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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御林之火

　　正月十五，一轮朗月当空，分外明亮。

　　月光下，京都许昌的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各个城门外都点上了熊熊的篝火。车水马龙，花灯耀眼，惹得行人不断驻足观赏，分外热闹。

　　在东华门王必的御林军营之中，从傍晚便摆下了庆祝的酒宴。御林军上上下下，皆开怀畅饮。将士们一边喝酒，一边划拳，营中也显得热闹非凡。

　　“金某实在不省酒力，就此告辞！”

　　金袆在营中畅饮一夜，眼见时辰将至，便假称醉酒告退。

　　王必兴致正高，瞥见金袆要走，连忙加以挽留：“哎！金兄急什么？咱们今天高兴，要喝个通宵！来来来！你快坐下，不喝痛快了可不许走！”

　　王必招呼身边人赶紧拦住金袆，又是劝酒又是挽留。恰在此时，外面有人报信，说是营中有两处起火了。众人皆放下酒杯，议论纷纷：“什么？营中怎么会起火了？”

　　“出什么事了？”

　　“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估计是花灯不慎点燃的吧！”

　　“不对！火势太大，怕是有人故意纵火！”

　　霎时，营中火光冲天，黑烟也飘进帐中，呛人眼鼻。看起火的方向，似乎是在营门附近和南门先起火的。

　　金袆此时已经悄然不知去向。

　　王必心中暗道不妙，他意识到定是有人故意纵火，急忙跳上战马冲向南门。不料正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射来，正中王必的肩膀。王必“啊呀”一声，跌下马来。战马兀自跑远，消失在烟尘之中。

　　只见从西门和南门处，杀来几路人马，冲入御林军的营中。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耿纪！他刚刚射出一箭，正中王必。但耿纪却没料到，自己竟一箭射中御林军的主将，他一心以为王必一定在营中深处。

　　“别管这些小喽啰，赶紧捉拿王必去啊！”

　　耿纪无视滚落马下之人，带领手下径自向前奔去。

　　王必九死一生，捡了一条性命。他趁乱又抓了一匹战马，匆忙逃出南门。

　　王必一路奔逃，提心吊胆。忽见身后有人追来，他正吓得魂不附体之时，浑然不知那其实是逃出来的御林军部下。王必只以为是敌人发现了自己，追赶上来，连忙打马加速逃命。

　　王必本想跑到城外，去夏侯惇的营中告急，哪知仓促之间，一时迷失了方向。他左冲右突之际，只觉得肩膀上的箭疮发作，疼痛难忍，几欲跌落马鞍。

　　“对了！好像金袆的府邸就在附近。我不如先去他家中包扎伤口。”

　　王必踉踉跄跄来到金袆的府门外，举手叩门。

　　奇怪的是，金袆府中悄然无声，平素的家丁奴仆都不知去向。王必忍痛打门良久，才隐约听到里面有人答应。一簇烛光从内院闪出，竟是金袆的夫人亲自来开的门。

　　金夫人还以为是丈夫回来了，于是毫不怀疑地一边开门一边问道：“来了！官人，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杀了王必没有？”

　　“啊呀！”王必闻言大惊。

　　他方才悟到，原来金袆竟是今夜叛乱的主谋。他只得应付一声：“抱歉！我认错门了！”

　　王必掉头就跑，径直奔向曹休的府邸。

　　曹休的家丁此时已经打扮齐整，拿好兵器列好队，只待主人下令出发。忽听门外来报：“王必身受重伤，来到门外！”

　　曹休忙传王必进来。待听了王必汇报详细情况之后，立刻下令：“叛贼想必筹划已久。如今皇帝处境十分危急，咱们赶快进宫护驾！”

　　于是，曹休连忙率领手下，不顾熊熊大火，径直奔向宫中。

　　此时，城内四处燃起熊熊的大火，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喊之声：“杀死曹贼！匡扶汉室！”

　　“大家不要怕！今晚拼尽性命，也要杀死曹贼！”

　　义士们视死如归，他们遭遇到曹休率领的队伍，便在街口宫外展开了巷战。一时之间，他们不敌曹氏一族的精兵强将，死伤无数。

　　大火继续蔓延，从东华门一直烧到五凤楼。献帝只得移驾后宫，不知宫外的情势如何。

　　另外，夏侯惇原本率三万兵马驻扎在城外，当夜他发现城中火光冲天，暗道不好：“城中着火，恐怕有变！”

　　于是夏侯惇立刻点齐人马，入城接应。

　　当夏侯惇的兵马入城之后，金袆、耿纪和韦晃等人便失去了取胜的把握。按照原计划，他们本想闯入后宫，请献帝登五凤楼下诏讨贼，但无奈曹休早已先行一步，将兵马布在宫门之外，牢牢地将他们的去路堵住。

