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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春台
转眼就是五月初五童少宫的生辰,巍峨皇城在五月初五这一日装点得格外好看,大红的绸幔一早便挂在泛着赤金的雕栏边,七彩琉璃瓦下朱红的雕花木柱边,十里荷花掩在重重木槿后开得正艳。木槿树旁挂一个银笼,里面一只金丝雀正在扑腾着,喂食的宫娥单手拿着白玉盘立在木槿树下,湖中的金红锦鲤摇尾而来跃出水面,大朵的碧叶红荷一直绵延到视线所不能及处。
“发什么愣?还不快跪下!”猛地耳边一声低低的暴喝,喂食的宫娥回过神匆匆一扫便见面前五步处立着一个穿了玄色衣袍的人,那人身边跟着一大群人,而自己恰好立在这里发呆挡了她的路,阳光像是猛地强烈了,喂食的宫娥只觉脑子里一片眩晕,心一颤双膝便不由自主跪了下去。她哆哆嗦嗦地不知该如何请罪,手里的白玉盘滑不溜秋猛地滚了出去,她先是一愣,而后赶紧垂下头,连请罪的话也不敢说了。
“狗东西!敢在殿下面前……”
内侍尖锐的声音突地被打断,“饶了她吧。”那声音淡淡地带着些倦意,略略一顿又道:“白大人呢?”
“回殿下,白大人在红春台那儿,哦,到午时后,和往年一样各位大人就各自携着内眷入宫了,今年还是在红春台。”
童少宫在那里又立了一会儿才缓步走过来,一直走到金丝雀边,又停了一下才走了。等童少宫走出很远,喂食的宫娥觉得臂弯一沉,再抬头却见是一个眉目带笑的小宫娥。
“姐姐没事吧?今日殿下生辰,正阳宫的人多事杂,从外面调来的这些人净想着讨殿下欢心。”小宫娥说着话扶起她。
五年前春,先帝昭仁帝病重。当时三皇子殿下与太子殿下双方早已对帝位觊觎已久,恰逢番邦外臣来宫觐见,三皇子殿下挟昭仁帝而称帝,而太子殿下那夜则是去了寺中祈福,后太子殿下得知宫中变故,归来时在皇城的拥长门下,被三皇子殿下早已埋伏好的人生擒。后三皇子殿下称帝,是为如今的重明帝。而太子殿下则以携刀械入城意欲行不臣之事,连带着东宫上下三百零四个人悉数被判斩首。先帝本就子嗣凋零,两个公主早嫁和亲,而最小的公主童少宫在幼年便在一次离宫逃乱中失了踪影。
后重明帝登基,广发诏令才寻回了童少宫,重明帝登基已有五年,却从未纳妃选秀。后宫中早年昭仁帝的妃嫔在昭仁帝病逝后便多数前往国寺中带发修行,因而偌大的轩宫中便只有重明帝和童少宫。宫里每年的大事,除开重明帝的生辰和国祭,便是童少宫的生辰了。
午时一过,便有许多大臣的内眷带着贺礼入了正阳宫,宫里上下都有内侍和宫娥安排这些内眷。等过上一个时辰,上朝的官员够阶品的才能来。
原来安静的长廊边挤满了人,花序序立在长廊边看着水里枝蔓相连的莲花,入宫不能带婢女随从,即墨家又是商家,是不能和这些官员的内眷一起来的。重明帝已为花序序和白三惜赐了婚,花序序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来了。来了之后到处都立满了人,却始终没有见童少宫。今日恰好天气极好,太阳有些毒辣,花序序在大殿里坐了一会儿觉得闷热,便来廊子里坐一会儿,谁知道廊子里也全是人。花序序来京都后很少出门,几乎没人认识她,她一个人坐着倒也乐得自在,只盼着今日能早些结束回府。
入宫的内眷都穿着不同形制的宫袍,袖子宽大裙摆又长,头上簪满了玉石,入宫才一会儿已觉得脑袋沉。
“小姐可要吃茶?”一个粉衣的宫娥轻声问道。
花序序头上的发饰重,她懒得回头,只靠着栏杆轻轻应了一声,“不用了。”
“小姐真不用?”那宫娥又说了一句,花序序恍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一转头便立刻呆住,“浓厌!你、你怎么在这儿?不是……”
浓厌笑起来,伸手做一个小声点儿的动作,“大人担心小姐,所以一早让我混进来的。”
“哦哦。”花序序恍然大悟,“我就说一早起来怎么就不见你了,我问三郎,他还瞒着我什么都没说。”
“再半个时辰大人就过来了,小姐在这里等,切莫随意走动。”
“那你呢?”
