌再三劝阻,他依旧执拗地亲自带着龙骑兵执行这仁恩攻防战中最危险也最为关键的战斗。这是他与同样善于用兵和谋划的其他同时期将领最大的区别,亲临战阵充当先锋,向来被视为鲁莽和不顾大局的表现;然而,颇具大局观的祖皓,对此却有着与众不同的看法:他认为,既为全军最为关键之人,主帅更应当前往最需要他的地方,非如此,不能鼓舞军心,不能树立榜样,更不能上令下达。就在一次次的身先士卒中,他不但在敌我双方积累了赫赫威名,也逐渐摸索出了“关键少数”对于大局的决定性作用。
“此战正如曹永浜奇袭涌川仓库,精兵突袭要点,才可能为胜利赢得必要的时间。”龙骑兵们十分轻松便驱散了小镇的守敌,祖皓一面布置防御,一面勉励部下,“守住这里,不但可以保护大坝,我大军包围仁恩,也将畅通无阻!”
“将军!总部急件!”祖皓刚要拉动缰绳,策马巡视防御,突然听得远处一个声音呼喊自己。
“将军。”那骑士从公文包中递过一封信,交给祖皓后又匆匆离去。
“命令谭团长,一定要照我的命令死守,直到友军前来替换!”祖皓收好信,赶忙吩咐道,“警卫团分一个班,随我回龙丘!”
卫士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仍然呆立在原处,似乎要等着自己的主帅更正刚才那个近乎不可思议的命令。
“执行命令!”出乎意料的是,祖皓并没有做出任何更正,而是大声确认了命令,“派人告诉参谋长,让他率领龙骑兵团,尽速与我汇合!”
众人虽然不解,但命令已然明确,他们只得执行。匆匆布置过防务后,他们便保护着祖皓,沿大军行进的路线反溯,朝着龙丘奔驰而去。
到了林县,等候在港口内的海军汽艇将一行人接上了船,这时祖皓才知晓,王睿和唐铭弈已和共和党人公开决裂,现在维国大部地区已被王部控制,联盟军的船只可以沿和向东,再沿刚刚疏通的南北运河到达龙丘。薄颖昌那边也传来消息,和新任方面军司令孙志鹏已完成交接,仁恩战役将由他负责;薄本人则带着龙骑兵,沿祖皓的路线前进,不日也将到达龙丘。
“殿下如此急切将末将召回,不知又有何急事?”到了龙丘,祖皓也顾不得休息,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换装便拖着一身征尘和旅途的劳碌,赶去找唐敏宁问个究竟。
“仁恩之战,不过是共和党人拖延时间的办法罢了。”几个月的时间,唐敏宁已基本从生产中恢复,因此也重新全面执掌起了原先的工作,“敌军调动的情报再也明显不过,他们要据守西京畿,维国和潞国就只能放弃。”
祖皓大概明白了唐敏宁召回自己的用意:“占领两国已没有悬念,现在殿下所担心的,是如何跨越西京畿的多重高山吧?”
“正是如此。”唐敏宁点头,“历朝历代,在山区都只会驻扎少量兵力,因为单是这样就足以将大军挡在门外。强攻势必要付出重大代价,甚至可能改变战局,我不想把你浪费在仁恩,这有些大材小用…”
公主说道此处,便沉默着不再开口。祖皓十分清楚,对于属下,她并不是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的人,此时最好的应答,就要从唐敏宁这没讲完的话开始。
“殿下是希望我留在龙丘,协助参谋部制定西京畿的攻略计划?”祖皓知道,自普国帮政变之后,总参谋长之位一直空缺,唐敏宁没有说出自己的计划,也许还有借祖皓主动请缨,顺水推舟将总长之位交予自己,以示重视和拉拢的意味。
“参谋部日常的工作还不需要你管,这是琐事。”唐敏宁笑了笑,“西京畿之后再无险要可守,因此如何拿下,关系到全局的成败。这次战役,看似谋的是一地,但不谋全局比起往常更不能谋此地,所以,我打算在参谋部层面成立专门机构,进行战役的计划与实施;同时,该机构有权从全国调动任何力量,只要是战役需要,军务会议一概放行!”
“有此一安排,的确更容易实现目标。”祖皓不需要和唐敏宁客气,因为即便经历了这些年来众多的分合起伏,两人相知多年的感情仍未疏离,“我还是需要薄颖昌以及我带来的那个龙骑兵团,其余的事情,但凭你安排就是。”
“好,制度层面我基本上设计妥当。”公主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祖皓,“你看看,如无问题就照此执行。给你一周时间去物色人选,只要找参谋人员就是,带兵的将领等到计划初稿完成再由军务会议定夺不迟。”
果不其然,大权在握,遇事放手,两者并行不悖,唐敏宁这些年变得老练了许多。祖皓心中不由得佩服,这或许就是她在各国总参谋部之上另设军务会议的用意。事权下放,决定权集中,如此既可以避免琐事过多干扰决策,又能够保证力量与权威的集中统一。无怪乎普国人会一败再败,仅仅依靠个人裙带建立起的关系网,绝不如体制与法度来得稳固。前者之依托于感情和共同的目标,十分容易被冲淡和干扰;后者根植于权力和利益分配的平衡,可以将制度的设计化为个体的自觉行动,这自然要更加稳固与合理。
“我没有其他问题,只一点,殿下打算用多久拿下西京畿?”祖皓问道。
“这个问题不急,”唐敏宁摆摆手,“与其回答这个,你不如先告诉我,彻底平定共和党叛乱,大致需要多少时间?”
祖皓托着腮,低声问:“如果只是平定东西京畿,我以为2-3年足矣;但如果包括维国和东境…”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认为,我不会放过任何害死自己父皇之人。”公主对祖皓没有说出的话心知肚明,“我们总说舍小为大,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普通人,即使是最高统治者,在我看来也并非不适用。”
“你的意思,会为了两地上千万民众,不去考虑个人恩怨?”
唐敏宁点头:“恩怨谈不上,我也知道叔父本没有害死父皇的打算;至于王睿,他虽算不上精于权谋,但总能找到一块保命的护身符。只要时刻防备其阴谋诡计,我想也不必过度纠结于他的命运和安排。”
“没错,这也是我想说的。”祖皓说道,“王睿虽然反复无常,但要扳倒却是不易。殿下能为苍生计,我也就好安排后面的计划了。”
“其实我对这两地,也没有特别固定的安排,你要做的,就是代表参谋部把计划做好。”唐敏宁没有继续表达意见。
但祖皓知道,没有表达不代表没有意见,唐敏宁之所以不说,就是不打算让外界感觉,自己因为亲疏恩仇,对唐铭弈和王睿各有安排;如果祖皓心领神会,那么到时出现任何麻烦,也与自己毫无关系。这就是帝王之术,君子和圣人永远只有最高的至尊,其他任何人都切不可奢求这等名分,因为即便在一人之下,这也是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请殿下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祖皓立正敬礼。
“好,仁恩之战结束前,希望我能看到初稿。”唐敏宁答道。 江雪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