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寒冬中警犬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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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中警犬的悲伤
别误会,其实,在冬天寒冷的夜晚睡在外面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我是说,我的态度是,如果你负责治安工作,就要有最坏的打算。你要勇于接受最坏的东西,把它嚼一嚼,再吐出来,然后再接着面对。
我曾经在各种天气里睡过——寒冷、大雪、大雨、暴风雪、冰雹、结冻,以及任何你说得出来的天气。在我从事治安工作的这些年里,除了舒适,我在各种条件下都睡过。这样很好,因为我追求的就是艰苦。
在晚上,我从不需要找个人聊天。因为我大部分繁重而又危险的工作,都是在晚上进行,所以我从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在工作的时候聊天。
另一方面,我也是血肉之躯。虽然我常常忘记这一点,但这毕竟是事实。每一条警犬的身体里也有心、肝和胃——我不敢肯定有没有胃,但我们肯定有心和肝。只要有心和肝,就与普通的狗有一样的情感。
也就是说,我们警犬非常骄傲,每天都要与情感做斗争。当为了生存同邪恶和黑暗战斗的时候,你很难承认自己还有情感。我不记得是谁曾经说过——“钢铁不会哭泣”。
也许是我说的。就算是吧,这也是事实。
钢铁不会哭泣。
我这是想让你有所准备,下面我要给你讲述一件惊人的事情。就在那个特殊的晚上,我想应该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当我看见斯利姆和卓沃尔进了房子,当我看见厨房的窗子透出温暖的黄色灯光,当我抬头看着黑暗的天空,当我感到一股寒气从雪地升起,当我听到风的低语声,当我走到冰冷的粗麻袋床那里,哦,伙计,我再也找不到钢铁般的感觉了。
我不想承认,但我真的很孤独很忧郁。我想进温暖的房子,我想看见灯光、听见笑声,我想在那个大壁炉前蜷成一团,我想看着木头烧成红色的火焰,我想听摇椅在旧松木地板上的咯吱声,我想让人弯下腰来挠我的耳根。
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于是,我开始夜间巡逻,四处转转——走到蛋糕房,经过谷仓、小牛棚、马鞍房、畜栏,又到了鸡舍,最后到了器械棚。
一切都很平静,我又站在那儿,看着窗子里的灯光。
我不指望能有多少机会让我进屋子里。因为,萨莉·梅明确地表示过,她不想让“肮脏的汉克”进她的屋子,我想她这是在说我。另一方面,萨莉·梅不在家,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这值得一试。
我跑下山坡,越过篱笆,站在厨房的窗子底下。我可以清楚地看见斯利姆,他好像正站在洗碗池旁削土豆。于是,我放大音量对他唱了一首悲哀的歌。
我的床寒冷如冰,我感到年老体衰,
在恶劣的天气里,警犬也会忧伤。
我的骨头在疼,我的身体在抖,
在恶劣的天气里,警犬也会忧伤。
不要对我说,我只是一条看门狗。
不要对我说,我应该吃苦耐劳。
因为我孤独,我忧伤,我冷,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夜晚。
要是能融化我身上的冰雪,那该多好,
蜷缩在柴火熊熊的炉旁。
我还得睡在外面,躺在大雪里,
我是寒冬里的警犬,
像猎犬一样孤独,
在恶劣的天气里,警犬也会忧伤。
真是糟透了。
在大雪里,在厨房窗子的下面,我唱完了歌(顺便说一句,这是我自己的作品),还很自然地在结尾加了些抱怨和乞求的成分。
斯利姆一直在听。我可以从窗子里看见他,尽管窗子上锈迹斑斑,还有些油漆的绿点在上面(显然是牛仔涂的油漆)。然后,他离开了窗子,我听到他的靴子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他正向后门走来。
天哪,管用了!
他打开门,走了出来。
“怎么了?汉克,你听到郊狼的声音了?”
没有。
“你想老卓沃尔了?”
没有。哦,也许有一点点。
“你看,外面冷得像冰窖!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
没错。
“好吧,老伙计,我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了。”
虽然花费了些时间,但总算没白等。
“过来,试试这个。”这时,我看见一个冒着烟的平底锅。接着,他把里面的东西刮到了雪地上:“我干了件蠢事,把土豆烧得有点儿糊了。吃了这个,你就会暖和的。晚安。”他回屋里去了。
我闻了闻他的土豆,还在冒着烟呢。他是说“有点儿糊了”吗?事实上,他把土豆烧成“有点儿”焦炭了,这就是他的“有点儿”。我从没有见过哪条狗能咽下这种垃圾。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不能把饭做得好一点儿,就不用担心我会在餐桌旁乞讨了。
好吧,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加大表演的强度和音量。我怒吼,我呻吟,我大哭,我给他来个最大负荷的演出。表演一直持续了十五至二十分钟,直到最后,他又出来了。
他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汉克,你一直在乱喊乱叫。”
对。
“你要叫一个晚上。”
对。
“天气很冷,是吗?”
