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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绿茶更像绿茶

　　最近看到一则关于茶叶的平面广告：围棋九段常昊闭目冥想，手中端着一杯汤水清亮的茶，旁边一行字：“平常心，竹叶青”。常昊是美男，而且是难得的有静气的美男。这个广告，把茶、围棋、令人敬重的美男，三个元素组合在一起，再加上那句令人会心的广告词，相当成功啊。

　　“竹叶青”是绿茶，虽然我平时不怎么喝它，自从我戒了花茶之后，喝的绿茶一直是“银针”，但这个广告依然让我怦然心动。看张元新片《绿茶》时，我特别注意那里面反复出现的是什么绿茶，看来看去，都像是现在特别流行的“青山绿水”。这种东西我是不感兴趣，那汤水如同加了色素一般，太绿了，绿得可疑；口感我也不喜欢，青涩微苦，但没有回甘。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蒙顶山，在茶农手上买“银针”，顺便问了问也摆在那里的“青山绿水”。毕竟是茶叶发源地的人，茶农很有些自负。“这个茶怎么卖啊？”“这个嘛，不算茶了，算一种草吧。”“那你摆在这里卖？”“流行啊，好卖得很。现在的人哪懂什么茶啊！”是一种很像茶的草，卖得比茶还贵。看《绿茶》，我也有类似的感觉。这片子不太像张元的东西，我没有看到他在《北京杂种》里的虚无以及对生活不求答案的追问，也没有看到他在《东宫西宫》里的唯美以及歇斯底里的爱好。在《绿茶》里，张元明显人到中年心平气和，看待一切的眼光温暖且包容。从现实来说，我更喜欢《绿茶》时期的张元呈现出来的那种气质；但从艺术来说，张元明显妥协了，折中了，不再雄心勃勃。这种妥协，也许是由岁月形成的主动姿态（人到一定的年龄，多半疯不动了，也爱不动了，更恨不动了），也许它是被动的，毕竟从地下好不容易站到了地面上，张元想来是要竭力保持《过年回家》给他打开的全国院线公映其作品这个来之不易的局面。

　　《绿茶》太轻了。故事本身以及呈现故事的影像语言，都没有什么意义。但这种无意义又不是真正的无意义，而是一种伪的无意义。于是，这种轻让观者难以承受。这就像我们喝茶，希望喝的的确是茶，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好茶；所以，一杯看上去比茶更像茶的水，会让我们相当错愕。《绿茶》的轻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它飘起来了，但又没有真正地飘上去，它悬在半空中了，上下不着调。

　　但，《绿茶》是有看头的，姜文这个老戏骨的好几场戏，以及杜可风掌镜的那些个变形特写，很有味道。另外，画家方力钧和模特王海珍的表演之松弛可观，颇值得称赞。我要说的是，如果你就喜欢喝“青山绿水”，如果你就是讨厌那些保守的茶人对茶的定义以及固执的判断，那么，《绿茶》就是你要的那杯水，喝下去会很开心的。哦，差点忘了说，“青山绿水”特别清热败火，如果你需要清热败火，那么，《绿茶》就是你的电影。

　　2003/8/22 洁尘电影随笔精选集（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