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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正月十五夜

　　曹操派曹洪去驰援汉中之后，心中仍然惴惴不安。他一直惦念管辂的另一则预言，即来年春天，许都可能会有一场火灾。

　　魏王宫所在的邺郡应该无事，于是曹操召夏侯惇前来，授他三万人马，吩咐道：“你立刻带兵，屯于许昌城外，以防万一。另外，命长史王必掌管御林军马。”

　　司马懿闻言，皱起了眉头：“大王，王必掌管御林军马似有不妥。此人生性嗜酒，且行事懈怠，恐难当此任。”

　　“老夫自知王必有所短，但他追随老夫多年，历经磨难，为人忠厚。因此，令他掌管御林军马，也不算破格提拔。”

　　曹操此番展现了他人性中宽厚念旧的一面。正因他对旧部十分照顾，充满人情味，也令众多将领愿意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夏侯惇领命后，便引兵屯于许昌郊外。王必则任御林军统领，负责每日禁门与市街的巡查警备，本部设于东华门外。

　　对于曹操来说，他如此调度是为了防范消防火灾的策略。但对于在都城中的文武百官来说，曹操先是僭称魏王，如今又派重兵屯于都城内外，此事严重刺激了他们脆弱的神经。

　　“曹操命王必统领都城御林军，又命夏侯惇率三万兵马屯在城外。恐怕这绝非意外，曹操定然有所企图！”

　　“看来曹操的野心膨胀，他已不满足于魏王的头衔了。恐怕他不久便会谋权篡位，自称为帝！”

　　朝中对皇帝忠心耿耿的这帮老臣，之前见曹操晋为魏王，出入皆用天子车服仪仗，本来便切齿扼腕，义愤填膺。如今被此事刺激，更加不平，于是他们暗中相约，联合同志，决定秘密举事。

　　这些人之中，有一人名叫耿纪，字季行，任侍中少府。耿纪平素便总为朝廷式微感叹不已，如今又找来好友韦晃，与他商量：“你我同为汉室之臣，怎能与曹操同流合污？”

　　韦晃赞同道：“没错！我们怎能坐以待毙，必须先发制人！另外，我还认识一人，与我们的志向相同。”

　　“哦？如今这朝中，众臣皆谄媚于曹操，怎么还有咱们的同道中人吗？”

　　“有的！此人名叫金袆，原是汉车骑将军金日口的后人。我与他平素交往甚密，觉得此人十分靠得住。”

　　“此人当真妥当吗？”耿纪一听到金袆的名字，心中失望。他竟不知好友居然与这等人结交甚密，“你说的金袆，不是王必的好友吗？想那王必乃是曹操身边的红人啊！你竟会与他交往，恐怕不妥吧！”

　　“非也！非也！金袆与王必的关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韦晃连忙澄清道，“你若还不放心，便随我同去见他一面。到时候用言语一探他的真心即可！”

　　“好！那我便随你一探究竟！”

　　两人相约，一同来到了金袆府上。

　　金袆住在郊外一处闲静的所在，院中布置十分朴素雅致。

　　“韦兄多日不见，十分想念。难得你们光临寒舍，请品一杯香茗吧！”

　　“金兄不要客气，今日我携好友耿纪同来拜访，实是有事相求，改日再与你谈诗论画。”

　　“哦？所谓何事，但讲无妨。”

　　“我等不妨直言相告吧！根据目前的种种情势，我们推测魏王曹操不久便会承继汉统，自登大宝，恐怕不会有假。”

　　“哦？”

　　“想必到那时，金兄定会平步青云。我等此番特来相求，希望到那时金兄能念在旧交情的份儿上，提携我们二人。在此先谢过了！”

　　金袆闻言，闭口不言，却将仆人奉上的香茗连盘子一并掷在地上。他厉声说道：“哼！既然如此，这茶也不用上了！”

　　韦晃立刻起身，耿纪也随之站起，齐声发难道：“金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赶人不成？”

　　“哼！我原以为你们是客人，才请你们登堂入室。但我竟没想到，你们居然提出如此无耻的要求！你们快走吧！金某恕不奉陪！”

　　“金兄！你怎么说出如此话来！我算是看透了，你不过是知道自己即将高升，便不将我们这帮旧友放在眼里了！枉我与你交往多年，你只顾自己的前程，竟连这点小忙也不肯帮！哼！咱们求不动人家，还是走吧！”

　　金袆闻言大怒，他一步上前堵在门口，大声喝道：“你们这些蝼蚁之辈，竟敢口出狂言！”

