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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粲

　　王粲（177—217），字仲宣，山阳高平（今山东邹城西南）人。少有才名，汉末动乱中避难于荆州，依附刘表，未受重用。后归附曹操，任丞相掾、军谋祭酒，官至魏国侍中。王粲身逢乱世，长期漂泊异乡，诗赋多写羁旅之情、乱世见闻，风格清丽，辞采秀美，在“建安七子”（孔融、陈琳、王粲、徐幹、阮瑀、应玚、刘桢）中成就较高。曹丕《与吴质书》云：“仲宣独自善于辞赋，惜其体弱，不足起其文；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也。”刘勰《文心雕龙·才略》誉之为“七子之冠冕”。王粲作品今存二十余篇，有今人俞绍初校点《王粲集》。

　　登楼赋

　　【解题】汉献帝初平三年（192），因董卓部下李傕、郭汜劫掠长安，王粲被迫离京避难，南下避难于荆州，依附刘表，但没有得到刘表的重视，心情一直比较抑郁。建安十三年（208），王粲投靠了曹操。这篇《登楼赋》是建安十三年之前王粲依附刘表时所作。所登之楼，后世有不同说法。其中，《水经注》卷三十二“沮水”云：“沮水……又南经麦城西，……又南经楚昭王墓，东对麦城，故王仲宣之赋《登楼》云‘西接昭丘’是也。”今取其说。王粲登上漳、沮二水交会之处的麦城城楼作此赋。首段铺写登楼所见，所描写的异乡风光，地势开阔，山川秀美，物产富饶，但以眼前乐景反衬心中哀情，写景中透露出“忧思”，“望”“忧”两字奠定了全文的抒情基调。次段形容怀乡情绪之强烈，遭逢乱世，漂泊他乡已逾一纪，凭轩遥望，川广山高，思乡之泪禁不住地坠落。联想到历史上的人物，对故乡的情感不因幽显穷达处境的不同而改变，对思乡之情作进一步的渲染。末段抒写时光易逝而才能不得施展的内心苦闷，日惨风萧、兽狂鸟倦、原野寂寥的傍晚景色，烘托出作者的凄怆情怀。“冀王道之一平，假高衢而骋力”，表达了作者期盼遇见明君，实现平定天下的政治抱负。开篇写因解忧散愁而登临，至篇末则因登楼又复添愁绪，“循阶除而下降兮，气交愤于胸臆”，前后相照，文气从容，体现了行文的精心结构。该文在大的“世变”背景中抒写怀乡之情，具有深厚的政治思想内涵，更富有感染力。全文即景抒情，情景交融，用典贴切，风格沉郁，层次清晰，语言清丽，是建安时代抒情小赋的代表性作品。

　　登兹楼以四望兮 ，聊暇日以销忧 。览斯宇之所处兮 ，实显敞而寡仇 。挟清漳之通浦兮 ，倚曲沮之长洲 。背坟衍之广陆兮 ，临皋隰之沃流 。北弥陶牧 ，西接昭丘 。华实蔽野 ，黍稷盈畴 。虽信美而非吾土兮 ，曾何足以少留 ？

　　遭纷浊而迁逝兮 ，漫逾纪以迄今 。情眷眷而怀归兮 ，孰忧思之可任 ？凭轩槛以遥望兮 ，向北风而开襟 。平原远而极目兮，蔽荆山之高岑 。路逶迤而修迥兮 ，川既漾而济深 。悲旧乡之壅隔兮 ，涕横坠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陈兮，有归欤之叹音 。钟仪幽而楚奏兮 ，庄舄显而越吟 。人情同于怀土兮 ，岂穷达而异心 。

　　惟日月之逾迈兮 ，俟河清其未极 。冀王道之一平兮 ，假高衢而骋力 。惧匏瓜之徒悬兮 ，畏井渫之莫食 。步栖迟以徙倚兮 ，白日忽其将匿。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兽狂顾以求群兮 ，鸟相鸣而举翼。原野阒其无人兮 ，征夫行而未息。心凄怆以感发兮，意忉怛而惨恻 。循阶除而下降兮 ，气交愤于胸臆。夜参半而不寐兮，怅盘桓以反侧 。

　　萧统编，李善注《文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 中国文学经典.古代散文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