浓厌扬扬手里的托盘,里面放着一些鲜荔枝,“奴婢要去红春台一会儿。”
花序序点点头,浓厌捧着托盘走了。过了半个时辰,果然来了一个公公请所有内眷前往红春台。重明帝前两朝便修建了红春台,早先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宫里的戏台子,后经过两朝修葺改善,就成了一个礼宴外邦使臣的地方,再到了重明帝手里又扩建了一次,增修了歇息的宫殿和亭子长廊,宫里的宴会便都在这里举行。
自从重明帝出了旨意今年童少宫的生辰和往年一样过,福叔便请了教习礼仪的嬷嬷在府里教了花序序好几天。今天一早白三惜上朝前又对花序序说了一些。花序序等白三惜走了以后,梳妆收拾好便乘着马车往宫里赶,到正阳宫里之前,又是步行又是乘轿辇,几番折腾下来花序序本来的局促不安全消磨没了。
花序序随着一群内眷入了红春台,刚坐下没多久内侍便放下宴会前高座上的珠帘,一群身着官袍的官员排成两列依次走进来,一众内眷都被安排在四周垂着的珠帘后,中央的空地则全是留给那些官员的。花序序仔细地一个一个看过去,便看见了白三惜,他穿一身大红的官袍,头戴乌纱帽,立在他身侧的是一个胡须全白的红袍老头,乐呵呵地正在和白三惜说话。白三惜说话的空当朝着花序序坐的这边扫过来,花序序正要曲起胳膊对着他招手,胳膊却被人按住了,花序序惊愕地回头就见即墨长莺已利索地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小姐的位子在、在……”一直替即墨长莺引路的宫娥急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花序序往那宫娥指的地方虚扫了一眼,坐的都是一些年岁尚小的小姐,一个个虽衣着富贵,却举手投足都透出些不自然来。
“我才不要和她们坐一起。”即墨长莺伸手虚虚扶了扶鬓边的花,那边的官员已尽数落座。游阮携刀姗姗来迟,即墨长莺看着游阮眸色一喜,伸出手指了指游阮道:“没有人告诉你我已经同游将军定了亲吗?我凭什么不可以坐在这里?”
那宫娥局促不安地行了礼下去了,看样子是去找比她品阶高的人去了。
“放心,那一看就是才进宫不懂事的。”即墨长莺随手捻起一颗荔枝,而后熟练地用戴着夹套的指甲划开荔枝皮,新鲜的荔枝皮上还挂着水珠,刚剥开即墨长莺又兴致缺缺地将荔枝扔到了一边,随手扯出一块手帕来擦干净手指。
花序序疑惑道:“不喜欢吃?”
“嗯。”即墨长莺笑了笑,撑着头目光一直跟着游阮,半晌她轻声道:“要是我能嫁给游阮就好了。”她伸手戳戳花序序,笑起来道:“我除了不能和他上疆场杀敌,什么都能为他做到。放眼江山,不管容貌还是家世,我都是最配得上他的人。为了能配上他,我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
花序序皱起眉,“上疆场?”她突然想到童少宫。
即墨长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其实如果他让我陪他上疆场,我一定会很快就学会很多刀法,我很聪明呢。”即墨长莺说话的时候微微挑眉仰着头,尖瘦的下巴化成一道漂亮的弧线,像是桃花的花瓣纹路。她以为自己漂亮的是那副容色,其实并不是,她漂亮的是她那个人,无关艳丽的皮囊和一双巧手。
花序序忍不住轻轻笑来,她和游阮当真是生得相配。
围坐的台子上一声金锣响,继而便有一群歌姬身着纱衣鱼贯而出走上台子,福了身后跳舞。童少宫和重明帝都没有来,坐下的官员和内眷都在闲散地三五成群说着话,只有少数的人在看歌舞。即墨长莺看着台上的歌姬,斜倚着身子打个哈欠,皱起眉不满道:“没了那什么以后,就连这宫中的歌舞也让人提不起兴致了。哎,不如序序你去跳一个,礼佛节的时候你跳得那么好呢。”即墨长莺说得兴致勃勃,花序序赶紧摇摇头,按住她的手。
即墨长莺眼珠一转又计上心来,扯过花序序的手腕笑道:“那不如你跟我出去一会儿,这里闷成这样。”花序序也觉得坐着确实是无聊,便由着即墨长莺拉着朝外面走,出了大宴的院子往外一路走,不时能遇到端着瓜果的宫娥。即墨长莺轻车熟路地一直往前走,越走人越少,而她的步子越来越轻快,跟在她身后的花序序直叫苦不迭。
