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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道德抉择：如何处置一只受伤的秃鹰？

　　你或许已经猜到了，我听到的声音来自小华莱士。

　　你或许也已经想到了，掉在车上、砸碎斯利姆皮卡上的挡风玻璃的秃鹰就是小华莱士的爸爸，老华莱士。

　　就在斯利姆清理车内的碎玻璃和羽毛时，小华莱士从空中盘旋着降落到草地上——他老爸的身边。

　　“哦，爸……爸爸，你说……说话呀，说……话！你伤得很……严重吗？”

　　老华莱士仰面躺在地上，翅膀向两边耷拉着，两脚朝天。他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他问：“你是这儿守门的吗？”

　　小华莱士愣了一下：“啊……守门的？”

　　“你有点儿像我的儿子小华莱士。”

　　“我就是你的儿……儿子小……华莱士。”

　　老华莱士斜睨着他：“不，你不是。虽然有点儿像，但你不是小华莱士。他在下面呢。”

　　“下……下面，什么意思，爸……爸？”

　　“在下面的地球上。我来这个地方是要付费呢，还是免费的？”

　　“你在说……什么地方，爸……爸？”

　　“如果连你都不知道自己待的是什么地方，那谁还能知道呢？这儿是秃鹰的天堂，即使付费我也想进去。”

　　小华莱士用力摇摇头。“不……不，这不……是秃鹰的天堂，爸……爸。”

　　“什么？这儿不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先生，那我就不进去了，你也不必找马来拖我了！”

　　“但……但是，爸……爸爸……”

　　老华莱士大声嚷嚷着：“离我远点儿，不要碰我，你这个秃鹰中的魔鬼！”

　　“但……但是，爸……爸爸……”

　　“嘿！在我撕碎这个地方之前，你们几个都往后站！”

　　此时，小华莱士放弃了跟老家伙的谈话，开始摇摇晃晃地转起圈儿来，还一边摇着头一边说：“哦，我可……可怜的爸爸！哦，我可……可怜的爸爸！”

　　现在，我来说几句，我对老华莱士从来就没什么好感。我们曾经打过几次交道，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大喊大叫、总想仗势欺人、以自我为中心、很不友好的老家伙。

　　但是小华莱士和他老爸完全不一样。首先，他喜欢唱歌。凡是喜欢唱歌的人都不会太坏，即使他是一只秃鹰。小华莱士对我总是非常友善，尽管我不是百分之百地赞同他们的职业和饮食习惯，但我还是喜欢他。

　　我清楚地知道，他现在需要朋友的帮助。任何时候，当你发现两只秃鹰在一起，却没有谈论食物，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所以，我向他走去。

　　“小华莱士，我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知道你现在一定非常难过。”

　　“哦，我可……可怜的爸……爸！哦，我可……可怜的爸……爸！”

　　“是的，早晨他起飞的时候，飞得有点儿慢了，就给那辆皮卡开了个新窗子。我看他是有点儿被撞傻了。”

　　“哦，我可……可怜的爸……爸！哦，我可……可怜的爸……爸！”

　　小华莱士还在忙着转圈儿，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可怜的爸爸”。我实在看不出来，他这样做对他们父子有什么好处。

　　“冷静，小华莱士。别转圈儿了，听我说。”他停了下来，我说，“你要学会控制自己。”

　　“但是，爸爸伤得很……很重，在说胡……胡话，我不知道该……该怎么办。”

　　“我知道，小华莱士，这正是我要说的。你得把这件事从头想一遍，一步一步来。首先，你老爸发生了车祸。”

　　“我知……知道。”

　　“第二，他伤得很严重；第三，他有可能挺不过去了。”我沉痛地摇摇头。

　　“哦，别……别这么说！如果爸……爸发生了不幸，我不知……知道该怎么办。”小华莱士看起来要哭了。

　　“但是，你必须面对，小华莱士，迟早是要面对的。”

　　“哦，我可……可怜的爸……爸！哦，我可……可怜的爸……爸！”

