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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色的青春

　　喜欢张作骥是从《黑暗之光》开始的，到了他的《美丽时光》，这种喜爱就固定了。《美丽时光》作为第59届威尼斯电影节的正式竞赛作品以及第39届金马奖最佳影片，的确不负盛名。原来看过张作骥的一个访谈，记住了他的一段话：“世上所有东西都会不见的，有些东西太快了就不觉得它存在，有的太慢也不觉得存在。”我觉得这话说的是青春的实质。《黑暗之光》诠释的是“太快”，爱情太快地消失，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美丽时光》诠释的是“太慢”，阿伟和阿杰的青春在他们身上犹如漫长的夏季，又热又闷，似乎没有个尽头，然后，青春戛然而止，终止于冲动以及为冲动付出的生命代价。

　　这段时间，朋友何大草的长篇小说《刀子和刀子》即将出版。他在后记里写道：“里尔克喟叹一声，‘夏日曾经很盛大……’这不朽的诗句，一定写于秋风刮过了原野。青春的时候，我们何曾珍惜过青春？青春只有活在记忆里，才日甚一日，刻骨铭心。……在一个弥漫着偶像和可乐的时代，他们的青春那么深色而又倔强。噢，其实他们从来如此，在每一个时代都有他们这种人，他们都以这种深色存在着……”

　　在何大草的《刀子和刀子》里，我读到了这种深色的青春；在张作骥的《美丽时光》中，我看到了这种深色的青春。深色，是血色、绝望之色；也是蓝色，是从绝望中奋力跃起拼出来的希望之色。影片的结尾处，阿伟幻想着和阿杰的另一个选择：他们依然是被那群人追上了，但没有像事实上那样被杀掉了，而是跳进了大海；他们舒展着身体，在柔滑的海水里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快乐无比。

　　我一向很佩服能够尽情回顾青春的创作者。这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勇气。何大草笔下的青春，在中年的笔下依然激情喷发，让我们能够触摸到那些十八岁的脉搏，它们跳得那么有力，那么张狂，又那么无助。张作骥更是个彻底的创作者，他写出青春的故事，然后用影像再讲一遍，他冷静地注视着他那些挣扎着的草根阶层的少年；在银幕的背后，他噙着薄薄的泪水。

　　《美丽时光》结尾那片美丽的海水让我的眼睛也噙上了薄薄的泪水。那片青春的海，我再也无法跳进去了；而且，更让我伤感的是，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追忆青春的方式。

　　2003/7/7

　　《绿茶》 洁尘电影随笔精选集（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