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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锦绣的城 杨帆 6980 2021-04-06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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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牛丽当晚从诊所出来,已经凌晨一点。她身上还穿着那件薄如蝉翼的裙子,包得太紧几乎迈不开腿。披风外面披了谁一件西装,宽大得盖住了大半个大腿,肩章歪向了胸口,流苏流进胸口有股细细的凉。两个女生陪同她从诊所出来,按校方安排送她回家。牛丽邀她们去街口喝一杯,两人明天有课,推说时间太晚了。

  牛丽当街坐下,拍着桌子说,走吧!不想喝的,走!两个女生给春上拨电话,迟疑地看牛丽,说……医生是这么说的……嗯!好的。一个女生把电话递给牛丽,说,老师让你听电话。牛丽接过来,笑说,没吓到春上老师吧?我没事……要来喝一杯吗?这是第一次邀请,一起喝一杯吧?为了庆祝……晋级,是不是我晋级了?亲耳听到很幸福,你过来再说一遍吧?我保证,不晕倒,不怀孕,不提别的要求……我没胡说八道,就喝了一杯……

  牛丽把电话啪地扣桌子上,满上一杯啤酒,仰头倒了。

  两个女生边走边回头说,丽姐,你早点回去啊?有什么事打电话。牛丽朝她们挥挥手,说,谢谢你们啊。她看着人家的背影,觉得挺高兴,掏出电话,找可以喝酒的人。丁当不合适,人家老公刚从外省回来,她在这一轮被淘汰了。老枪也被淘汰了,心情不好,可以喊出来遛遛。老枪的电话打通了。

  喂!老枪,在睡呢?

  谁?……

  老牛!你在哪儿,吵死了。

  我在喝……酒,你,来吗?

  在哪儿?

  在,在……

  几个人?

  在……在哪儿?

  你出来,打个车,到斗街口排档!

  你,干一个!

  你把电话给同去的人,喂……

  ……

  牛丽骂了句娘,又拨给油条。本来她想第一个拨给油条,但油条自从上次见过一面后,叫她心里不踏实。她担心他来了之后,自己一个口不择言,他就要动刀动枪找春上。

  死哪去了?今天我复赛,你不来瞅瞅我的风光!

  姐,你今天大日子,我本来要到的。可我在庐山,前天就上来了。

  我找你喝酒,你在庐山!

  对不住啊,姐。下去我陪你喝个够,明天就下去了。

  上山干啥,天不冷不热的。

  处理个情况,非上山不可。正陪兄弟打牌呢,挂了啊。拜拜!

  牛丽心里不痛快,给自己连着倒了三杯,都是一气喝干。她念头刚转到老根身上,就掐灭了,虽然这个时候她需要人陪,但是老根无疑是最不合适的人选。

  刚才几个队友要送她上医院,下了车,她清醒过来,拒绝去医院。同去的饭团脑子转得快,马上指挥的士司机将车开到临近的一家私家诊所。诊所不大,两家店面中间打通了,外间门诊,内间治疗。牌子挂的是“贵妇诊所”,牛丽进门的时候骂了句,哪个贵妇迈这个门槛,怎么不叫贵妃诊所?坐诊的是一个老太太,戴着细框眼镜,笑眯眯地给她听诊。她说自己姓魏。

  牛丽简单说了自己的哮喘病史,在舞台上突然昏倒的经过。魏医生凝神听了一会儿,说,双肺没有听到哮鸣音,不是哮喘发作。还有什么别的症状?牛丽说,没别的,就是训练强度大,压力大吧。魏医生点点头,说,排除心脏疾病,工作压力过大,引起脑供血不足会导致晕厥。魏医生轻轻掰开牛丽的下眼皮,左右都看了看,说,不贫血,还有点火气呢。牛丽说,难怪,我最近老是反胃,干呕,给我开点败火的药吧。

