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傀儡师:全2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艳美人
六日后,白三惜已经可以下床。花苏苏整日在外面管理铺子,一把算盘一直拨到深夜。白三惜手才见好的时候,他在荣昌寺一箭拂了太子殿下颜面的事,京都传得已是沸沸扬扬。几个士族公子递了帖子,相邀白三惜去秋水之畔的酒楼一聚,各自拿出自己得意的傀儡比试一场。输的人要给赢的人斟酒,有真佩服白三惜胆量的,但大部分都是暗藏着献殷勤于太子殿下的心思。因而这一场宴会,不过是场鸿门宴。白三惜知道,却只能按时赴宴。
等白三惜到的时候,几个公子早已到了。宴会已经开始,四周吵吵闹闹倒也没人注意到他。等歌舞完了,便是每个人做的傀儡轮番上场。有的傀儡会唱歌,有的会跳舞,也有弹琴的。扫过去虽然一般般,但比起市面上卖的已是顶尖的了。
几个傀儡表演到一半,有人看着白三惜,笑笑道:“三公子的傀儡呢?听说这次三公子费了不小的力气呢?”
灯火晦暗,白三惜坐在那里不言不语,手拿玉箸敲着白玉酒杯,不理会他们的起哄。
有人笑笑,“既然三公子没有傀儡,那……”
那人的话说到一半,忽闻铮铮琴声。曲调有些熟稔,白三惜猛地抬头,便见一阵碎铃铛的脆响中一道寒光迎面过来。他尚未看清,那人已转了身,一身雪白衣裳身姿窈窕,只见转身时袖间三尺青峰闪过寒光。
四处几个官宦子弟早已呆立在原地,曲过一半,有人站起来朗声对着白三惜道:“你这傀儡倒是新鲜,我买了!”
有人起身出了更高的价格,白三惜却是充耳不闻,看着面前执剑而舞的女子,白纱覆面,柔软宽袍松松飘起缠住脚踝,桃花满地,她似是白雪莹莹而落。一曲终了,那女子一扬手,长剑直直朝着那先出价的人头顶飞过去。“噌”的一声,长剑钉入树干,一枝桃花被斩断掉下来恰好掉在那人肩上,那男子一时愣在原地,半天不敢再出声。
白三惜知道她是花苏苏,自他抬头看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她一直站在原地瞧着白三惜,眼神冷清却带着星星点点的暖意。有人附和道:“这样的傀儡要是送给陛下,三公子必然得赏。”语气里满是羡慕。
白三惜站在原地,瞧一眼那人,又看着面前站着的花苏苏,一众傀儡望过去,她最是出挑,一身白衣裳恰又站在桃树下,一拂风她便微微垂眸。若是她被陛下看中,那……白三惜一念至此,脑海里所有的想法霎时戛然而止。没有其他的,他望着她,忽而便生出了要离开的念头。那念头一生便似是野火燎原,他往前迈着步,腿磕到了桌子,碰倒了一桌美酒,旁桌的人小声埋怨,他似未曾听见,望着面前的花苏苏急切地朗声道:“在下家中还有急事,先告辞了。”
语罢他正走到花苏苏面前,离她极近,他才发现她今日是淡妆,双颊胭脂晕得正好,瞧上去妩媚异常,完全没了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意味。花苏苏似是一直在打量院中桃花,当他站在她面前那刻,她才恍然回神,略带茫然的眼神落在他脸上。身后一众纨绔子弟打趣声越发不堪入耳,她却似全然不曾听到。
白三惜一把将她的头按下去,单手将她搂入怀中。隔了薄薄纱衣,他察觉她的手腕有些凉,那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一直拉着她出了园子,他才放开她。正是夜里,楼外也聚集了不少人。有卖胭脂水粉簪子绢花的,也有卖小吃小玩意的。不远处有人放烟火,七彩烟火冲天飞去。白三惜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烟火,待那簇烟火彻底没了颜色,他低头才发现身侧的花苏苏不见了。一路走到白府,他才发现花苏苏正坐在石椅上看书。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她眉目微蹙,似是疑问。
“那你呢?怎么走得那么快?”他笑着道。许是饮了酒,脚步有些虚浮。
“快?”她笑起来,穿着一身白袍,头束玉冠,微微侧头轻声道:“你在说什么?”身侧的石桌上一支蜡烛烧得正旺。
白三惜走过去坐在花苏苏身边,仔细看着她。瓷白的一张脸,素白漂亮到有些精致的意味在其中,整个脸庞看起来十分柔和,却是眼梢唇角都是锋利的模样,将她的五官强行自脸上雕刻出来一样。
“我做的那个傀儡,如何?”花苏苏笑起来,唇角上扬,眉眼舒展开,带一点得意在其中。
白三惜微微收回神,轻声道:“方才……”
“是我做的傀儡。”花苏苏笑笑。
“很好。”白三惜轻声道,带着笑看着花苏苏想了想道:“可惜小姐没有亲自去,很好看的傀儡。”
花苏苏微微一怔,双击掌,林后便响起一串脚步声。
走近了,待蜡烛的光足以照亮那人的眉眼,白三惜顿时愣住。花苏苏看着他愣愣的样子,满意地笑笑道:“我花了三天做的傀儡。”
那女子微微转身对着白三惜福了福身,正是刚才的傀儡。
白三惜笑笑,眸子有些晦暗,扑闪两下眼睛道:“小姐的手艺一向好。”
正说着话,有小婢匆匆跑过来,说是东里绍寻花苏苏有事,她笑笑,起身跟着小婢朝园后走去。
白三惜朗声道:“公子。”
花苏苏停住脚步回身道:“怎么了?”