等即墨长莺停下脚步,花序序才发现两人走到了假山边,这边离红春台大宴有些距离,花序序弯着腰喘气,即墨长莺嫌弃地看了花序序一眼,挽起袖子眉梢一挑,“我要上去,你一起不?”她面对着假山立着。
假山约有二十一尺,上面有一条小飞瀑,旁边栽着不知名的奇异花草,山后依稀能听到零散的脚步声。花序序看着假山,咽口唾沫赶紧摆摆手,连声道:“不了不了,你上去要是让人看到……”
“看到怎么了!”即墨长莺皱起眉,旋即又得意地笑起来,“就算看到了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见花序序发愣,即墨长莺笑容更盛,神采飞扬地挽好袖子朗声道:“我这个人啊,最喜欢别人看不惯我又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
花序序讶然地看着她利索地脱了鞋子,手脚并用麻利地顺着假山往上爬,花序序看着她不由得揪心。出府前福叔还特意交代了在宫里尽量不要出端倪的,这下碰到即墨长莺,算是什么都成耳旁风了。
“大胆!”身后猛地一声暴喝,即墨长莺刚巧爬到一半,她许是被吓到了,一脚踩偏,整个人直挺挺摔下来,花序序也是一惊,回头一看却原来是装神弄鬼的东里绍,他立在那里看着即墨长莺狼狈的样子捧腹大笑。
即墨长莺摔在地上半天没有站起来,她保持着落地的姿势趴在地上。花序序无奈地斜睨东里绍一眼,赶紧跑过去扶起即墨长莺,即墨长莺不情愿地站起身子,别扭地从花序序手里抽出胳膊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东里绍也知道是玩过头了,清清嗓子止住了笑,走过来悻悻地用手里的折扇拨掉即墨长莺头上挂的草叶,即墨长莺一把打开他的扇子,东里绍强忍着笑摇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呀你,总是黏着游将军,人家看见你不跑才怪。”
即墨长莺脸红了一下,她立刻回嘴,“神医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别人吧!”
花序序瞪大了眼睛疑惑道:“游将军?”
“对啊。”东里绍笑起来用扇子指指假山,耸耸肩无奈道:“游将军每年有这种宴会的时候都会自请巡视宫内,歇息的地方就在墙外,站在这个假山上就能看到,每回我都能在这逮到她!”东里绍叹口气翻个白眼看着脸红成一片的即墨长莺道:“你说说你,这都多少年了!就不能有点出息么!要不是受……”东里绍一顿,而后神色恹恹道:“我才懒得管你。”
即墨长莺闻言脸色一瞬变得惨白,微不可察地皱起眉怒道:“我又没让你管!我长莺不要任何人来施舍地对我好!”
东里绍叹口气,他冲着即墨长莺的胳膊扬扬下巴,“疼不疼?我帮你看看?”
“不劳神医大驾!”即墨长莺打掉东里绍伸过去的手,拾起鞋子,揉着胳膊,也不理花序序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花序序看着即墨长莺的背影渐行渐远,无奈道:“你又惹长莺生气了。”
“她一会儿就没事了。”东里绍轻轻一笑,两人迈着步子朝大宴的地方走,东里绍看着花序序,嘴唇开开合合,最后在回廊上突然停下脚步,周围没有人,几个侍候的婢女都立在廊子外,东里绍垂头看着花序序终于轻声道:“你好像同她只浅交。”
花序序迟疑了一下才道:“她有的时候对我有敌意,就比如上次甄黎去看戏,我觉得她……”
“觉得她是故意让你难堪?甄王爷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你和甄黎在‘桃花源’的事,把甄黎禁足了好一阵。”东里绍笑起来,脸上的笑诚挚温和,“长莺也是想帮甄黎,她这个人有的时候就是喜欢这样,不过她没恶意的,本心并不坏。其实即墨家在京都是大家,但同长莺相交的小姐寥寥无几,你若有时间可以去陪她说说话。”
“你是来做说客的?”花序序看着他促狭一笑,了然道:“难得神医大人也有喜欢的人。”
“不是。”东里绍叹口气看着花序序,想了想才轻声道:“其实长莺她是个苦命的姑娘。”
“苦命?”花序序轻轻笑起来,没好气道:“你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所以才这么说的吧!哼!可惜了,人家喜欢游将军!”
