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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汉克虚张声势会群狼

　　郊狼小姐的父亲是狼群的首领，他的全名是“月圆之夜吃很多兔子内脏”。这在郊狼的文化中也被认为是一个绝好的名字。你能想象一个母亲为自己天真无邪的幼崽起个那样的名字吗？这刚好显示出郊狼的文明有多么落后。

　　然而，通常没有人使用全名，除非是在宗教仪式或者战争会议等正式场合中。大多数时候，他们都称他为“内脏首领”，或者仅仅简称为“内脏”。

　　内脏首领是一个老恶棍，长得精瘦。你甚至可以数得出他的两肋有多少根肋骨，看起来就像一个耕地的犁，外面被一条湿毯子覆盖着。他走起路来有些跛，这是因为他失去了两个右前爪上的脚趾。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鼻子全被打扁了，左耳好像被老鼠啃过似的。

　　他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让人奇怪的是他竟然面带微笑。这让我感到事态在一点点地好转。

　　“哈哈！”他大声地笑着说，“女儿抓住了狗！郊狼姑娘很漂亮，是吗？”

　　“非常漂亮，对，她非常漂亮。”

　　“你喜欢，是吗？”他转向其他郊狼说，“这狗喜欢饮血女孩。认为她很漂亮。”郊狼群一阵骚动，窃笑不止。我肯定是错过了什么好笑的事。老内脏首领又将头转向我：“哦，傻狗到峡谷中来追求郊狼姑娘。你离开牧场，非常非常傻，来到这里没带‘大檐儿帽’和‘砰砰’。”

　　我尽可能地将郊狼的话翻译得明了一些，但是好像我该在这里暂停一下，来让读者弄清楚一些术语。

　　“大檐儿帽”是郊狼对于牛仔的称呼，“砰砰”的意思就是枪。我能很好地直接理解这些话的意思，但你也不可能指望每个人都精通三门、四门或五门语言。而我却是这样，这恰好是我工作中的一部分，是一条顶尖级的警犬所要精通的众多事情中的一项。在到牧场任职之前，就得按照既定的前途走特定的路。

　　记得我好像提到过我在浣熊、负鼠和獾的语言方面有着一定的知识，还能同鸡和土拨鼠进行沟通。事实上，鸡的语言很简单。他们的说话能力之差，从他们的整个语言体系里大约只有半打词汇便可见一斑，并且其中的三个词只不过是救命的不同说法而已。

　　好吧，言归正传。哦，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是老内脏首领转向了我，说：“哦，你这条傻狗竟然到峡谷中来追求我的女儿，实在傻得可爱……”哦，这个地方已经讲过了，那么从下一句开始讲吧。他还对我说：“现在你可是陷入大麻烦了，哈哈！女儿，干得很好，抓住这条狗。”

　　“不能说是抓到狗。”郊狼小姐说，“狗是帮忙的，救了我的命。他叫亨克，是朋友。”

　　她的父亲板起脸对她说：“亨克不能算朋友，为了让我们离那些鸡远点儿，他同我们打过好多次架了。他是一条十足的看鸡狗。”

　　竟然将我说成是看鸡狗，这个词也太具有火药味儿了。若不是郊狼小姐在那里阻挡着，我会将郊狼全族来个大清洗的。正当我和老男人内脏首领四目相对、发着低吼准备正面交锋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斯克兰仕。

　　他低低地蹲伏着，慢慢地走了过来。他脊骨上的毛，从脖子到尾巴，都竖了起来。他一边低吼着，一边龇着两排长长的寒光凛凛的狼牙。他是一个大块头，高个子，体格强壮，外形瘦削，面貌丑陋，以至于别人几乎无法忍受多看他一眼。看到他这副德行，我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他的老爸内脏首领撤到一边说：“看鸡狗，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现在你害怕了吧，嗯？”

　　我努力地不表露出任何恐惧，让腿尽可能地站稳，并且坚决地回击道：“不，我才不怕呢。”

