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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6 不经意就会丢下一些东西，例如关于你的记忆。

　　1

　　翌日清早，阳光普照，夏风习习。

　　保姆催了无数次，两个人却还在屋子里埋头大睡，还好这几天不用上学，要不非得迟到不可。

　　到了开学的前一天，欧阳小枝的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尚锦棠带着她到花园里晒晒太阳，好几天闷在屋子里，换个好人都能闷坏了。

　　“你不去学校了吗？”

　　欧阳小枝坐在凉藤椅子上悠闲惬意的喝着刚刚榨好的柠檬汁，尚锦棠顿时觉得，这家伙不会是又高烧了吧，她还能这么好气的和自己说话？

　　可是想想，自己也没少照顾她，可能是良心发现了，不过尚锦棠还是一如既往地提高自己的警惕性之后才缓然回答，“不去了。”

　　“哦。”小枝回应的语气似乎有些低落，看来她是想让自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吧，本来尚锦棠从来没妥协过，她既然生病，又觉得自己不顺眼，就破例一次。

　　尚锦棠眼睑微垂，慢慢站起身，“我这段时间学校要出早报，不坐老程的车。”他说得很简短，小枝也听得清楚，只是还没等她说什么，尚锦棠就踏步离开了花园。

　　本来欧阳小枝还想道谢来着，他这么不给机会，自己也不能厚着脸皮去说。

　　片刻后，某人的心态又回到冰山时代，只是一个学期不欺负，又不是一个学期要和他握手言和。对，自己连睡觉都喜欢一气呵成，从不半途而废，那么对待尚锦棠的态度绝不能因此改变。

　　欧阳正海和尚玫不在家，尚锦棠又是她不想理的人物，收拾书包和文具的事情自己还能料理明白，其他的事情呢？

　　对了，都交给保姆阿姨，小枝美滋滋地笑了笑，果真是个好主意。

　　第二天清早，欧阳小枝一身淡蓝色的花格衬衫和短裤裙，白色的高筒袜，配上光洁锃亮的黑色小皮鞋，简直是超级棒的搭配，蓝海中学的校服果真特别适合自己。

　　小枝背着新买的韩版泰迪熊书包，略微卷卷的长发系着一个漂亮可爱的粉色蝴蝶结。她一蹦一跳的时候，有着初中孩子应该有的蓬勃与朝气。她一定会成为比尚锦棠还要优秀的校园人物，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

　　开学典礼的那天，全校学生都抽签选择班级，欧阳小枝抽到了五班，尚锦棠被分进了一班，不过班级的次序并不是代表优班和普通班的区分，而是为了每班合理安排人数，并且，这样的抽签秩序是蓝海中学一直以来的传统。

　　小枝的同桌是一个女孩子，名字叫桂美珍，长得虽然不漂亮，但有些傻乎乎的可爱，她在小枝眼里简直是同桌的最佳人选，因为某人十分喜欢和比自己差一些的同桌坐在一起，这样才能衬出自己的厉害，她一天除了和尚锦棠较量，大脑里似乎真的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2

　　开学已经有半个月了，尚锦棠也有半个月没坐老程的车了，对于这件事，小枝简直是乐开了花，宽大干净的椅背，想靠就靠一会儿，再也不用顾及尚锦棠是否在旁边坐着的事了。

　　只是，他们两个从开学后，似乎真的都在各自忙碌。

　　欧阳小枝是拼命学习，她虽然聪明，但偶尔也会遇到一些难题，为了超过尚锦棠，她可是费了不少精力去研究，以至于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欧阳小枝会在头脑里简单计算着这一天杀死了多少万的脑细胞。

　　欧阳小枝在五班学习得比较出色，因为她早上了三年，所以在班级里是最小的同学，不过小枝个头长得很高，和其他人比，勉强混个中等个头，若不是填信息卡，应该没有人知道小枝竟然是这么小的小孩儿。

　　老师历来喜欢长得漂亮学习又好的女孩子，因此，小枝经常得到老师关爱，可以偶尔开个小差，这都是没关系的。也正因此，她的同桌桂美珍同学非常羡慕小枝，私下里已经把她当偶像一样对待了。