东里绍忍俊不禁,将身子又往她身边靠了靠,“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二岁,第二次见她都已经十四岁了,她小时候不这样的。”
“这样是什么样?”花序序和东里绍站的地方恰好能看到即墨长莺,她撑着头正端着酒杯喝酒,她生得漂亮,尤其是在这样桃红柳绿的画栏玉阁里,看上去更是烟视媚行矜贵的好看,一身绿袍冠压满园嫣红。
东里绍半倚着身子靠在栏杆上,迟疑了半天才轻轻道:“即墨家有两个小姐,事实上长莺这个二小姐是即墨老爷收养的,即墨大小姐才是真正即墨家的子嗣。长莺十二岁那年,恰好我师傅同即墨老爷约在雍乐城见面,长莺在十二岁的时候已经算是个美人胚子,可是那时穿着朴素,一双手全是割水稻的疤痕,当时天有暴雨,即墨老爷的病情无法耽搁,是她无意采到草药救了即墨老爷。即墨家大小姐说起来没多少人见过,她自小聪慧,但对家里的生意并不上心,一直在外游玩。当年即墨老爷觉得长莺聪慧又于自己有恩,所以就给她家里留了银子把她带走了,她就这样成了即墨二小姐。后来她十四岁的时候,冬天里跌进水塘高烧不退,我和师傅一起去即墨家,那是我第二次见她,她醒了以后性格就微微有些改变。”
花序序惊讶地看着东里绍,这么隐晦的事他居然会用这样平淡无奇的语调讲出来,见东里绍神色如常,花序序低声道:“那、那她的家人就这样愿意让她走?”
“她那个时候只有十二岁,家里子女多,连衣食都是问题,而且当时天灾人祸年年有。即墨老爷要带走她的时候,她很不愿意,她爹娘也没有逼她,但即墨老爷许了一笔银子。”东里绍摸摸花序序的额发,轻轻一笑眼波微晃,轻声道:“她一直以为是要把她卖了当花娘的,当时我问她知道什么是花娘么,她说知道,没有饭吃,会挨很多打,可能会被卖到很远的地方去,老了以后死在别的地方。然后我问她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去,她说是因为银子。她看所有的事一直都是权衡利弊的,甚至于说她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别人。比如说十二岁为了银子进即墨家,比如她现在为报答即墨老爷将即墨家经营得风生水起。”
花序序咬着唇感慨道:“不过长莺也确实运气很好,有一个倾慕的游阮,有一个给她保驾护航的你,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即墨家。”
“不,这些都是苏苏给她的。游阮喜欢苏苏,但苏苏一早就拒绝了他。我会在长莺身边也因为曾受苏苏所托,甚至即墨家,如果苏苏在世,即墨家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家独大,包揽皇商。”
“花小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东里绍挑唇一笑,“绝世美人。”
“那长莺呢?”
东里绍这次没有那么快就回答,他微微抬头看着即墨长莺。即墨长莺如今掌管即墨家,算得上重明帝面前的红人,但她坐在那里,却一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和她说话,她也像是早已习惯了,撑着下巴全然不在意,一堆人吵吵闹闹的,只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
东里绍头疼地叹口气,“一个爱闯祸的妙世佳人。”
花序序笑起来伸手推了推东里绍,东里绍确实也形容得当。
东里绍抿唇一笑突然莫名其妙道:“这世上很多东西,你不碰,便觉得很漂亮,看上去都快要发光了一样,可当你真的碰了,你才会知道里面有多让人觉得恶心。”他漆黑的眼睛里散着许多零星的笑意,折扇一展抬起眼睑,唇角半弯仅仅一些零星的笑意,却是开扇那一瞬妖孽附身,“谁都有秘密的。”蛊惑的口吻,花序序耳根蓦地热起来。
花序序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东里绍身边,两人隔开一些距离,“你一直说是花小姐所托,我觉得就算不是花小姐,你也会照顾长莺,你明显待长莺与众不同。”东里绍虽爱美人,但在花序序面前这样郑重其事说起来的却只有即墨长莺一个,明显在东里绍心里,遍地的美人里即墨长莺是一个不一样。
“天下的美人我都心疼。”东里绍又成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摇着扇子十足的风流样子,“不过你这样的我不心疼。”
一个痞子的纨绔,花序序在心里默默道。
入宫前福叔说过,往年童少宫的生辰都会到晚上才结束。花序序和东里绍说了一会儿,便又进了之前坐的地方,即墨长莺显然还在生气,闷闷不乐的样子。见花序序坐下后,扫了一圈没见东里绍,脸上才又挂上笑。花序序看着她,当真是一个富贵漂亮的人。如果东里绍不说,自己是决计不会看出来即墨长莺只是即墨家的养女的。
天色慢慢暗下来,花序序看着歌舞中间打了个盹,醒的时候扫了四周却都没见东里绍,白三惜也没影儿。花序序觉得有些头晕,便起身出去走走,虽然已经是五月了,但是轩宫里一到晚上还是觉得有些阴冷,花序序对轩宫也不熟悉,就顺着白日里即墨长莺带着她走过的路走过去,果不其然东里绍正立在假山那里,他一个人立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花序序走过去立在他身边低声喊了一下他,“东里。”
“嗯?”东里绍看着花序序,不远处开始放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升上天空,绚丽又明亮,四周的人都抬头仔细看着天空的烟花。
花序序抬头看着烟花笑了笑,良久才轻轻道:“你知道傀儡吗?”
