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幽灵庄园

第3章

幽灵庄园 [英]弗朗西斯·哈丁 10974 2021-04-06 08:54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幽灵庄园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第3章

  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言和忘不了母亲的话,这句话陪伴她度过每一个白天和黑夜。她能想象母亲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只是现在这句话的语气冰冷无情。

  我杀了她,言和想道。我跑走了而她跟着我步入了危险。这都是我的错,而她最后也因此记恨我。

  言和以为她现在可能会和她的表弟表妹们睡在一张床上,然而她仍独自睡在和母亲之前睡的床垫上。也许每个人都猜到了她是个杀人犯,也许不再有母亲靠做蕾丝交的生活费,舅父和舅母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只剩她自己了。以前围在言和和母亲周围的小栅栏现在只围住了言和,把她和世界隔绝开来。

  房子里的其他人都像从前一样祈祷,只不过现在加上了给母亲的祷文。言和发现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用她所学的正确方式祈祷了。她试着向上主袒露自己的灵魂,但她体内像是一片空白,那空白就好像十月的天空,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表述。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把灵魂弄丢了。

  第二晚,言和试图释放自己压抑的情绪,努力为母亲和自己的灵魂祈求宽恕。这一举动令她浑身颤抖,却不是因为寒冷的缘故。她害怕上帝正带着冷漠且无法平息的愤怒倾听着她的祈祷,正看入她灵魂每一处腐烂的缝隙。与此同时,她又害怕上帝压根没有在听,他从来没有听过,也从来不会去听。

  她累垮了,紧接着便睡着了。

  *

  嗒嗒嗒。

  言和睁开眼。她躺在床上,又冷又孤独,母亲也不在身边。黑暗中,她的损失显得更为惨重。

  嗒嗒嗒。

  声音是从窗户那边传来的,也许窗户没关紧吧,这样的话,它们一晚上都会窸窣作响,让她难以入睡。她不情愿地起身,摸索着到了窗边。她对这间房太熟悉了,熟悉到都不需要灯。她伸出手,发现窗锁是关上的。她感到指尖下一阵颤动,有什么东西从外面再次轻声叩响了窗户。

  木板条后面传来了另一种声音。那声音如此轻柔沉闷,比她耳朵中的噪声大不了多少,但听起来却像是人声。它的音调有什么地方无比熟悉,言和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声音又来了,窗户的另一边响起了一阵被压抑的哭泣声。哭声中夹杂着一个词语。

  “言和。”

  曾经一百次在噩梦中,言和努力想要关上梦中的窗锁,阻止发了疯的鬼魂进攻。她的手因做梦的记忆而颤抖,但她还是把手放在了窗闩上。

  鬼魂如同溺水之人,母亲说过。

  言和想象母亲在夜空中溺水,慢动作挣扎着,黑色的头发漂浮在四周。她想象她无助且孤独,绝望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我在这儿,”她大声说,“是我——言和。”她把耳朵贴在窗户上,这一次她似乎正好听见了回答。

  让我进去。

  言和的血凝结了,但她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母亲不是其他死者,她不一样的。不管外面是什么,她仍然是母亲。言和不能再次抛弃她——不可以。

  她打开窗锁,推开窗户。

  煤黑色的天空中有几颗暗淡的星星,黏糊糊的晚风溜进了房间。言和起了鸡皮疙瘩,浑身发痒。言和的胸膛猛地一紧,她确信有什么东西和风一起进来了。黑暗有了不同的质感,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言和突然发觉自己可能做了一件无法逆转的事情。她皮肤酥麻,心里充满恐惧,又一次,她觉得仿佛有蜘蛛脚在自己的心上拨弄,死者正试探着靠近。

  她猛地从窗边向后退去,努力想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当她想起母亲,那些她在心中默念的话都如童谣一般,变得毫无用处。言和紧紧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母亲的脸。和第一天晚上在墓地教堂一样,她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中变得陌生,神情难以捉摸,没有一丝温情。