　　“什么？你竟骂我们是蝼蚁之辈？我倒觉得你是个不懂人情的畜生呢！你就算求我留下，我也不待了！快闪开，让我们过去！”

　　“金某绝不留你，只为告诉你一句话：想当初，金某将你视为朋友，盖因你我都是汉朝旧臣，时常感叹朝廷式微。我以为你与我一样，盼望有朝一日能重振汉室。我今天才认清你的本来面目，你居然想助魏王谋权篡位，还想为自己从中捞得好处！你真是痴心妄想！我且问你，你家祖祖辈辈，哪个曾作过曹操的家奴不成？你的先人，难道不曾侍于历代汉室天子吗？如今你说出这些混账话，你的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若有知，岂不会大哭不止吗？他们听了我今日如此教训于你，难道不会击掌相庆吗？好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直吐胸臆，实在痛快！你们现在便走吧，我与你们从此绝交！快从后门滚出去吧！”

　　耿纪、韦晃听到这里，不由自主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人同时靠近金袆，齐声问道：“你刚才所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金袆余怒未消：“当然是真心！金某还怕你们告密不成吗？快给我滚出去！”

　　说罢，金袆闪开身，满面怒容指着门外。

　　“金兄，请恕罪！我等并非果真要求你提携，而是为了要试一试你对汉室的忠心，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言语。一试之下，发现你果然忠心义胆，毫不变节。我等十分佩服，请金兄恕罪！”

　　韦晃与耿纪说罢，双双拜倒在金袆脚下。

　　金袆一时十分茫然，不知两人这是何意。

　　之后，二人便对金袆吐露心声。他们认为，如今乃汉室生死存亡的关头，倘若不能与同道中人一起举事，便会让曹操的野心成为现实。他们还就眼下的形势推测道：“我们为了举事抗曹，必须先杀了王必，夺其御林军权，之后便可扶助天子。我们还应派急使前往西蜀，求刘备结为外援。如此一来，便不难讨伐曹贼。还请金兄亲自指挥此事，助我们举事成功！”

　　韦晃与耿纪说到此处，已经感愤泪流。金袆也不禁被他们所动，也流着热泪与他们共同发誓：“誓除国贼！”

　　自此以后，这三个人便日夜躲在金袆家中，避开曹操的眼线，商讨举事之计。一日，金袆对二人说道：“已故太医吉平，留有二子，兄名吉邈，弟名吉穆。想当年，太医吉平曾与国舅董承一同密谋，欲除曹贼，可惜事情败露被曹操所杀。若我们能邀吉太医的两个儿子一同举事，讨伐曹贼，想必他们一定会为报父仇而欣然答应。我想拉他们兄弟二人入伙，你们看可好？”

　　“好，咱们立刻找他们来！”

　　耿纪和韦晃都欣然同意，于是金袆便派人去寻找吉氏兄弟。

　　没过多久，在一个深夜，两个英武的青年便来到金袆府中，他们正是太医吉平的两个儿子。他们听说了金袆等人的计划之后，立刻拍掌称赞，表示这便是他们苦等的良机，皆说愿意一起举事讨贼。

　　当时已近年尾，不多时便是正月十五日的上元节。许都之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几人决定，要在上元节这一晚举事。

　　他们计划，先在东华门的王必御林军营放火为号。之后各处内应外合，先杀死王必，会合一处便闯入禁宫。到时候他们会奏请皇上，请他登五凤楼，召集百官，发布诏令，共同讨贼。

　　与此同时，吉氏兄弟便在城外放火，并大声疾呼：“今天，我们奉皇帝之命，讨伐国贼，为的是安民护纲！年轻人，快投入我们举事的大旗之下，同我们一同杀向邺郡！曹操恶逆无道，残害百姓，咱们一起前去杀了那个恶贼！不要怕，西蜀的刘皇叔也已经调动大军，赶来助一臂之力了！大家快点加入吧！”

　　他们打算以御林军为根本，再集结众多民兵百姓，一定要壮大声势。

　　计划已定，诸人便对天发誓，严守秘密，积极筹划。

　　终于等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那一天，当晚按照往年的惯例，取消了宵禁。

　　耿纪和韦晃等人在之前便已请了假，各自回家准备。他们召集家丁、仆从共约四百余人，在原地待命。

　　城外的吉氏兄弟也集合了亲戚族人，共约三百多人。他们将这些人集合出城，假称要出外打猎。

　　城里城外，举事的人已经各自准备好武具器械，以及马匹坐骑。之后，他们又派人秘密到街上察看动静。

　　金袆因与王必交情深厚，受邀去营中做客。于是，当晚金袆便赶往东华门，进入王必的御林军营之中。 三国4：成王成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