“知道。”东里绍应了一声,花序序垂下头看着身边的东里绍,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袍,头束玉冠,两边垂着两条大红的长璎,袖子和衣摆也都用红色窄窄的布料绲边,映着漫天烟花看的时候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我知道一个……”
“快看!”东里绍猛地抬手指着天上的一个烟花说道,他偏着身子背对着花序序。那朵烟花是大红的,中间是白的,绽开的时候细密的火点像花瓣。好看但是很快没了,东里绍缓缓放下手,转身见花序序正静静看着自己,和往日不一样的郑重。东里绍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轻声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花序序掀起唇角笑起来,最后笑容越来越盛,眼睛眯起来朗声道:“烟花真好看!”
“嗯,真好看。”东里绍轻声回道。
“那我们大婚的时候就用这种烟花。”身后响起白三惜的声音,他臂弯里拿着一件大红的外衫,唇角带笑慢慢走过来。
“三惜!”花序序笑起来,立刻扑上去,两人黏在一起走过来。
东里绍鄙视地扫一眼花序序,“这是在宫里,小心嘉仁公主知道!”
“怕什么!我可是正牌赐婚的夫人!”花序序在面对白三惜的事上分毫不让。
白三惜看着花序序和东里绍吵得脸红脖子粗,他将臂弯里的大红外衫披在花序序身上,仔细地帮她穿好。
“等我嫁给三惜,我要天天从你面前走,气死你!”
东里绍挑唇一笑,看着白三惜,眼睛里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先等你嫁给他了再说吧!”
身后一阵脚步声,即墨长莺和游阮走过来,即墨长莺看到花序序了然一笑打趣道:“我就知道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肯定是有事!”
“在说他们大婚的事,序序在幻想嫁给白三惜的……”东里绍声音突然断开,瞪着花序序低吼道:“你干什么掐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好不好!”
花序序红着脸收回手,眼角一瞟恰好看到白三惜,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恍如谪仙,月色下的绝色。
“我我我!”即墨长莺立刻举手,“我帮序序梳头!”
游阮冷哼一声,“让你这么多灾多难的人梳头,结了婚也没什么好结果!”
“你!”即墨长莺气结,看着游阮却蓦地笑起来,靠过去甜着声音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游阮嫌弃地躲了躲,东里绍显然对游阮的反应很满意,即墨长莺一回头恰好看到东里绍对着游阮挤眉弄眼,一身怒气全发泄在了东里绍身上,即墨长莺追,东里绍躲,三个人闹腾成一团。刚好开始放第二轮的烟花,比刚才的更好看更热闹。花序序笑着挽着白三惜的胳膊,白三惜不爱说话,平时总是清清冷冷的样子。但所有人里,他是最好的,是她最喜欢的那个。
白三惜摸摸花序序的头笑起来,“大婚的时候你想要什么?我慢慢筹备着。”
“你。”花序序不假思索道。
周围太吵,白三惜没听清楚,侧着耳朵又问了一遍,“什么?”
“只要有你就好。”花序序踮脚攀着白三惜的胳膊,对着他耳朵笑起来朗声道。对,只要有你就够了。我是这样喜欢你,三千红尘里,我只想要你。花序序看着白三惜徐徐绽开笑的眉眼,想说出口的话却在那一瞬全梗在喉头。要是时间快些,再快些,下一秒就到自己的良辰吉时就好了。
“我也一样,夫人。”白三惜的声音轻轻的,花序序看着他,皎洁月色下烟火茂盛,他的眉眼尽染笑意。那是她喜欢的人。 傀儡师:全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