  言和的脖颈上吹过一阵寒风,有什么东西在呼吸。她的脸和耳朵在发痒,是她自己的头发,一定是的。她呆住了,呼吸急促。

  “妈?”她问,声音小到几乎不惊动空气。

  一个声音回答了,几乎是一个声音。一团融化的杂音像是愚蠢之人的咕哝,元音破碎,像蛋黄般流淌。它靠近言和的耳朵,嗡嗡作响。

  言和猛地睁开眼睛。在那儿——那儿!视野中一张颜色像灰蛾般的脸在她眼前扭曲旋转。它的眼睛是两个空洞,嘴向下耷拉着仿佛在叫喊。她向后一跃想要远离它,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她瞪大眼睛拼命看啊看,希望自己看错了,但是手指一般的烟雾正饥饿地向她的眼睛扑来。

  言和及时地闭上眼睛,眼皮上有冰冷的触感。这正是她的噩梦,像她所有的噩梦一样,而现在她却没有醒来的希望。她捂住耳朵,但太迟了,她听懂了那柔软声音中的可怕话语。

  让我进来……让我进来……言和让我进来。

  它摸索着穿过她的脑袋,她的防御。它找到了因悲恸、爱与记忆而生的裂隙,用残忍贪婪的手指撕扯着。它一边撕扯她的心和头脑,一边挖掘着前进。它知道如何躲避她的防御,哪条路通向她最柔软的内核。

  而言和带着恐惧和最原始的野蛮,开始还击了。

  她用意念进攻这个柔软的烟雾状的东西,在撕扯时听到了它的尖叫。它破碎的部分如同被斩断的虫子一样盲目挣扎着,试图藏进她的灵魂,紧紧地抓住她。它说不出话,只是哀声尖叫。

  言和不想再睁开眼睛,但最后的一瞬间,她还是睁开了,想看看它去哪儿了。

  于是她看到那张脸成了什么模样,看到了自己对它做了什么。她看到它扭曲的容貌正在消失,鬼脸上有恐惧和类似憎恨的神情。

  很难说那是一张脸,但不知为何,它仍是母亲的样子。

  后来,言和不记得自己一直在尖叫。当她恢复意识时,她正坐在地板上,迎着舅母举着的煤油灯眨巴眼睛,努力回答家人问的问题。窗户大敞着,在微风中轻轻地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舅母告诉言和说她一定是做噩梦的时候从床上掉下来了。言和希望她说得没错,但这还不足以宽慰她,因为她知道梦中和鬼魂的争斗有时是真实的。但是,求求上帝了,不要是这个鬼魂啊。这个鬼魂不可能攻击她的,言和也不可能把它撕成了碎片。这一想法让她难以承受。

  这只是一场梦。言和在绝望之中紧紧抓住这个想法。

  *

  仅在一周之后,有谣言说沼泽地上空有一只鬼魂在飘荡。据说它只在最荒凉的一带出现,那儿的地太泥泞,牛没法在上面吃草,交错的小路也经常存在把人陷进去的危险。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芦苇中冲了出来,吓到了一个小商贩,还导致道路一片狼藉。人们发现那里的乌鸦也抛弃了自己的巢穴,水塘里的鸟也都逃到了沼泽地的其他地方。而天使旅馆坐落在城市和芦苇荡之间,吸引了除了水手之外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光顾。

  “这个鬼魂一心想要复仇,”舅母说,“人们说它是在日落时分出现的,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它敲开一扇门,闹了个天翻地覆,然后把几个强壮的小伙子打得鼻青脸肿。”

  只有言和听到这些传言时,心里因为混杂了希望和恐惧而感到一阵痛苦。母亲的墓就在沼泽地的边上,离天使旅馆不远。她惊恐地想象着母亲的鬼魂像疯了一样横冲直撞。但假如它果真在逃,这意味着言和并没有把它撕成碎片。至少她没有第二次杀死母亲。

  我必须找到她,言和对自己说,尽管这一想法让她反胃。我必须和她谈谈。我必须救她。

  *

  除了常常喝断篇儿的老威廉,言和常去的教堂里没人会来天使旅馆。只要他跌跌撞撞回到家,牧师布道的时候就会拿他说事,要众人给他力量,为他祈祷。言和走在去旅馆的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心里很忐忑,她担心下个周日牧师也会斥责自己酗酒。

  天使旅馆的石头建筑像一条胳膊一样歪斜着,环抱着里面的小庭院。一个大下巴的女人戴着脏污的棉布帽子正在扫台阶。言和走近时她抬起了头。

  “你好,小宝贝儿!”她叫道,“你来领你父亲回家吗?他是哪个?”