是。
“如果我让你进来,你是不是会感觉好一点儿?”
是。
“你俩都待在杂物间好吗?”
好。感谢上帝,我高兴死了!
“我说,萨莉·梅可不喜欢你。”
没错。
“她会扒了我的皮……哦,管她呢,快进来吧。”
我从他的两腿之间钻了进去,与此同时,他关上了门。我在卓沃尔旁边的地毯上蜷成一团,卓沃尔抬起头,用眼睛盯着我。
“你在这儿干什么?”
“碍你什么事?我有权待在这儿。在这个牧场上,又不是只有你才有这个特权。管好你自己,不许越过地毯的那一半。”
“哦,好吧。”他又接着睡了。我知道他需要睡觉,因为在过去的二十四个小时里,他受了十五个小时的折磨。
我并无睡意,一直看着斯利姆在厨房里忙碌着。厨房里的烟很大,我看不清他。从气味来判断,我认为他是在烧报纸和硬纸盒,后来我才发现实际上他是在做另一份土豆和汉堡牛排。
他把“食物”刮进盘子,到客厅里吃了起来。杂物间有些寂寞、无聊,卓沃尔在睡眠中不时地抽搐和喘息。我有些厌倦了,决定到处走走。
我踮着脚尖儿走进厨房,偷偷地向四周看看。斯利姆正坐在炉子前的摇椅上,吃着晚饭。我趴在地上,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客厅移动。
我移动得非常小心,斯利姆一直没有发现,直到我移到了他的脚下——舒服温暖的炉子前面。他正在用手抓着吃东西,低头看了看我。
“你想去哪儿,伙计?待在旧炉子那儿很舒服,是吗?”我在地板上拍打着尾巴,他撕下一块汉堡递给我,“给,吃吧。”
我舔了舔,嚼了嚼,让它在嘴里打了个滚儿,然后,吐在了地板上。
他皱起眉头:“为什么?你这个傻瓜,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这些年,我能活下来的原因就是:我从来不吃毒药。
“你不懂得品尝美食。”他捡起地板上的肉,在牛仔裤上蹭了蹭,放进嘴里吃了,然后,又在牛仔裤上擦了擦手。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到厨房去了,将用过的盘子和两个平底锅放进了冰箱。
他肯定注意到我在看着他:“这是老牛仔的把戏,汉克。如果你把脏盘子放进冰箱,它们就不会在洗碗池里发霉了。”
我认为这样做很聪明。也许老斯利姆不会做饭,但至少会收拾盘子。
他拿着两只杯子回到客厅,一只装着苏打水,另一只是空的。他往炉子里扔了几根朴树棒,又坐到了椅子上。他吸了口烟,跷起二郎腿,看着火苗。
他一手拿着装着苏打水的杯子,另一只手拿着空杯子。他喝了一口苏打水,却又吐进空杯子里。我看了他好一会儿,猜测着他是不是想把它们混在一起。而他没有,直到最后,我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靴子走在地板上的声音。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厨房里,把嘴伸到水龙头的下面接水喝。
“哦,我让你待在这儿,汉克。”他用一根手指指着我,“听着,伙计,我让你待在火炉旁边。但是,如果我听见你到处乱窜,做什么傻事,就会抓住你的尾巴将你扔回到雪里去。听明白了吗?”
遵命,先生。我的尾巴格外用力地拍打着地板。
“做个好梦。”他走进卧室,脱下外套,只留了件红色的内衣。然后他关上灯,上床睡觉了。
嘿,在温暖的炉火旁睡觉,真是太舒服了。要不是半夜时我感觉地板太硬,那简直是接近天堂了。我在身上到处地挠着,不时地变换一下姿势,但还是觉得不舒服。
我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身上被跳蚤咬过的地方,琢磨着该干些什么。是回到杂物间,睡在地毯上,忍受卓沃尔的喘息和抽搐,还是到各个房间转转?或是冒着被割断喉咙的风险,跳到萨莉·梅的沙发上?
都不好。还有最后一个选择。我就像一头豹子,一步一步地、悄悄地溜进了卧室。在床脚处,我停了下来,仔细地听着——没有别的声音,只有斯利姆沉重的呼吸声——实际上,是呼噜声。
我抬起一只爪子,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我又抬起另一只爪子,也放在床上。我听了听,还是没有动静。于是,我非常小心地把身体的重心从后腿移到前腿,爬到了床上。然后,我一动不动,认真地听着——还是没有动静。
我从床尾溜到床头,直到碰着斯利姆身边的枕头。天哪,这对我来说已经够好的了。
我闭上了眼睛——它们在晚上总算可以休息了。 警犬汉克历险记.第一辑(套装共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