　　“怎么，你不害怕斯克兰仕？那可是你孤陋寡闻了，斯克兰仕可是一个鼎鼎大名的坏家伙。”

　　我看了一眼郊狼小姐，说：“告诉你哥哥，我可不喜欢看他的那张脸。”

　　她告诉了他哥哥。斯克兰仕停住了脚步，狼群里响起了一阵哄笑。当他们安静下来，不再低吼和号叫时，我便又接着说：“告诉你哥哥，如果他再往前走一步，我便用他来横扫整个峡谷。到时候，当我干完了这一切，恐怕这一片荆棘丛生的旷野连一簇仙人掌都不会剩下。”

　　郊狼小姐把我的这一席话也告诉了她哥哥。可他只是充耳不闻地咧嘴笑了一下，便挑衅似地又向前走了一步。

　　“告诉你哥哥我看到他是怎么做的了，我是不会忘的。”

　　郊狼小姐摇了摇头说：“别说大话了，这会使斯克兰仕发疯的。嘴巴越大，麻烦越大。”

　　在从事治安工作中，我学会的第一条规则是老祖宗流传给我们的一句至理名言：能吠则不咬；能吼则不吠；能说则不吼；能跑则不说。

　　换句话说，当优势不属于自己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战而求全身而退，这就是我的策略，明白吗？我将话扯得越远，给自己留下的生存机会就越多。鬼知道，也许就因为我说了什么，可能就会改变斯克兰仕将我大卸八块的想法。尽管我也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

　　他站在了离我大概四五英尺远的地方。狼群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们。他坐了下来，对我斜眼一瞥。我的意思是，斜着眼睛看我。老兄，那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斜着眼看，绝对是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我也斜着眼睛回击了他，尽可能学着那个样子吧——可我从来没有惟妙惟肖地运用好这个神情。然后，我又一次转向了郊狼小姐。

　　“告诉你哥哥，我改变主意了。如果他能注意礼貌和行为，我可以不计前嫌。”

　　郊狼小姐开始对她哥哥喊话。但是斯克兰仕举起他的爪子制止道：“不要通过我妹妹对我说话。”他嗓音低沉地说：“是你在说话，是你在对着斯克兰仕说话。”

　　“好吧。”我点点头，说，“既然你这么说，就按你说的办吧。我打算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情，让一切顺其自然地进行下去。但是，你若继续这么我行我素、一意孤行、不听好言相劝的话，唔，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讲的了，只能让事态恶化。来吧！”

　　他没有动。

　　“来呀！摘掉你虚张声势的面具吧，让我们来一个彻底的了断吧。我早已不耐烦了，无须再等了。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斯克兰仕，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抓你的。哦，明白了，你一定认为我是追随你妹妹才来的吧？哈！那你可是中了我的圈套了，这可是我故意为你设的陷阱。斯克兰仕呀，你可是正好按着我的设想撞了进来。

　　“哦，你可真是一个愚蠢的禽兽呀！我本以为你不会这么轻易地上钩——做梦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几个月来，我一直在等着算我们之间这笔账呢。可我还是连做梦也没想到，我刚一进入峡谷，你就主动送上门了！”

　　谈话停了下来，狼群一片寂静。我猜这是因为他们没法相信所听到的一切。斯克兰仕看了看内脏首领，首领看了看郊狼小姐，而小姐又看向了我。我给了她一个微笑，并对着她眨了眨眼。

　　斯克兰仕站了起来，背上的毛也跟着竖了起来，嘴里说道：“斯克兰仕杀死看鸡狗。”

　　“你是这么想的吗？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我忍不住地狂笑道，“天啊，你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就这么想事情吗？你也太高估自己了，斯克兰仕，你只是这旷野里的一个败类。我的意思是，你是可悲的，我倒有些同情你了。”我向他迈进了一步，说：“你还是不明白，是吗？我都不用分析你那颗蠢笨的脑袋，就能将你引入陷阱。哦，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