  魏医生建议她明天去医院做个心电图。又问她近来例假怎么样。牛丽皱眉想了想,问,什么怎么样?……

  魏医生解释说,她反胃的情况,可能与月经期间受凉有关,往后要注意保暖。

  牛丽脑子里黑了一下,像突然插了个插片进来。她记起自己两个月没来了,自从参加集训以来,她就忘记了这回事。

  魏医生看她神色不对,就从抽屉拿了一盒早孕测试棒,让她带回去明天早上做。尽管牛丽对着陪同的女生说,这完全没有必要,她的例假一向不准。她脑子里却在急速旋转,倒带。脖子后黏黏的,出了一层热汗。在这事上,她有经验,知道不用等到早上就能测出来。随后她借了诊所的卫生间,偷偷把测试棒用掉了。阳性。这一下,牛丽完全蒙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诊所的,两个女生急于回家,没注意到她的失常表现。

  牛丽掐算了日子,毫无疑问,是在那个叫如归的宾馆种下的。回想起来那天春上主动戴套,是她打断了他,问他是不是姓杨。这一问,差点逼退春上的欲望,就是这一打岔,那个撕开包装的套子没派上用场。

  牛丽喝着冰啤,觉得心里的火降下去不少。月色正好,施施然从夜空倾泻而下,挂在了树枝上,又从枝头滑落地面。远处的花树在风里轻摇,像在演奏一支莫扎特的小夜曲。牛丽的心无端变得空荡起来,两个多月来密集的赛事一下远去了,心里一点点软下来。她忽然很想哭一场。

  眼前灯光一暗,一个人进了帐篷。牛丽抬眼一看,愣住了。春上扫视全场,看到了她,停顿一下向她走来。牛丽从没有在这种光线下打量过春上,个子其实不高,偏瘦,头发过于厚重,迈步的姿势缓慢轻快。她起身迎他,笑一笑,你还是来了?春上看看她面前的酒菜,说,我路过这里,看你是不是还在。两人坐下来。牛丽要了个杯子,给他倒酒,笑说,今天我是不是制造了个热点新闻?春上接过杯子,轻轻搁下来,说,这种新闻,少一点的好。两人举了一下杯,各自喝了。牛丽还是很快,春上慢慢地喝尽。牛丽说,等着收视率大增吧!我想想,下一轮我唱什么好?来个美声吧,《我的太阳》,哈哈。

  春上没有笑,没动筷子,他给牛丽满上酒。

  你不高兴吗?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吗?牛丽还在笑,有些停不下来。

  牛丽,春上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说,今天我来陪你喝几杯,不是讨论我的工作。

  牛丽一笑,还是你定的规矩,行。作为你的学生,我好像必须服从。

  春上略感意外,把酒喝了,说,你不是我的学生,你是你自己。

  吃口菜,牛丽看着对面的男人,眼睛有些迷离,我喜欢当你学生。刚才,你第一次叫我,牛丽。

  春上望了她一眼,拿起了筷子,夹起一片黄瓜,放嘴里嚼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名字的?

  春上放慢嘴里发出的清脆声音,似乎在回想。

  牛丽仰起脖子,看着远处的天,说,在我报名的那天吧?要是我没有参加选秀,你就不会知道我叫什么。

  春上看了看杯中酒,斟酌了一会儿,说,名字倒不重要,生活比较重要。我准备结婚了,她现在退学在家休整。我们打算旅行结婚。

  是吗,恭喜啊。牛丽脸上笑容不变,打算什么时候,去哪儿旅行?你那些床伴一个个处理好了吗,是不是组个团能打折啊。如果她们有人怀孕,你怎么办?

  春上眉头皱了起来。他在她面前常常露出无法容忍、微微迟钝的表情,这是牛丽喜欢看到的,尽管此刻心里不平静。

  春上喝了口酒,把杯子蹾在桌面说,你是最难处理的一个。

  两人对视,笑了一下。

  牛丽说,别光顾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春上倒上酒,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今后你尽量别恨我,忘了我,总之,我是个自私的人。一个自私的人总是因为没有能力,胆子又小。

  我从不恨人,牛丽把杯子干了,杯底也往桌上一蹾,说,我想过,等我夺冠,一鼓作气把你拿下。你的事我迟早全兜给吊线虫,把你俩拆散!拿不下你,好歹拿到了公寓吧……

  牛丽望着他微笑了。春上面色一僵,过了一会儿嗫嚅着说,你这副样子,很像一个……熟人。牛丽望着他,心里暗暗思忖,他刚才跟我分析自己是哪种人,这是什么路数?又说我像他家人,难道他是对我动心了,终于……金石为开?不可能,不可能。

  谁?我像谁?