  “不,我……我想听那个鬼魂的事。”

  那个女人看起来并不惊讶,她像做生意一样简短地点了下头。

  “你想知道的话得买一杯喝的。”

  言和跟着她进到黑暗的旅馆里,带着无比的愧疚,花了一枚给舅母买菜用的银币,买了一小杯啤酒。然后她被领着穿过了后门。

  旅馆后面是一片铺着锯末的空地。言和猜想光顾旅店的客人足够多的时候,人们就在这里聚众娱乐——剃了光头的摔跤选手赤手空拳地搏斗、斗鸡、耍獾,或者玩些不那么血腥的游戏,比如套环、撞柱、滚木球之类的。地上到处都是暗黑色的啤酒或是血的斑点。空地之外有一堵矮墙,上面几个台阶之后就是沼泽地。傍晚的柔光中,微风吹拂下,芦苇轻轻摇摆。

  “来……看这儿。”那个女人像是带着对自己工作的骄傲,指给言和看被毁坏的现场。后门的门闩碎了,半扇门也被劈开了。一扇窗户是破的,窗框歪斜着,几扇小窗户上有白霜般的裂缝。一个布做的指示牌被撕成了碎片,只有几片布头上还保存着原来的图像……一个烟斗、几只鼓,还有一个黑色的野兽形状。一只桌子被掀翻在地,两把椅子也折断了椅背。

  言和在听的时候,心慢慢沉了下去。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遇到过的鬼魂从没有留下过肉眼可见的破坏。它们对言和的头脑发起进攻,但连一只杯子都不曾打碎。

  也许这只是一场平常的斗殴罢了,言和想。她瞟了一眼老板娘精明又苍老的脸孔。也许她利用这些被破坏了的东西,假装是一个鬼魂干的,这样好奇的人们就会来这里买酒喝。

  老板娘把言和带到两个男人面前,他们表情沉郁,正在傍晚的风中握着大酒杯小口喝着酒。两个人身材瘦长,都因日晒而皮肤粗糙。他们不是当地人,言和看着他们脚下行李的大小推断他们应该是经常在外奔波的人。

  “来听鬼故事的,”那个女人用头指了指言和,“你能给她讲讲,对吧?”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很明显对他们来说这不是什么好玩的故事。

  “她给我们买酒吗?”那个高个子的男人问。女主人挑起眉毛看着言和。言和觉得一阵反胃,她几乎肯定自己被耍了。言和又拿出一枚硬币,女主人连忙跑开去打啤酒了。

  “大半夜冲我们来的——你看到这儿了吗?”高个子的男人举起手,他的手上正缠着一条染了血迹的脏兮兮的手绢。“把我朋友的大衣扯破了——我差点没在墙上摔破脑袋——把我们的小提琴也砸烂了!”他拿出来的小提琴看样子像被人踩烂了似的。“贝尔老板娘说那是鬼魂,要我说那是个魔鬼,一个看不见的魔鬼。”

  他的愤怒倒是足够真实,但言和还是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你要是喝得烂醉,所有东西都是看不见的,她想。

  “它说什么了吗?”言和一想起来她那场噩梦中听到的含混的声音就浑身发抖。

  “没跟我们说。”那个小个子的人说。女主人端着一壶酒回来时,他伸出杯子让她把啤酒续满。“它像根杵子一样把我们捣了个够,然后从那边离开了。”他向沼泽地那边指了指。“走的时候撞倒一根柱子。”

  言和喝完了她的啤酒,然后鼓起勇气。

  “宝贝儿当心你脚下的路!”当言和爬过栅栏准备走进沼泽地时女主人大叫。“有些路看着挺实,但一踩就陷下去了。我们可不想你的鬼魂也找回这儿来!”