　　“别再这样了。镇静，听我说。”我坐下来，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残酷的事实是，如果你的老爸是猫、狗、兔子、鹿、鸭子或者其他什么动物，而不是秃鹰，一些路过的人看见他在雪地里，就会把他带回家，帮他养好伤。但是，小华莱士，在这个传统的世界里，没有多少人会在购物的路上将一只受伤的秃鹰带回家。我只能讲得这么明白了。”

　　“已经很……明白了。”

　　“这就意味着你的老爸可能挺不过去了。”

　　“哦，我可……可怜的爸……爸！”

　　我凝视着他。“你自己要有所准备。”

　　小华莱士摇摇头。“我做……做不到！”

　　“你当然能。每件事都有好的一面，小华莱士。如果你老爸真的挺不过去了，你就是一只自由的鸟了。每次你想打喷嚏的时候，就不用再向他请示了。”

　　“如果爸……爸死了，我就再也不想……想打喷嚏了。”

　　“好了，忘了打喷嚏吧。你可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你想什么时候唱歌，就什么时候唱歌。如果你不想在公路上飞来飞去找死兔子，就可以不去。”

　　小华莱士悲伤地说：“对。但是没有了爸……爸，我会饿……饿死的。”

　　“不，你不会的。你要学会调整，找到新的谋生方法。我相信这种事随时都会发生在秃鹰身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的，或……许吧。”

　　“想想吧，小华莱士。往好处想，但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好吧，谢……谢。”

　　小华莱士低着头，翅膀垂在地上，蹒跚而行。卓沃尔、小阿尔弗雷德和我注视着他，他开始唱歌了。歌是这样唱的：

　　爸爸今天遇到了车祸

　　爸爸今天遇到了车祸，我想他的大脑受伤了。

　　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但失去的却永远也无法找回。

　　我爸爸躺在雪里。他认为他到了一个新地方。

　　他无助、他无望、他孤独，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在想，早晨在家的时候他是怎么了。

　　他用我熟悉的声音叫醒了我。

　　他叫着、喊着、冲我发怒，说我永远也长不大。

　　太多的事了，我太懒，数不清了。

　　如果爸爸死了，留下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张开翅膀，飞向远方，开始我的新生活，

　　还是坐在雪地里独自哭泣，直到睡着，

　　清晨时，让大家在一大堆羽毛中发现我们？

　　爸爸今天遇到了车祸，我想我也遇到了。

　　我们这种吵吵嚷嚷的父子关系既奇怪又真实。

　　我要我的爸爸，无论是好还是坏，永远或者哪怕只是一天。

　　别管我的自由了，爸爸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我们三个静静地听着小华莱士的演唱。当歌唱完时，我们的眼睛都湿漉漉的，却不是因为雪花。

　　我们的左边是老华莱士，躺在雪地上，嘴里说着疯话。我们的右边是小华莱士，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卓沃尔打破了沉寂。“哦，天啊，这是我听过的最伤感的歌！我的心都要碎了。”

　　小阿尔弗雷德吸了吸鼻子，擦着流到脸上的泪水。

　　现在，你该了解一下小阿尔弗雷德了。他还处在能和动物交谈的神奇年纪。他能够理解我们，我们也能够理解他。斯利姆一点儿也听不懂秃鹰的歌声，但小阿尔弗雷德却能听懂。

　　可以说，歌声触动了他的心灵。

　　“可怜的老秃鹰！没有人会喜欢他。也没有人想帮助这只可怜的老秃鹰。”

　　这时，我的大脑在最大负荷地运转着。你没有当过牧场治安长官，就不会知道牧场治安长官的大脑在最大负荷运转的状态下，其效果是惊人的。

　　我的眼神从小华莱士移到老华莱士的身上，然后转向南面，停在了斯利姆的身上。他正在对挡风玻璃的碎片做最后的清理。我又将目光转向卓沃尔和小阿尔弗雷德。

　　“孩子们，我想我已经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我告诉了他们拯救老华莱士的计划。 警犬汉克历险记.第一辑（套装共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