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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节

　　窗外墨黑，大雪还在闪烁。在飞驰的火车上做梦，千百具身体与大地平行。

　　小伙子感到疲倦了，但却没有睡意。他双手交叉着枕在脑后。门外的脚灯透过玻璃把室内的一切映照得暖昧不明。对面的女子闭上了眼睛，她的肩没有盖严，胸脯在薄被条下均匀地起伏。

　　上铺的手机响了一下，只一下，就被掐断了铃声。

　　夜深了，走道里有穿着睡衣的人轻手轻脚走过。在火车的咔哒声中，依然可以辨别鼾声、磨牙声、呓语和响起又被掐断了的铃声。

　　小伙子难以睡。但被广播突然惊醒的时候，他还是肯定自己睡着了。睡意惺忪的播音员在紧急通知，列车因故将暂时停止运行，请各位乘客谅解。通知播了三遍，隔壁房间有小小的骚动，走道里蓬头垢面的人在相互打听。

　　“狼来了！”小伙子打开手机，给下铺的女子报告消息。

　　女子没有回应。她已经醒了。虽没有睁开眼睛，可一切动静都在她的耳道里。

　　火车痉挛着刹住。呼啸的风立马取代了宏大的轰鸣。门外的脚步声变得密集。咳嗽的声音、喝水的声音、议论与争吵的声音顿时放大了几倍。

　　“害怕吗？”

　　有一点，但她没有回应。

　　“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她回应着，一边用手整理头发。

　　“怕你心中所怕的。”

　　“我怕的是什么？”

　　“那你快乐吗？”

　　“你不快乐吗？”

　　“你不快乐我就不快乐。”

　　“风马牛不相及。”

　　“我是说如果你承认你不快乐我就承认我不快乐。“我没有不快乐。”

　　“那你常常得到快乐吗？”

　　“从哪里得到？”

　　“当然是自己以外。”

　　“自己以外？你相信自己以外……”

　　“我有时相信。”

　　“我相信你相信。”

　　“你从来不信吗？”

　　“我没有说。”

　　“他是谁？”

　　“谁”

　　“你当然知道。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不要问。”

　　“你很犹豫是吧？”

　　妯犹疑了一下，没有回应。

　　“出差到北京？”

　　“不是。”

　　“投奔他？”

　　“不是。”

　　“出差时顺便投奔？”

　　“不’

　　“他姓乌？”

　　“不是。”

　　姓有？”

　　不是。”无中生有？”

　　“他的电话是0000000000或8888888888”“多了两位。”

　　“多出的两位在车上……”

　　女子低着头，又没有回应。

　　“一个和尚一座庙……”

　　“你愿当和尚还是道士？”

　　“和尚。捧着经卷一样捧着手机，在雪夜。

　　“如果下车，你害怕吗“你究竟怕什么？”

　　“怕很多。”

　　“随便说一个。”

　　“怕噩梦。”

　　“怕梦？”

　　“梦有时就是预兆。”

　　“噩梦是可以控制的，比如睡前少吃东西。”

　　“通过控制梦来控制它所预兆的……”

　　“有些预兆常常被忽视，比如中途停车……”

　　她迟疑着没有回应。

　　走道里人越来越多。有人推开了窗户，风夹着雪粉飞卷起窗帘。到处都是举着手机的人，花八门的方音此伏彼起。 冬天的胡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