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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节

　　打开窗户，看得见院子边上的石榴树，一共三棵。指头大的果实深藏在密叶间，风一吹，便闪烁不已。那殷红的宝石究竟有多少，若要真去数，即便仰酸了脖子，也不一定数得清。

　　院子下面的斜坡上还有一些果树。樱桃树、杏树、花红树、苹果树、枣树、梨树以及不结果的梅树，它们在四季里陆续地开花。婆婆喜欢用花瓣做汤，汤里只放姜和盐。婆婆有一好牙齿，整齐而坚固，像磨子一样。那是吃水果吃出来的，她对孩子说。她总是劝孩子吃水果，甚至当成饭吃。如果你像我一样一年吃到头，到死都会有一好牙齿。

　　婆婆的牙完好无损。

　　小孩子的牙缺了几个。

　　婆婆在锅里炒胡豆，干胡豆。孩子便离开窗去关卧房的门。胡豆的香气闻不到了，婆婆忙碌的身影也被关在门外。她又去看石榴树。堆水果的杂屋有几个木柜，里面存放着胡豆、黄豆、豌豆、绿豆等各种豆子。孩子觉得很好笑，婆婆用水果磨出来的好牙齿，仿佛只是为了嚼豆子。

　　堆水果的屋里还有好多晒干的花瓣，一包一包的，像草药也像茶叶。婆婆老是在灶房里熬煎，弄出各种气味，有时是用锅，有时是用小瓦罐。

　　婆婆从小瓦罐里倒水的姿势很特别——她坐在桌子边，右手拇指扣住罐沿，几个指头握住罐耳，左手则捏住右手的袖，有色的液体便轻轻地落进碗里。水的色泽跟花的颜色不尽相同。比如李花是乳白色的，熬出来的水却是粉红色，而粉红的樱桃花的水反而有些偏紫。婆婆喝水很费时间。水含在里，牙齿在动，仿佛那不是水，而是可以慢慢咀嚼的无声的豆子。

　　在所有的豆子里，孩子最喜欢的是黄豆。炒黄豆可以像葵花籽一样吃着玩，而目还用不着嗑皮。炒黄豆面可以沾糍杷，黄豆磨的浆和豆腐是她最爱吃的。她从小没有吃过奶，—直喝的是豆浆，她对黄豆特别依恋。

　　婆婆做好了饭，喊卧房里的孩子出来吃。

　　孩子坐在桌边的高凳子上，离地的脚荡来荡去。

　　米饭在甑子里冒气。桌上的菜有青椒、茄子、番茄和豆腐。 冬天的胡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