  当言和走进沼泽地时,脚下有什么东西断裂的窸窣声。她发觉自己听不到鸟叫声,只有芦苇相互摩擦的干燥的声音,还有那些叶子反射着灰绿色和银色的小杨树,偶尔在风中发出纸一样的声音。寂静深入骨髓,随之而来的是恐惧,言和担心她再一次做出了大错特错的决定。

  她紧张地回过头,不禁身子发凉。旅馆已经离她很远了,就好像她是一条未锚定的船,已经浑然不觉地漂离了海岸。

  正当言和站在那里时,她不期然地被隐形的波浪吞没了。

  一种感觉。不,一种气味。那股恶臭像是血腥味,像秋天的林地,湿腐的羊毛。气味热腾腾的,像呼吸一样搔弄着她的心神,充斥着言和的感官,让她视线模糊,觉得恶心。

  “鬼魂,”她无助地想,“一个鬼魂。”

  但它不像是她记忆中的鬼魂那样埋伏起来冷不防地发动袭击。它没有试图抓挠着侵入她——它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它又热又脏,莽然撞到了她。

  世界在她眼前游动起来。她几乎不知道她在哪儿或者她是谁。她被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吞噬了。

  阳光刺眼。锯末的臭味呛得人窒息,她的嘴唇疼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耳朵嗡嗡作响,一阵跳动剧烈地撞击着她的耳膜,每跳一下就有什么东西扯得她的嘴生疼。她努力想要挣脱,肩膀上却又火辣辣地疼。剧痛中,一股暴怒油然而生。

  余波退去,言和难受得弯下了腰。她周围的日光仍然耀眼,脑袋中的砰砰声让她恶心。她半睁着眼,踉跄地想要稳住自己,脚却在湿滑不平的地上打滑。她歪歪扭扭地离开小道,终于爬到了芦苇丛里,即使是被芦苇划到胳膊和脸,她也浑然不觉。接着她俯身吐了起来,一阵一阵地干呕。

  她的脑袋终于慢慢清醒了。奇怪的疼痛感退去,然而她发现自己还能闻到什么东西,是一种混合了腐烂气息的令人窒息的气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头还在嗡嗡作响。

  有一种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之前的声音揪心且令人作呕,现在却变成了昆虫扇动翅膀一般的响声,像是几十只小翅膀同时扇动的嗡嗡声。

  言和摇晃地站起来,推开芦苇,沿着路朝下坡走去。每走一步,土地都变得更加松软湿黏。她意识到自己不是第一个走这条路的人。被折断的芦苇、泥泞的水坑……

  在后面,芦苇半掩着一条杂草丛生的水渠,里面趴着什么东西。什么黑色的东西,大概有一个人那么大。

  言和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腾。她全都搞错了。如果那是一具尸体,那么那个鬼魂压根就不是母亲。也许她只是刚刚发现了一个被谋杀的受害者。说不定凶手这一刻正在监视着她。

  或者这也可能是被鬼魂袭击的一个旅客,正急需帮助呢。不,她不能逃走,尽管她身上每条神经都告诉她应该赶快跑。

  她靠近了一些,每走一步,鞋底的泥都发出吧嗒声。那个东西是深棕色的,大得像一座小山丘,身上点缀着快速飞动的黑绿色苍蝇。

  一个穿毛皮的男人?