  ……

  是不是一个丑女人,你不好意思说?总有人说我像他们熟人、亲戚,我长得那么有人缘吗?牛丽摸摸自己一边脸颊,笑着说,我到都城整十年了,哭过,乐过,哭笑不得过,过得还不坏。我的第一次恋爱,第一份工作,是个医生给的,……他甩了我,我又甩了好多男人,然后轮到你甩我,哈哈,真有意思。这在书里怎么说?历史性的一幕,又上演了!

  春上不去看牛丽笑,笑声比哭还难听。

  不说了,牛丽嘎嘎笑,喝酒!

  不喝了吧,春上问她,有些事好像是由她做主的。

  牛丽点点头,说不喝了。她按住肚子,自言自语,这个时期不能喝吧?春上环顾四周,还有两桌,一桌是两个男青年,一桌是两女一男。摊主夫妇熄了火,坐在门口桌边,只等收工。牛丽站起身来,拍拍身体两侧说,回去吧!你来陪我喝酒,我好像喝醉了,感觉好开心啊!……我有一次没喝酒,一个人在街上走,碰到两个醉汉,喝醉了很难缠啊!我当时流产不久,……你知道那感觉吗?我在桥洞下躺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今后不会这么惨!

  春上安静地听她说,在她打个趔趄时,扶她一把。牛丽的胳膊被握在他暖和的手掌里,登时感觉手肘发软。她听到春上说,你自己能行吧。

  他松开了手。

  我该说我不能,牛丽笑说,我一个人不行。

  春上去门口结账,她走出门去,站在路灯下等他。起风了。那层薄裙子全贴在她身上、腿上,一件男士西服罩在肩上,歪斜着就要滑下地去。这个女人喝多了,但她毫无倦意,还在对着灯杆轻晃脑袋。仿佛这马路上还回响着几个小时前舞台上的音乐。春上迎着路灯踱过来,眼底有一层深重的惶惑,面对这个精力充沛的女人,心里总压抑着一种异样的掺杂着抗拒的情绪。

  你喜欢过我吗?牛丽走上来,站在他的投影里。

  春上暗自想着,她总像是舞台上的主角,即便已经谢幕,熄灯,剧终。她身上的能量仿佛无穷无尽,取之不竭,然而,他是个破坏者。在两个人的关系里,是他剽窃、消耗着她。她提到她隔壁有个潜伏的凶手,她应该没想到,他正是割断她情感的咽喉、扯断她前途的引线的一个真正的凶手。

  一天也没有吧?牛丽抓住他衣角,用劲扯了扯。春上纹丝不动。牛丽就势凑上来,张开嘴,把酒气哈到他脸上去。如果我反对你结婚呢?如果,我怀孕了呢?就是说怀孕的是我,你要怎么办?

  春上的脸在灯光下是惨白的。过了一阵,他扭头望着别处,说了句,走吧。他也抓住衣服下摆,胳膊、拳头,整个人都是绷紧的,但衣角还攥在牛丽掌心。牛丽觉得他脸上有一种恐惧,他在用全力拒绝她,反抗她。

  如果我反对?她追问他,并摇动着他的衣角,把那种疑问的回荡输送到他胸腔里。他脸上多了一重暗影,可能他移动了脚步,或是风把树影拍在他身上。她莫名觉得他可怜,就松了手。她心烦意乱,想告诉他实情,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但她又疑心他已经听懂了。她很想尽情说话,有什么都倒出来,哪怕从此再不开口。但她只听到自己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响声。

  如果是那样,我不敢想,她听到他慢慢地说,我会辞职,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月色碧绿,在前面的背影涂上些毛边。一向鲜明的牛丽变得有些暗沉。春上跟在她身后慢慢踱步,他发现手里还抓着自己的衣服,自嘲地丢开。风从东边吹了过来,像是被暗处什么人送过来一样,这应当算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了。

  你要去哪儿,不再回来了?

  牛丽走到巷口,突然转身,把脸拱进了春上的胸前。这句问话是不是说出来了,她并不记得。她使劲闻着男人淡淡的汗气,一股薄荷糖的味道。春上没有推开她,双臂抬起,轻拍了下她背。有人从巷子里出来,是两个路过的人。牛丽迅即和他分开,闪进了暗影憧憧的房屋里。 锦绣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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