　　斯克兰仕与老内脏首领的目光短暂地对视了一下。

　　“斯克兰仕杀死看鸡狗。”他又这么说了一句。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上一次说得那么狠了。

　　“好吧。”我又向他走去，直到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几英尺了，才停了下来，说，“如果你仍然不受约束，铁了心这么干下去，我们就战斗到底吧。然而，首先，我想让你做点儿事情，那就是你自问一下这个问题——为什么一条聪明的狗会单枪匹马地来到这峡谷腹地、荒山野岭之中？斯克兰仕，动动你那仅有的一点儿脑子，想想吧。如果你想使马儿跑得快，就得知道其中的秘诀。我给你三十秒钟的考虑时间。”

　　没有谁动，也没有谁出声，连低声的耳语都听不到。十五秒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我在头脑里快速地思考着逃跑的路线。这时，一个郊狼老妇（斯克兰仕的母亲，看样子是生母）冲破了包围圈，来到斯克兰仕跟前，扒在他的耳朵上低语了一阵。

　　“不！”他号叫道，“斯克兰仕不怕，一定要杀了看鸡狗！”

　　这个老妇又与他低语了一阵。然后，年老的内脏首领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加入到了商讨当中，看起来有些激动不安的样子。他们咆哮着、撕咬着、吼叫着——典型的郊狼家庭会议，可以想象得到。

　　“好了，”我大喊一声，“时间到了。我已经没有耐心了，你想明白这其中的奥秘了吗？或者可以开始血拼了吗？”

　　老妇将斯克兰仕带到一边，他的眼睛像两把尖刀一样，越过肩膀向我怒视过来。老内脏首领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住了。

　　他说：“今天不打了。”

　　“怎么可能？”我说，同时紧张得要命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下来了，“好吧，如果你想这么了结的话，那么这次就算了。但我警告你，这种事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不会再发生了。”

　　“好，我想我们是可以互相理解的。”

　　“能够理解。”

　　“很好。那么，如果你的狼群待在原地不动，我就将离开此地，走我自己的路。”我开始慢慢后退，却不想被三匹高大的郊狼挡住了。我对他们说：“闪开，小子们，如果你们……”

　　“亨克，不明白的。”郊狼小姐走了过来，她说，“亨克，等等，变成郊狼战士，证明自己的战斗力，和郊狼小姐结婚吧。”

　　“哦？”

　　我急忙将目光转向了内脏首领，他正在笑着点头，说：“是这样的，你留下来可是再好不过的，无拘无束，成为十足的勇士。”

　　“成为勇士？好吧，我……我也一直这么想……但是我实在是不得不……”我在想办法，让挡着去路的这三匹郊狼放松警惕。可是，我一动，他们就动，看上去根本没有给我放行的意思。

　　“站住，别走了，”首领走了过来，“按照古老的郊狼传统，我们可以接收勇敢的狗，成为弟兄。”

　　“勇敢？好吧，我会勇往直前的，你看……”

　　“我们一起去杀掉很多鸡，每天都能吃到猫肉，对着月亮号叫……哦，小伙子，你该能想到那种日子有多好。”

　　“我还没听说过吃猫肉，从来没有……”我又试图冲破三个彪形大汉围成的包围圈。可每每向边缘靠近，总是又被推了回来。

　　“狗，别离开。”首领说道。

　　“是，长官。”

　　“也许日后你还能与我的女儿结婚，生出很多小崽儿。所有人都会为之高兴的，除了斯克兰仕。很可惜，他是不会明白其中的奥秘的。”

　　看来，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了。因此，我走向首领，说：“你明白了秘密？”

　　他大笑着点了点头，说：“哦，是的，非常明白。”

　　“那你明白什么了呢？”

　　内脏首领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我，嘴巴正对着我的耳朵，说道：“秘密秘密，不能说。”

　　“你领悟了，好吧，的确明白了。”

　　我和老内脏首领相视一笑。但是，我怀疑我们笑的是不是一码事。 警犬汉克历险记.第一辑（套装共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