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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节

　　王乙的夜游症，于成海是最近才发现的。刚开始他还以为她是颠倒了睡觉的时间。他抱怨道，整晚听你走来走去，你躺下的时候，天都亮了。王乙说，我还比你先睡啊，我睡的时候，你的灯都还亮着。

　　一天晚上，于成海听见门响，迷糊间觉得不对劲，起来查看，王乙不见了。到小区庭院找了好久，回到家，王乙已睡着了。第二天说起来这事，王乙一脸的茫然。

　　为防意外，于成海在铁门外又加了道锁，钥匙只有他自己有。

　　于成海的觉本来就睡不安稳，夜里留意王乙的动静，睡锝就更差了。莫医生不相信王乙会突然患上夜游症，要于成海白天尽量陪她，不要让她睡，这样晚上就可以睡得安稳，于成海苦笑着说，我倒愿意陪她，不愿意陪那些焦头烂额的鬼事。

　　王乙在白天也睡得不多，她瘦削的手、肩、下巴似乎都与瞌睡为敌，只有松松的眼袋里养着一点点睡意。吔的手老是动来动去，她丰富的手势替代了以往的自言自语。她动肩和下巴的时刻也让人心悸，因为随之而来的是她脸上的悲苦表情。

　　王乙的夜游实际上是很轻很慢的，惟其轻和慢才让人提心吊胆?客厅的书橱里摆满了书。那些书早已分好了类，王乙又轻脚轻手地在深夜将它们重新排列。有一格书特别刺眼，那是从橱柜底翻出来的卡通书，孩子去世后，从没有人去碰过。

　　于成海频频地起夜。王乙有时候也停下来，看着他进出。要是他也停下来，她立即就会变得惊恐不安。

　　有天深夜，于成海被噩梦惊醒。恍然间摸到卫生间。看到王乙正在黑暗中照镜子。镜中，王乙的目光闪电般照亮了斑驳陆离的镜面，仿佛一个梦境。他伸出手准备去摇她的双肩，王乙却平静地说，成海，你说，我们做得最错的事情是哪一件？

　　于成海摆了摆头，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他说，去睡吧，好好睡。

　　王乙转过头来，我们最不该做的是哪件事，你觉得？

　　于成海轻轻拍着她的背，沙哑地说，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做错了，去睡吧，就算帮我的忙。

　　王乙说，我已经替我们受了罪，老天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你？

　　于成海说，别胡思乱想，我好好的，没有事。

　　王乙说，停产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连她也在逼你的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取走了我们的养老金，你以为我不知道？

　　干成海说，她没有逼我还钱，是想帮我赚钱。话一出，他就后悔了。

　　王乙说，你破产了，成海，你看，倒霉的事才开头。

　　于成海摁下开关。

　　灯光下，两个人都像刚刚从一趟窝囊的旅行中归来，沮丧又疲意。 冬天的胡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