　　一天早上，小枝吃饱了饭，鼓着圆溜溜的小肚子就去上学，由于早上吃不少了自己喜欢的双层芝士三明治，她不得不躺在后车座上开始消化。就在宝马车刚要启动的时候，尚玫跑了出来。

　　“小枝啊，棠棠的书落在桌子上了，这个是他今天必须用的，你帮着给他送去，好不好？”欧阳小枝麻利的接下了书，略微点点头。

　　她一向不喜欢尚玫，每天都没完没了的棠棠，棠棠，这个小名可真是难听极。她都在为尚锦棠抱怨为什么有一个这么烦人的妈妈，明明就不关爱自己的孩子，还要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表现得得体。

　　小枝翻了翻尚锦棠的书，发现是学校发的数学教程，其中有些练习题。小枝正愁有好几道没解出来，就快速翻到了一元二次方程的页码，尚锦棠的解法简单清晰，的确让小枝佩服不已。

　　她专心偷师，已经领会了全部的内容，这可比学校老师教的还好，她暗自得意起来。

　　要不是看在自己心情好的情况下，她才不会当跑腿的邮递员呢。数学课是下午的，这是学校最不合理的规矩，吃过午饭的人都处在昏迷当中，这个时候上数学课，没有毅力的人是绝对听不进去的，小枝正因为哈气连天，才不得已靠自学成“柴”。

　　上午第一节课下课，欧阳小枝便抱着书跑到了楼下，五班在第二层，一班在第一层，一层只有两个班，剩下的全是教师办公室。小枝终于迷迷糊糊找到了尚锦棠所在的一班，她突然犹豫起要不要进去，而且进去怎么说，是像在家里那样大喊，“尚锦棠，你给我出来么”？

　　这样让同学听到还以为是挑衅要打仗呢。正在她左思右想的时候，从教室里走出一群高大的男孩子，旁边还有不少下课出来活动的同学，欧阳小枝拦住了那些从一班走出来的男同学，声音温柔清脆，很有礼貌地说，“同学，可以帮我叫一下尚锦棠吗？”

　　尚锦棠，她如此温柔地说着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简直是难受极了，什么时候她能够如此平心静气地喊出他的名字，这绝对是意外，意外，欧阳小枝神色不镇地的自我安慰着。

　　那些男同学看见比自己矮一头多的欧阳小枝，不禁一笑，眼神还有些怪异，小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抿抿嘴寻思了一下，也没说错什么啊？

　　“你是说，你要找尚锦棠？”其中一个男孩子表情似是怪异地开口问着。

　　“对，忙烦帮我叫一下他，好吗？”此时，欧阳小枝的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沉稳，甚至说得上是怯懦了，声音低小了不少。

　　这帮男生这么看着他，难道是尚锦棠在班级里混得不好，同学都把他当作外星人了，也是，这家伙不爱理人，整天都不笑一次，没事还爱装老练，他的同学不喜欢他是应该的。

　　这些男生再次盯了一下小枝，眼神似有深意地转了一转，其中和小枝说话的那个快速奔进教室，只听见一声殷切到让人恶心的呼唤，“锦棠，有个小女孩儿找你。”

　　欧阳小枝顿时盯了另外的几个人一眼，并快速低下了头，几缕长发从后面垂到了前面，自己有那么小吗？还小女孩儿，虽然自己个头看起来不大，年龄也比他们小了两岁，不过自己现在上的是初中，和他们同一年级，怎么看起来像小孩儿呢？

　　再次抬头时，那几个男孩子已经戏谑的笑着离开了，耳后传来的都是让人大跌眼镜的话，“锦棠那小子艳福不浅啊。”

　　“可不？又来了一个，这次的还算漂亮，就是看起来有点小。”

