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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爱情从天而降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早餐，也没有什么午餐。直到下午过了一半的光景，我才突然意识到，现如今如果想吃东西，就得自食其力，出去寻觅。

　　我起身离开了露营地，向北走去，想顺便勘察一下这条峡谷的源头。可是还没走多远，我便停了下来。我听到了什么声音，类似于叮当声。

　　我很快闪到了一丛灌木的后面，开始仔细地观察前方那片野地的动静。我一直能听到这种声音，却看不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然而，我这双敏锐的警犬的眼睛很快就派上了用场——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动着。

　　乍看那东西的样子像是一条中等大小的狗，尾巴上长着浓密的毛，跌跌撞撞地走着，却没有头。哟，这不会是真的吧，我一时有些发蒙。多年从事治安工作的经验告诉我，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另有隐情。因此，我决定查个明白。

　　怎么会是一条没有头的狗呢？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于是，我凑近一些去观察，以下是我归纳出来的几点细节：

　　一、从整体上看，这不太可能是一条狗，而是一匹郊狼。年龄大约为三岁五个月，体重为三十七磅，体长（包括尾巴）为四十三英寸。

　　二、不是他，而是她，即一类物种中的雌性。跟其他郊狼一样，不漂亮，却不乏魅力。

　　三、她的主要麻烦是，头被卡在了夏威夷果汁罐上端的开口里。这个罐子正好卡在她的耳朵那里，挡住了视线，所以她才这样一路茫然无助地走着。

　　作为一条警犬，所要学会的第一条规则便是与郊狼互不相容。他们是警犬天生的宿敌。警犬专心于保卫庭院、家畜和文明，而郊狼则主要过着放荡的抢劫式的生活——他们掠夺成性，行为举止根本没有文明可言。

　　总之，我有一万个理由对此置若罔闻，抛下这匹郊狼，让她任凭命运的安排——慢慢地，慢慢地死去。即便见此情形，也不能感情用事。

　　尽管如此，即便对于一匹郊狼而言，若死在一个夏威夷果汁罐里，似乎也太过残忍。我不能走开，而留下她在那里等死。即便我产生了一种预感——若救她，将来会有后悔的一天。

　　“下午好，女士，我是警犬汉克。在我看来，您好像遇到了麻烦。”

　　可她一听到我的声音，便警觉地竖起了毛，企图逃跑。可是，还没走多远，就撞到一块岩石上了。她停下了，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认为这是郊狼一族诡计多端的天性。在他们被抓捕的时候，如果无法逃脱，便倒在地上装死。我猜他们肯定认为，这样便可以和周围的环境混在一起，不被发现了。很难说清他们的真实想法，毕竟郊狼与我不是一类。

　　“不必害怕，女士，我是来帮你的。”她还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我又接着对她说道：“你就这样躺着吧，我看能不能帮你取下头上的东西。”

　　真不知道我所说的话她能明白多少。你可能还不知道，郊狼与狗并不说同一种语言。在我们两者的语言中，有些词义是类似的，有些却不是。现代的狗类语言与郊狼方言都来自同一语系，也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由我们共同的祖先所使用的古代语言。这一古老的种族后来演化成两类——家畜狗类和郊狼狗类。

　　这是相当学术的东西。我不想向谁卖弄令人生厌的学问，然而，对于读者来说，了解一下这些东西还是有必要的。

　　还好，碰巧我能流利地说郊狼的语言。因此，我决定用这位女士的本族语和她说话。“我，不伤害郊狼小姐。我，朋友。我，帮助小姐。小姐有困难。”

　　“你不伤害？”她的声音在罐子里发着回声。

　　“我，不伤害。我，帮助。郊狼小姐，躺着，别动。汉克，搞定，很快。”

　　她停下来，不再说什么了。然后，我说：“小姐，躺着，继续。”

　　先让她搞明白我是友善的，这一点很重要。你知道，按照郊狼的典型行为，她很有可能在我将罐子从她的头上取下来时，一跃而起，咬掉我的一只耳朵。他们这些郊狼有些疯狂，你不得不小心行事。

　　不管怎样，她躺着没动。我伸出前爪，抱住这个罐子，开始向反方向拽。我拉呀拉，拽呀拽，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啊”的一声，猛一用力，罐子终于被取下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郊狼小姐的脸。

　　我不是一个爱动感情的人，也不是一个容易倾心的人——我们就在那里彼此默默地注视着对方。多年的治安工作已经将我的性格训练得面对大多数事情都不再感情用事。一切问题追求本质，采集、调查、研究、分析，已经成为我的定向思维了。

　　我想说的是，我曾经看到过女子，很多很多。在我过往的生活里，都是被女性围绕着、追捧着的。而我在没有遇到一位自己真正心仪的女子之前，是绝对不能步入爱河的。

　　如果你是一条警犬，也是会如此受到女性们的青睐的。大家知道，警犬有那么一些特别之处。读一读与狗相关的书籍，问一问了解狗的人，请教请教相关专家，都会得知女性对于警犬一向都是疯狂地迷恋的。

