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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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转身
华丽转身,具备这种姿态的女人须得两个条件,一是美貌,一是才华。还要有一个前提,转身的决心和毅力。就一个女艺人来说,退出娱乐圈,或入了商海发了大财,或嫁了人家相夫教子,或遁入空门青灯黄卷,都是一种选择,但也真就是一个退字。退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在世人眼里稍微凄凉了点;其实,人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退,对这些曾经处在风口浪尖的女人更是一种良好的归宿。可是,不仅转身,还要华丽,从一种聚光到另一种聚光,总是汇集着世人的景仰,这就太难了。
杨惠珊就做到了。
杨惠珊这个名字于当下的人们可以说是陌生的,她是十五年前的台湾金马奖影后、亚太影展影后,代表作是《玉卿嫂》《我这样过了一生》。人们绝对喜新绝对厌旧,当下出炉的新贵还记不过来呢,谁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风光?当然,我等这种资深影迷除外。现在,杨惠珊是国际水晶玻璃制造行业的翘楚,可是,这是一种行业的荣耀,于公众来说,她还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当一尊绝妙的水晶玻璃作品放在你面前时,杨惠珊这个名字是隐约的、含蓄的,犹如水晶玻璃迎光闪烁背后的那种羞涩。
我一直关注杨惠姗,是因为她的《玉卿嫂》。在这部改编自白先勇小说的影片中,杨惠珊的表演已臻化境。在台湾女演员中,我认为有两个人是可以一直演到老的,一个是归亚蕾,一个就是杨惠珊。归亚蕾依然在演着,作品水准参差不齐;杨惠珊演了一百四十多部电影(这个数字真可谓恐怖),绝大多数是烂片,但有了几部精品在那儿搁着,足以不负后冠。但是,就是在脱胎换骨完成精品之后,她将后冠掷了,戏服脱了,干干脆脆地息影了。作为一个演员,她算是有了交代,特别是对那些个烂片以及把她给看扁了的人,有了一个交代。这一息影就真是息了,关了灯不说,还卸了幕布。女艺人中一不顺心就嚷嚷着息了的,也多了,大多息个半年一年的便为了“不让观众失望”说话不算数地又豁了出来;有点定力的,息个三年五载的,也就熬不住了。说息了,就真息,这种人物真是罕见,山口百惠是一个。杨惠珊是息了影,但准备着另一种亮相,这么有心有劲的女艺人,也是罕见。
《玉卿嫂》
十一年后,她再次出场,身份是艺术家。要说,前面的杨惠珊也是艺术家,电影表演艺术家(这词一般是针对过气明星的客气话,要用在当红明星身上,他们非杀了你不可);这一次,她是中国琉璃艺术家。所谓中国琉璃,其实就是水晶玻璃,冠以“中国琉璃”之名,是杨惠珊给自己承继的这门自汉代以后就基本断裂的艺术以一个传统上的归宿。
杨惠珊的琉璃作品是相当出色的,据行内人士说,正因为她的半路起家的特点,使得其作品少了许多科班人士不自觉的束缚和羁绊,呈现出天然且自由的意趣。在我的观感里,杨惠珊作品的出色还得益于她的伴侣、事业伙伴、当年《玉卿嫂》《我这样过了一生》的导演、现在的经纪人张毅题的作品名,比如,《大愿》《第二大愿》《悲悯》《无言这美》《众妙》《教风云焉能不起》《南瓜思考》等。这是一种互动的关系,标题因作品而具象,作品由标题而衍生,张毅的飞扬和杨惠珊的内敛,两种不同类型的才华结合,使得琉璃这种人前风光美艳人后血汗铺路(真的出汗,因为高温,真的流血,因为极易受伤)的艺术出了光彩。
十年的时间,耗尽心血和钱财,常言说耐得住寂寞,对杨惠珊来说,这句话就厚了,也真了。一个女明星的余年,深居简出就算是很不易了,如果还要她辛苦,那是一种难为。我说这话绝没有一点挖苦的意思。任何人,一旦成为明星,就被抛出了日常生活的轨道,这个抛,是主动,也是被迫。从绚烂归于平淡,不是身怀异禀之人谁会心甘情愿?所以,我对杨惠珊的惊讶和赞美完全是因为她是一个特例,一个超标的特例。
当然,杨惠珊还是幸运的,换个人,耗得起心血,但耗不起钱财。十年,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也不太长,我们听过太多皓首穷经一生无获的悲惨故事。张毅说,“诚恳到了,机缘也就到了。”说他们两人幸运,就是因为很多倒霉蛋诚恳到了,机缘永远不到。我想,杨惠珊和张毅做的不是别的,是琉璃。《药师琉璃光本愿经》中说,“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杨惠珊在山穷水尽之时,正是读了这本经获得了精神支撑。这是冥冥之中的辅佑,所谓菩萨帮忙,谁挡得住?
话没说完。这个传奇故事有个骇人的必然结果,那就是,琉璃会因一些不可预测的因素,唯物主义的,比如共振;唯心主义的,比如劫关,它会自行破碎。
见过琉璃吗?美艳吧?!这个必然结果也相当美艳吧?!
1999/11/27 洁尘电影随笔精选集(共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