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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错
两人乘着马车颠簸了几天到花府的时候,福叔正候在府外。大理石的地板被水刚洗过,湿漉漉泛着光。福叔走近打发了车夫对着花苏苏小声道:“老爷在祠堂等着。”
花苏苏抓着白三惜手腕的手猛地一紧,进了府,白三惜带着几个小婢朝着账房的方向走去。福叔跟在花苏苏身边,花苏苏轻声咳了咳。
“是爹知道了岐安城的事?”花苏苏侧头低声问福叔。
福叔微微点点头,“几个长老都知道了,所以……”话没说完,但花苏苏想到了后面。既然几个长老知道了,那刑法便是在所难免。
“公子是老爷膝下唯一一个公子,你虽有姐姐,但花家日后还是你来掌家,所以一会儿不管老爷说什么,公子还是认同为好。几个叔公有的已经到府里了。”
花苏苏从福叔手里收回自己的胳膊,轻声道:“我知道了。”
照福叔的话,爹爹应该是只知道她替甄黎做傀儡一事,后面的白三惜做的傀儡应该是不知道,那就跟白三惜没什么关系了。
花苏苏缓口气,福叔送她到祠堂外便走了。花苏苏一人走进去,祠堂里的窗子都关着,唯有供着香案的桌上点两支蜡烛,花苏苏走过去看一眼朦胧不清的牌位,正晃神,便听得一声暴喝,“跪下!”
花苏苏膝盖一软跪下去,花平章从牌位一旁的椅子上起身走过来,方才花苏苏进来一直没有看到他就坐在那里,此刻看着他一脸郑重又是盛怒,花苏苏低下头。
“你为什么要帮他做傀儡,你可知道自孟贵妃没了以后,花家人都不敢随意做傀儡,你倒好……”
孟贵妃就是童少卿的母妃,花苏苏低着头,似然摆出一副认错的样子,花平章却知道花苏苏完全不是在认错,顿时怒气更盛,“引人魂魄做出与活人五成相似的傀儡,我一早就同你说过,这是要受天谴的,花家虽将此法视为绝技,但从无人做,你倒是大胆得很!”
“爹要怎么罚子官?”花苏苏抬头,语气平静。
花平章看着她这样,怒从心起扬,起手就要打下去,花苏苏仰着脸没有往后退一分。花平章到底是心疼,叹口气,手又放下去。
“几位长老叔公都知道了,这事也瞒不过去。”花平章退了几步站在香案旁,扶着香案垂着头,脸上一派颓唐之色。他看着香案上的烛火,沉声道:“我已经想好了,就说这次是三惜做的,他自幼同你亲近,会你的手艺也不奇怪。”
“爹!”花苏苏仓皇抬头,“你明知不是……”
“我知道又能怎么样,难道要我毁了你的手?”花平章语气很是平静,“今夜在几个叔公全部到了后,就在祠堂……”
“爹!”
“子官你该知道花家的规矩!”
“花家是有规矩,可不是三惜的事,你……”
花平章不再说话,背过头看着祠堂里的牌位,花苏苏朗声道:“爹爹这样偏袒子官,不晓得其他叔伯那里可能说得过去?”
花平章摸摸胡须气得转过身来,一掌拍在桌子上,香炉跳起来又摔下去,花平章道:“那些是我的事!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就不要逞能!”
花苏苏跪在地上半天不说话,花平章冷静了一下,转头看着花苏苏,语重心长道:“子官啊,爹都是为了你好。”
花苏苏仰头看着花平章,缓缓扯着嘴角笑起来,“你从来都是为了我好。”你从来都是为我好,所以我反驳不得。
花家百年基业,皆是从傀儡中来,百年前为了让花家鼎立不倒,花家的先辈便定了花家的祖训。说是祖训,其实也是想传下来一些秘术,却又恐后辈因施行秘术而受天谴。于是祖训便规定,有些秘术虽可以让外人知道,使得花家地位尊崇,但花家后辈却不可以用。
以人魂魄做成同真人五分像的傀儡,也是众多祖训中的一个。违者要受的刑罚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桃花砚。以浸泡了药水的银针刺入被罚者五指,五指外则以寒冰包裹,待药水的功效发作,外面寒冰消融,小指上刺一朵桃花,若是以后这只手再做傀儡,因着难度,桃花便会不同程度显现出来。而这个刑法结束,便是药石罔医,多数人此生都不能再做一些对手指灵活性要求高的事情,比如弹琴、练剑、绣花,比如做傀儡。
白三惜送了账本,就看见花苏苏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白三惜立在那里一怔,想来应是要受罚。花家家规严苛,白三惜只是略有耳闻。方才在福叔那里粗略一问,原来花平章以为那个傀儡是花苏苏做的。也对,这个傀儡秘术,只有花家的少主才能知道,他若是知道便是花苏苏泄露了秘术,算来算去,左右花苏苏都要受罚。就算花平章平日里宠着花苏苏,但几位叔伯那里并非一样。白三惜早早便料到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今看到花苏苏这样,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花苏苏走了几步停下脚步,抬头一扫恰好看到白三惜。她面无表情,定定立在那里,身后花平章走出来,花苏苏扫一眼花平章,利落转了脚快步朝着偏院跑过去。
“子官!”花平章在花苏苏身后喊道:“今天晚上几个叔公都到祠堂里去,你若是不去便晓得后果!”