　　欧阳小枝猛然回头，怒火中烧，她真想抓起那几个男生狠揍一顿，然后把他们的脑袋卸下来当足球踢。

　　此时，尚锦棠已经悄悄走到了她的身边，欧阳小枝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看见一贯令她讨厌的人更是气得七窍冒火，她不顾旁边走过的路人，直接将数学书砸到尚锦棠手中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教室里，桂美珍见到喘气不匀的小枝，不由生疑，是谁惹着她同桌，下课铃刚打，小枝就拿了本书出去，难道是某位老师批评她了。

　　“同桌，没事，不就是被老师批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天天挨教训，忍忍就过去了。”

　　正在生气的小枝一记白眼翻过，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桂美珍竟然以为自己挨批了，她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老师啊，你赶紧给我换个机灵聪明点的同桌吧。

　　3

　　放学后，小枝一如既往的收拾起书包，说实在的，她现在是真的不愿意回家，在学校里用那么多同学，回到家除了爸爸，她是一个人都不想看见。

　　清脆的下课铃再一次响起，小枝和桂美珍磨磨蹭蹭走了出去。

　　“同桌啊，反正你不想回家，不如和我去操场转转？”

　　欧阳小枝眨眨眼，笑着婉拒说，“我家司机还等着我回去呢，已经够晚的了。”

　　桂美珍情绪低落，垂头丧气地感慨了一声，“那好吧，改天等你有时间的。”

　　小枝安慰似的甜甜一笑，正好了左肩上滑落的书包肩带，并大大方方的将胳臂压在桂美珍的肩上。

　　这时，从前面一幢教学楼的拐角处走出来几个人，小枝并没在意，继续和桂美珍说说笑笑。

　　突然，那几个人在距离她的不远处站定，欧阳小枝猛然向她们看去。只见七八个比她大的女孩子叉腰搭背，有的极为动作懒散，并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她，只有两三个看起来正常一些，她们大多没有穿校服，即使有校服也是系在腰间，一看就不是善类。

　　桂美珍拽住了小枝的胳臂，紧紧捏着，并小声低语，声音都是怯怯的，“同桌啊，她们好像是极霸姐妹帮？”

　　极霸姐妹帮，欧阳小枝还是听说过这个小集团的，她们中都是初二、三的女孩子，在蓝海中学是比较出名的帮团集体，她们一向风行霸道，一般人根本就不敢惹，也惹不起。

　　“咱们快走吧，可能她们又在作案，快闪吧。”

　　小枝虽然不是怕事的人，但她的确不屑和这群混混扯上关系，于是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的一个女孩子高声一喝：“欧阳小枝？”

　　小枝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全身一颤，她喊自己的名字干什么？欧阳小枝没有多想，赶快看看前面，发现这里竟然一个人没有，她和桂美珍怎么走到了学校的这么偏僻的角落，不对，这里哪里是什么角落，就是有人特意制造出来的犯罪现场，好让作案者方便行凶。

　　没有监控器，没有摄像头，欧阳小枝头皮有些发麻的转了过去，只见身后已经有人跟了上来，立定在距离自己的一步之远处。

　　“请问，有什么事吗？”

　　小枝保持淡定地问面前这个相貌清秀，身高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子。桂美珍继续缩在小枝的后面，紧紧抓着她的袖口。

　　“你今天去过一班找尚锦棠吗？”

　　欧阳小枝转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一提尚锦棠，她的火气就窜了上来，漂亮的眼睛瞪出一种杀意汹汹的气势，她几乎快要把火发在眼前这个比她大三四岁的女生身上了。

　　“请问，有何贵干？我找谁还不关你的事吧？”

　　那个女孩子突然像被噎了似的，张开的嘴突然闭上了。后面很远的几个女生突然摔了脸子，凶神恶煞地大喝道，“曲蔚蔚，你还和她废什么话？这个贱人竟然敢碰你的男朋友，还不给她些颜色看看。”

　　欧阳小枝双拳紧握，尚锦棠是她的男朋友，几个女生朝她冲了过来，“美珍快去找人帮忙！”