　　我的意思——我所要强调的，你明白——是我从来就不是一条热衷于追逐女性的狗，甚至对她们没多大兴趣。

　　可是你知道吗？当我看到郊狼小姐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和秀挺的鼻子时，我就四肢酥软、头脑眩晕了。天啊！她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尤物。

　　“郊狼小姐……好美呀！”

　　她还在眨巴着眼睛，抵御着炫目的阳光。估计她被困于那个罐子已经有一两天了。当她适应了阳光后，便凑到近前，打量起我来，然后，对我露出了微笑。

　　我简直被融化了。事实上，我是瘫软在地，四脚开始不住地向空中踢来踢去。这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是出乎意料的反应，完全不是一条职业警犬该有的表现。然而，就像我前面所指出过的那样，我也是血肉之躯呀。

　　然而，郊狼小姐却不明白我这是怎么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她走到了我的身旁，将她的头像这样转向一边——哦，对了，你看不到她将头转向了哪边。

　　“怎么了？你病了？”

　　“哦，是的，我一直病着。我得离开这里。”我奋力挣扎着，试图站起来离开，但是后腿却不听使唤。

　　“不离开，”她说，“留下。告诉名字。”

　　我敢肯定她能听到我的心跳声，因为我自己都能听到。准确来讲，心脏仿佛要从我的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我，汉克。”最后，我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了这样的几个字。

　　她眼睛一亮，说道：“好名字，亨克。”

　　“不是亨克，是汉克。”

　　她点了点头说：“对啊，亨克。好名字，我喜欢，亨克。”

　　“随你怎么说好了。”

　　“我叫饮血女孩。”

　　“饮血女孩！”

　　她点了点头，微笑着问：“你喜欢？”

　　对我来说，这个名字可一点儿也不富有诗意。她的母亲，或者是给她起名字的人，肯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蛮人。

　　“我不喜欢，我叫你郊狼小姐。我更喜欢郊狼小姐。带血的名字不好。”

　　她笑了起来：“带血的名字，好名字，对郊狼来说。郊狼喜欢血。血让我们长得强壮，让我们的皮毛保持漂亮，在冬天。亨克在冬天不喜欢饮血吗？”

　　“汉克在冬天吃‘消费合作社’牌狗粮，不需要血。”

　　“什么意思，‘消费合作社’牌的狗粮？”

　　“无法解释。太复杂了。”

　　“为什么亨克待在这里，而不是在有人居住的地方——有很多房子和鸡舍的地方？”

　　“汉克与人类闹僵了，辞去了工作。人类不理解我。汉克不再保卫那些鸡了。汉克浪迹天涯。”

　　她的眼睛睁大了，说：“浪迹天涯危险。在旷野里生活，周围郊狼出没。郊狼不喜欢亨克。”

　　我觉得是施展一下自身魅力的时候了。一次仅展示一点点，太多了怕郊狼小姐一时无法承受。“郊狼小姐喜欢汉克？”

　　她微微地笑了。哦，老天！她这一笑竟让我又一次腿软。她说：“小姐我认为亨克很可爱。”

　　“哦，见鬼，真的吗？我可爱？”

　　她的笑容收了起来，神色黯然地说：“可是其他的郊狼不会这样想。小姐我有个哥哥叫斯克兰仕，他不喜欢牧场里的狗。一旦他发现你，就会伤害你。”

　　“你是斯克兰仕的妹妹？”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斯克兰仕，他是全国最臭名昭著的不法分子。他体型高大，秉性卑鄙，冷酷无情。他所杀害的牧场中的猫和鸡的数量，恐怕比其他任何三匹郊狼所杀害的总和还多。另外，众所周知，他会仅仅是为了找乐子而杀死一条迷路的狗。

　　实际上，我和斯克兰仕曾经较量过一次，最终打成了平手——我认为相当于一次胜利。那是一个冬天，一月份，我还能回想起来，对，就是这个时候——因为我们是在雪地里展开战斗的。斯克兰仕可真是一个十足的暴徒。

　　“像你这样一个好女孩，怎么会有那样可恶的哥哥呢？”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亨克要小心，也许回牧场好。这里不安全。”

　　我倾身向前，用鼻子尖蹭了蹭她的下巴，嘴里说道：“我不怕。为了小姐，汉克已经做好对抗整个郊狼家族的准备了。”

　　我注意到她的身体开始颤抖，想必是被我的魅力折服了。然而，她对我耳语道：“亨克陷入了麻烦。郊狼家族来了。”

　　“啊？”

　　我环顾四周。她不是在说笑。整个该死的狼群已经到了。我们被这些长着瘦腿、长毛、肮脏尾巴、黄色眼睛，目光呆滞、饥不择食的郊狼包围了。

　　好家伙！我遇到麻烦了，我有一种预感——事态正在变得不可收拾！ 警犬汉克历险记.第一辑（套装共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