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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1年和1997年的《洛丽塔》

　　先看的是1997年版本的《洛丽塔》，港译为“一树梨花压海棠”，阿德里安·莱恩导演。最近这几天才看到库布里克的1961年的《洛丽塔》。

　　我的朋友、小说家麦家关于纳博科夫有一句妙语。他喜欢纳博科夫，问他为什么，麦家说，我喜欢——喜欢他的啰唆。说来也是，傲慢和啰唆是纳博科夫的两个特点。在他对《洛丽塔》所做的辩护中，他的傲慢和啰唆一如既往，在通篇散漫的议论中，我记住了他的一段啰唆：“《洛丽塔》的确不具有道德影响。对本人来说，小说作为作品存在仅仅因为它能给人带来被我鲁莽地称为审美快感的东西。这是一种与其他感觉相联系的状态，在这里唯有艺术（好奇心、温情、善良、狂喜）才是衡量标准。”

　　纳博科夫的这段话在两个版本的《洛丽塔》里应该说都成了核心理念。也就是说，库布里克和莱恩首先是认同原作者纳博科夫对于《洛丽塔》的“定位”，然后才开始用影像的方式来重新讲述这个故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师的光环过于明亮，虽然我觉得莱恩版的《洛丽塔》也很不错，但还是更欣赏库布里克1961年的黑白版的《洛丽塔》。其实，两个版本的基本结构、镜头语言和演员表演都不错，差别是有的，但差得并不离谱。当然，库布里克不容置疑是领路的先人，莱恩版是一次老老实实的翻拍。莱恩没有太大的野心，这让他没有出彩但也没有出丑。

　　库布里克版与莱恩版有两点明显的差别：

　　一是洛丽塔的扮演者。老库选的那个真是一个小妖精，极艳丽极娇嫩，气质上又复杂又愚蠢。莱恩选的那个也很美很有说服力，但有点痴肥，比前者要伧俗一些也性感一些。我觉得，从洛丽塔的生长背景上讲，莱恩的选择应该是对的。

　　二是开头。老库的开头是亨伯特教授揣着一支枪闯进拐走洛丽塔后又抛弃她的剧作家奎尔德的家中，将酩酊大醉弄不清究竟的奎尔德击毙。然后，电影开始倒叙。莱恩也是用倒叙的方式，一开头是已经杀了奎尔德的亨伯特神思恍惚地开车逃亡，四周雾气弥漫，早春的景色如诗如画——老库明显要棒得多。

　　1997年版《洛丽塔》

　　老库版里有两个角色让人赞叹。一是洛丽塔的母亲。这是一个喧闹愚蠢但悲伤动人的女人，演员把这两者结合得非常精彩。还有就是奎尔德，彼得·塞勒斯扮演（此人曾在库布里克《奇爱博士》一片中一人饰四角）。我看有评论说，塞勒斯让奎尔德这个角色“具有一种章鱼般柔软、贪婪、诡计多端又极善伪装的魔力”。这比喻很好。我发现，其实，塞勒斯长得很像库布里克本人，两人都像一种我们不了解的金属，坚硬、冰冷，不知其熔点是多少。

　　2001年9月8日 洁尘电影随笔精选集（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