　　桂美珍本来就吓坏了，一听欧阳小枝这么喊，疯了似的冲了出去。

　　小枝也随着跑了起来，身后一个动作迅快的女生抓住了她的头发，小枝身子灵活，朝后一仰，后腿向后一踢，直接揣在了那个女生的肚子上，一声惨叫后，那个女生突然跪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大叫。

　　同伴受伤，其他的女生疯了似的朝欧阳小枝扑来，小枝快速摘下书包，开始狂抡，只是她一个人哪里打得过五个人，刚才还占些上风的小枝很快就处于被动趋势，脸上的掌印骤然出现。只是烦乱之中已经分不清，这些鲜红的五指印都出现在谁的身上？谁的脸上了？

　　小枝本来还能有些机会脱离险境的，只是一个不小心，她被地上的一个白色脏兮兮的塑料袋绊倒在地，这可给那些女孩子疯眼的殴打机会了，她们狠狠地踢着地上抱头大喊的小枝，言语恶劣，“不要脸的东西，还敢还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让你嚣张！老娘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装纯的贱人，抢尚锦棠，你还不够格！！！”

　　小枝拼命地用胳臂去挡那些揣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她发誓她绝绕不过这帮女人，还有尚锦棠！

　　4

　　“住手——”尚锦棠双目灼灼，如鬼魅修罗的气场从远处直接射来，那些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女生全部僵住，像木偶一样定在那里。

　　在一旁看戏的曲蔚蔚走了过来，羞涩扭捏地看着尚锦棠，“锦棠……”

　　桂美珍推开一边站着的女生，大哭狼嚎似的扑在小枝身上，她就离开了一小会儿，小枝就被打成了这副模样，还好尚锦棠及时出现，要不小枝一定会被踢死的。

　　尚锦棠连看都没看曲蔚蔚，抱起地上蜷缩着的小枝，乌黑的瞳仁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他的怒吼仿佛是从腹腔中喷发出来的，像一头沉睡的狮子突然醒来。

　　“谁干的？你们为什么打她？”

　　曲蔚蔚蔫住，一句话都不敢说，这时那个最大胆的女生站了出来，“她给你送情书，伤了我们蔚蔚的心。”

　　“尚！……锦棠，你去死！……你去死！……”欧阳小枝虚弱无力地躺在尚锦棠的怀里，白皙的脸上除了手指的红印还有眼泪和着的泥土的脏污，小枝的身体如果有力气的话，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将巴掌扇到尚锦棠的脸上。

　　事实上，这丫头的确顽强，拼力地给了尚锦棠一记较为脆弱却又响亮的耳光。

　　众人都有些看呆了，尚锦棠非但没有生气，还哄着怀里虚弱哭泣的小枝，“你们记着，今天的事情没完，我妹妹今天挨得打，你们都得还回来。”

　　他的话极为恶毒阴森，眼睛也是冷酷冰寒，那种感觉可以让整个人都掉在冰川之中一样。他温柔体贴的抱着小枝离开了校园，桂美珍将地上遗落的书籍敛好装在脏烂破碎的泰迪熊包包中。

　　“我不……不回家！”小枝勉强地说出这句话，“不回……”

　　尚锦棠怜惜地看着已经全无血色的小枝，压抑痛苦的声音却很轻柔，“你这个样子，不回家怎么行？”

　　“爸爸……会担心……我，美珍家……”她在尚锦棠的怀中虚弱地说着，疲惫的眼睑努力地睁着。

　　他明白了欧阳小枝的意思，转身对桂美珍说，“这位同学，可以暂时打扰你吗？”

　　桂美珍多半是吓坏了，唯唯诺诺地朝着尚锦棠狠狠点头，一点都不容置疑的样子。

　　于是，尚锦棠从校门穿了过去，正好是老程看不见的地方，接着他借手机给老程打了电话，告诉他先行回去，他和欧阳小枝去图书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老程知道尚锦棠和小枝在一起，本来焦急的心顿时放了下去。

　　多年后，小枝才知道，不经意就会丢下一些东西，例如关于你的记忆。尚锦棠，那个盛夏中最引人注目的少年，如此难以忘记，却又容易假装忘记。 许我天长，等你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