　　另外，金袆和耿纪也未按计划集合，导致韦晃孤身一人，陷入了苦战。御林军将士见势不妙，踌躇不前，他们不肯按计划集结于锦旗之下，高喊反魏王、反曹操的口号。

　　另一厢，吉邈、吉穆两兄弟在街市之上奋力厮杀。他们一边呼吁百姓，一边纠集义士，正打得起劲时，却恰巧遭遇了夏侯惇的大军。他们毫无能力抵挡夏侯惇的铁骑，最终惨遭杀戮。

　　城中的骚乱一直持续到天明之时才平息。当朝阳初升之时，各处的余烬仍未熄灭。

　　夏侯惇派遣急使赴邺郡，向曹操报告道：“昨夜，许都发生叛乱。目前属下已将为首之人全部逮捕，平息了暴乱。请不必忧心。”

　　曹操接到报告后，不禁想起：“原来管辂当初所言，果然灵验！”

　　他思虑至此，不禁毛骨悚然，于是立刻下达严令：“老夫绝不可姑息叛乱，此事务必斩草除根！传我的命令，所有汉朝旧臣，无论品阶高下，一律解送到邺郡来！”

　　当然，此次反魏王行动中，也有不少朝廷旧臣并不知情，也并未参与。但是，凡与金袆、耿纪稍有牵连，或是平素言行令人怀疑的，皆被押至街市，惨遭斩首。

　　耿纪被反缚双手，拖上法场，一路兀自仰天咒骂不止：“曹贼啊曹贼！耿某今生不能杀你，就算化作厉鬼也绝不会轻饶于你！你等着吧！”

　　韦晃也被拉至法场之上，在他即将被斩首之际，突然大喝一声：“刽子手！且慢动手！”

　　他挣扎着高仰头颅，自嘲般地说道：“可恨啊！韦某只想尽臣道，却不得上天垂怜！”

　　他大喝一声，不待刽子手动手，便自己重重地以头撞地而死。

　　金袆被株连九族，全家老小惨遭杀戮。

　　上元节灯会之后，许都的白昼仍分外昏晦。深宫内外，黑烟缭绕，绕藤枯鸦，叫声凄凄。唯一令百姓稍觉心安的是，御林军统领王必，箭疮发作，不治而亡。

　　朝中的汉朝旧臣，无论是否曾仕于汉室多年，都被押上车马，发往邺郡。

　　抵达之后，这些朝中旧臣才见识到曹操的魏王宫，均被其华丽壮大所震撼。

　　大家心中暗道：“唉！看来许昌早不是都城了，真正的都城在邺郡啊！”

　　曹操下令，将百官带至魏宫的庭园之中，说道：“几日之前，许都之中有人造反，放火烧城。你们之中，何人外出救火，何人闭门不出，老夫今日也不一一追究了。你们看，前面有两面旗子，一面是红旗，一面是白旗。出门救火者，自立于红旗之下，闭门不出者，便自立于白旗下！赶紧去吧！”

　　曹操的做法，宛如将这些朝中众臣像孩童一般戏耍。这些天子之臣无奈，只得强忍泪水，按捺住怒火，唯恐曹操稍不满意，便会对他们横加杀戮。

　　百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从事。最后，约有八成官员站到了红旗下面。他们皆猜测：“按魏王的说法，若我们自称闭门不出，恐怕会以怠忽之罪被责罚。倘若出门救火，应该不至于招致罪过。”

　　但是，曹操看到他们如此行事，仍然高呼一声，下令道：“凡立于红旗下者，皆有异心！将他们统统拉到漳河斩首，一个不留！”

　　站在红旗之下的四百余名官员闻言大惊，他们纷纷对着高台求饶道：“魏王饶命！我等有何罪过！”

　　“魏王刀下留人啊！”

　　“魏王！魏王饶命！您怎可如此无情！”

　　“魏王啊！求您发发慈悲，饶了我们吧！”

　　曹操听到众人的求饶，却置若罔闻。他面无表情地伫立在台上，宛如一尊冰冷的石雕一般。只是默默对着漳河，沉默不语。

　　白旗之下，还剩下少数的官员，最后被免罪，遣返回京。

　　之后，曹操将朝廷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皆予以调动。

　　钟繇任相国，华歆为御史大夫，另外，王必死后，曹休取而代之，成为御林军统领。

　　曹操还更改了侯爵之制，定为六等十八级，金印紫绶，关内外侯则银印龟纽墨绶，五大夫为铜印环纽墨绶。所有定爵封官之事，皆凭曹操之意，无须请示朝廷。

　　从此之后，曹氏一族及其党羽更加专横、嚣张。他们为虎作伥，飞扬跋扈，令人发指。

　　反之，与曹氏没有关系的人，则会遭受非人的待遇。许都之中，这些已经成为一条惯例，人人兴叹。

　　曹操对管辂精准的预言所倾倒，对他更是深信不疑：“若非先生提醒，老夫恐怕便出征去了汉中。到时候，恐怕许都之火便会演变为不可收拾的下场，又怎会如现在这般得以迅速解决？先生果然是一代神卜，您若有何要求，尽管张口。老夫一定满足！”

　　管辂拒不接受赏赐，他说：“我一无事先防火之力，二无取水救火之功。大王未曾远征，而选择留在邺郡，皆为天数。许昌之乱，亦为天数。我此番被大王召来，预言此事，恐怕也是天数所定！既然如此，管某身无寸功，怎可接受赏赐。多谢大王错爱！” 三国4：成王成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