“没事。”白三惜笑笑。
花苏苏转身跟着小婢走了,白三惜看一眼面前的傀儡,漂亮的一张脸,同花苏苏几乎一模一样,正想着,那傀儡突然身子迅速往下沉,自脚踝开始全化成了石灰与木料粉末,不过片刻,整个身子都化成了粉末,一身衣裳落在地上。白三惜蹲在那里看着粉末,久久没有抬头。
经过昨夜,花苏苏同白三惜之间好了许多,花苏苏若是出门查账,白三惜也会跟着她去,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过了些日子,陛下突然病重。花平章的身子也不大好,旧疾反反复复,之前东里绍也替花平章开过几次方子,但都只是治标不治本,花平章的病只能好生养着,不可激动生气,上次白三惜受桃花砚一罚,花平章的病便又重了一些。现在因着陛下病重,京都内气氛瞬间紧张,他的病又加重。花平章倒在病榻上,人没了往日精神,花苏苏一边侍疾,一边打理花家。
未过几日,花苏苏突然收到她娘亲送来的信笺。花苏苏的娘亲早些年便在岐安城寺里带发修行,此次的信笺说与她多年不见,想让花苏苏去一趟佛寺,花平章便准了,花苏苏去岐安城见她娘,白三惜则留在了府里照看花平章。
一日一日过得也不算难挨,到了第八日,白三惜一如往常在商铺巡察,正要同管事的仔细说账,便见一个小厮匆匆进来朝着白三惜直直过来。白三惜心一跳,他虽不知道是何事,但看那小厮脸色定不是什么好事。他停下脚步候在那里,看着面前小厮慌慌张张的模样道:“怎么了?”
那小厮喘口气道:“公子去岐安城见夫人的时候,失足摔下山没了。夫人带着公子的骨灰到府里大家才知道,老爷气得不轻,福叔让我来喊你。”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
白三惜看着面前的小厮一张嘴开开合合,半晌他喉咙发干,轻声道:“没了?”
那小厮重重点点头,白三惜手一颤,手里的账本直直掉下去,他脚步虚浮地跟着那小厮出了门,早有马车候在那里,小厮看着他失神的样子,扯扯他的袖子。白三惜回过神抬眼看着马车,呆滞地抬腿朝马车走去,他心中一片空白,瞧着那马车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等马车停下,他慢慢回过神尚未掀帘子,便已听到一片哭声。马车外风呜咽着自帘子旁拂,直到车夫站在外面唤他的名字,他才恍然回过神,望着面前面容模糊的车夫轻声道:“确定是公子……”
“是公子,夫人亲自带回来的。”
白三惜“哦”一声,却坐在上面没有动。
府中婢女小厮皆是穿一身白衣服,天色已渐渐黑了。白三惜正要朝大堂走去,却恰好碰到福叔,福叔看着白三惜摇摇头道:“夫人带着小姐回来了,夫人这会儿在后院看老爷,你等会儿再进去,要不然……唉。”
“哪个小姐?”白三惜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苏小姐。”
白三惜正在愣神,猛地自花平章的房间传出一声尖锐的喊声,继而便听到了高低不一的哭声,福叔闻言站在那里浑身一颤。这哭声,定是花平章出事了,福叔立在那里,佝偻着腰叹口气。
有人自花平章的院子里跑出来,一身白裙宽袖翻飞朝着后廊去。白三惜不由自主抬脚匆匆跟上去,身旁不时有桃枝挂住他的衣衫,行过只觉桃花翻飞,满袖藏香。
花家修建府邸时多用木料,很是讲究,连廊柱屋檐都刻了枝蔓相连的桃花。年岁久远,花纹越发不大清晰,只是触手才能摸清纹路。他扶着廊柱,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廊外,单手拎着漂亮的织锦月白灯笼。
那人穿一件大裙摆的衣衫,长发簪一支挂了流苏的珠花,银白的流苏直垂至肩窝,一头墨发放下来搭在肩头,听见脚步声,她慢慢回头,良久涣散的眸子才漾开一点笑。
“他们叫我苏苏,他们说子官死了。”她眼眶微微泛着红,眸子未眨,便有一滴泪落下来,直直晕开脸上的胭脂,“爹说他恨我害死了子官,恨我骗他。娘也说她恨我,她在佛寺修行就是为了给我减少罪孽。那我呢?我也有一颗心,可曾有人在乎过我的心里放的是什么?” 傀儡师:全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