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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节

　　到了中午，人们才散去。

　　午饭是王乙做的。他们三个人围着饭桌吃。

　　从昨晚到眼下，于成海没听到他的母亲说一个字，也没见她正眼看过自己。他不止一次地叫她踉，她好像也没有听见。她的半边脸是瘫痪的，歪扯的眉眼和嘴让人辨不清以前的痕迹。她涣散的眼神、痉挛的脸，都让人感到遥远和陌生。尤其是她陡然发出的莫名的笑，简直叫人心惊肉跳。

　　吃饭时王乙壮着胆子给她夹了几次菜，见无反应，又试探着喊了她一声妈。而那个妈只茫然地扒着碗里的饭，食量惊人的大。

　　吃了好几碗饭，她还不肯把碗放下。于成海还要给她添饭，王乙说，不行，撑坏了不行。没有了饭，她也不要，坐在桌前，闭着眼，然后很快就开始流涎。于成海摇醒她，把她扶到了床上。

　　收拾完毕，于成海打电话给大伯，跟他商量请客的事，他想摆一场酒宴，请周围的亲戚邻居都来吃一顿，一是庆贺母亲回来，二也为母亲的出走向大家赔罪。

　　大伯不太赞成请客，他说，你这样去讨好大家，就像你欠了谁的，你只欠你娘，不欠别的。

　　于成海说，钱你不用担心，我都准备好了。

　　王乙在旁边问，你哪来的钱，她给的？

　　于成海说，不用担心钱，你和大伯只管招待好他们。

　　王乙交缠着手指，望着别处。良久，她说，成海，这个娘不是你的娘。

　　于成海说，什么蠢话。

　　她不是你娘。

　　你凭什么说她不是？

　　凭直觉。难道你没感觉？

　　于成海看了一眼大门，外面空无一人。

　　你真的没一点疑惑，从一开始？

　　于成海说，她老了，比以前更痴呆了。

　　我说的不是痴呆。

　　她的脸瘫了，面目全非。

　　那耳朵呢，手呢？你娘有一对大耳朵，两个耳垂肉乎乎的。你娘的一双手又大又饱满，还有她的骨架——老了，于成海打断她，老了，都萎缩了。

　　她倒比以前高了。成海，这个娘，真的不是你的娘，你仔细想想，你娘身上可有其他特征？

　　于成海想说，她的奶一只大一只小，但对一个老妇人，这个特征怎么验证。 冬天的胡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