白三惜看着花苏苏越走越快的身影,花平章虽平时是一副和善的样子,但发起脾气却是没什么人能挡得住。几个小婢子看着花平章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赶紧匆匆绕过花平章走过去,园中一时寂静,除开闲鸟啼鸣便再无别的声音。
花平章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福叔匆匆跑过去同花平章说了些话,花平章跺跺脚又垂头丧气朝着外面走出去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别的叔公长老到了。
白三惜想了想,看一眼花苏苏的背影便抬脚跟上花平章朝大堂里去,果不其然,未到正厅,便听到一阵吵闹声,一声高过一声。
花平章负手站在正厅外面,福叔站在他身边小声说着话。花平章听完叹口气,微微侧头正好看到白三惜,花平章眸色一闪又低下头。
福叔朝着白三惜这边走过来,走近了低声同白三惜道:“老爷正发愁,你跟公子怎么跑到甄家人那边去了!我在花家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花家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公子这次真是捅大娄子了。”
白三惜叹口气,福叔想了想道:“你去看着公子,别再出什么事。我跟着老爷再去缓缓几位叔公。”
“好。”白三惜轻声道。
花苏苏从祠堂出来便直奔自己的院子,白三惜一路过去见到几个婢女,问过才知道花苏苏一回去便将众人皆遣了出来,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白三惜笑笑,便一人朝花苏苏的院子里去,花苏苏果然关了门,白三惜敲了两声都没有人应。
“小姐?”
“三惜。”是花苏苏的声音,“你曾说过,你今后什么事都要听我的,那替我受这一次刑法应当是没什么干系?”
“小姐,你先开门。”
“怎么?你说过的话如今不作数了?”花苏苏轻声道,声音微微打战。
白三惜颓唐地笑笑,“算数。”白三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能替小姐受罚,是三惜的福气。”
“爹爹说,刑罚是桃花砚。”花苏苏轻声道:“你要是不愿意,我……”
“我愿意。”白三惜笑笑道:“这是三惜的福气,更何况,傀儡本就是我做的。”
花苏苏靠着门听着他说话,一直没什么波澜的心却剧烈地颤了一下。花苏苏一直没开门,白三惜站在外面也没说话。夜幕慢慢落下来,屋里屋外皆是没点灯笼,有些暗。
过了一会儿,隐隐听到一串脚步声,像是福叔。脚步近了,福叔叹口气道:“老爷让你去祠堂。”
白三惜轻声道:“好。”看一眼依旧紧紧闭着的门,白三惜想了想道:“天色不早了,公子一会儿要开门去吃些东西。”
屋内无人应声,等白三惜跟着福叔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花苏苏才扶着门整个人倒下去。月亮爬得很高,照下来屋里有些亮,花苏苏在那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开门朝着祠堂走去。
祠堂里几个叔公长老已经准备好了刑具,花平章站在祠堂外面,眼看祠堂门要关,花苏苏跑过来,一手挡住门。白三惜被捆在椅子上,四周烛火通亮,银针排了整整三行,看上去泛着寒光。花苏苏挡住门抬脚冲进去,两个关门的婢女让开,她便猛地扑到了白三惜的眼前。
白三惜看着她,黝黑的瞳孔漾开一抹笑,花苏苏猛地便觉得脚底无力。她看着白三惜仓皇后一步。
“我在外面等你。”像是怕说服不了他,她又道:“我请了大夫来,没事的。”说完便退出了屋子,门在她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了。
白三惜的刑法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等刑罚完的时候已快到子时,花苏苏站在花平章身后,看着他被几个小厮搀出来。花平章一扬手,几个大夫一哄而上检查伤势。白三惜满头大汗,一张脸已经煞白,他微微抬头看着花苏苏,眼神涣散安抚地笑笑。
花苏苏站在那里,似是被钉住了一样,没有移动分毫。
白三惜被扶到自己的院子里后,几位叔公满意地各自回厢房了。花平章一路跟着几个大夫,不停询问有无大碍,能恢复几成。等白三惜屋子里的人全都散去,远处天边已经隐隐有了些亮光。花苏苏轻手轻脚走进去,白三惜却还未睡。她拿着灯笼挑起来一看,正好照到他的眼睛。她手一颤灯笼掉在地上,风吹得屋外竹林簌簌而响,看着他的那双眼睛,花苏苏整个人打个寒战。外面的万顷竹林排山倒海压下来,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磕在椅子上,慌不择言说道:“三惜,你好生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后便匆匆撩起帘子跑了出去。
第二日白三惜便恢复了许多,几位叔公相继回家,花家一时又安静下来。府里气氛凝重,花平章同花苏苏不怎么打照面。请的大夫一直住在花家,花苏苏再也没去看过白三惜,偶尔从白三惜的屋前过,也是脚步匆匆。 傀儡师:全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