  不是。

  形状看得更清楚了。言和终于看到那是什么了,有一瞬间她舒了口气。

  很快她感觉到悲伤汹涌而来,比她的恐惧、厌恶都强烈,甚至强过了空气中的气味。她滑过去在它身边蹲下来,用手绢捂住嘴巴,然后伸手摸了摸那团湿漉漉的身体。

  没有生命的迹象了。附近的泥土上有抓痕,是它想要把自己虚弱的身体从水渠里拉上去时留下的。尸体流着血,黄色的疮口像是铁链和手铐留下的。它被扯烂的嘴惨不忍睹,划开的伤口留有黑色的血迹。

  现在她知道了,她的灵魂不仅还留在体内,而且仿佛在熊熊燃烧。

  *

  言和回到天使旅馆的后院时浑身泥泞,还被蔷薇刺刮伤了,但她不在乎。小木凳离她最近,她抄起木凳,气头上的她感觉不到它的重量。

  两个杂耍人正在角落里激烈地争执,没注意到言和,直到她抡起凳子砸到了那个高个子的脸上。

  “哎哟!你这个小疯子!”他捂着流血的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言和没有回答,又砸了他一次,这次是在肚子上。

  “走开!你疯了吗?”那个小个子的杂耍人抓住言和的凳子。她猛地踢中了他的膝盖。

  “是你把它扔在那儿死去的!”她吼道,“你打它、折磨它、拿一根绳子拖着它,把它的嘴都撕烂了!等它不行了,你就把它扔到水沟里!”

  “你中了哪门子邪了?”老板娘站在言和边上,用强壮的胳膊抱住她,想使她平息下来,“你说什么呢?”

  “那头熊!!!”言和吼道。

  “一头熊?”贝尔老板娘不解地看着那两个人,“哦,上帝保佑。你们那头会跳舞的熊死了?”

  “对,天知道我们现在怎么谋生!”矮个子的人发着脾气,“这个地方被诅咒了——全是霉运,看不见的魔鬼,着了魔的小孩——”

  高个子的男人冲自己手里吐了口血。“那个小婊子把我的牙打掉了!”他难以置信地叫道,看言和的眼神像是要杀了她。

  “你都没等它死了就把它鼻子上的环扯掉了!”言和尖叫。她的头也嗡嗡直响。那两个男人随时可能出手打她,但她不在乎。“怪不得它回来了!怪不得它气坏了!我祝你无路可逃,我祝你们两个都被它杀了!”

  两个男人都在高声嚷嚷,女主人亮开嗓门想让所有人平静下来,但言和脑袋里充斥着黑绿色的愤怒,她什么都听不见。

  言和猛地拽了一下凳子,矮个子的男人把凳子拼命往回拉。她松了手,凳子顺势砸到了他的鼻子上。他气得号叫了一声,扔掉凳子,一个箭步去拿他背包上放着的橡木手杖。女主人跑开了,嚷着叫人帮忙。言和一个人面对着两个脸上流着血、满腔怒火的男人。

  然而,他们的怒火与沼泽地里冲出来的熊相比,压根不值一提。

  言和视线所及正好看到它,或者说几乎看到了它。熊是黑色的烟雾状,四条腿,背部隆起,比它在世时还要大。它以骇人的速度飞奔到三个人面前,它的眼睛和嘴是透明的空洞。

  它的速度之快让言和站不稳脚跟,她跌倒在地上惊呆了。熊黑色的身体高耸在她上方,她半天才明白自己正盯着它硕大的背部。它站在她和她的敌人中间,仿佛她是它的幼崽。

  透过它模糊的轮廓,她能看到两个敌人正走向前,一个人举起棍子准备打她。他们看不见熊,也不明白为什么棍子打下来总是瞄不准,只有言和看到棍子被硕大的影子般的熊掌横扫到了一边。

  只有言和能看到熊。只有她能看到熊的怒火正在燃烧着自己,每动一下都在透支它的身体。在它无声的怒吼中,有几缕剥落了下来。它的腹部像在蒸发一样。

  它正在失去自己,而它甚至都不知道。

  言和费力地站了起来,熊的腥臭和血液中的怒火让她晕头转向。她本能地伸出两只胳膊,抱住它愤怒的影子。她不想让熊的身体继续蒸发了,她只想让熊完整,不要化为乌有。

  她的胳膊抱住了一团黑暗,她一头跌了进去。

  [1] 耍獾(badger baiting),让一只獾和一只狗争斗,通常以獾的死亡和狗的重伤结束。英国议会后通过《反虐待动物法案》,将耍獾定为违法。——译者注 幽灵庄园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