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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幽灵庄园 [英]弗朗西斯·哈丁 7068 2021-04-06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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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刚刚离开灯光,黑暗让人反应不过来。言和只能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她一只脚在草丛中扭了一下,差点跌倒,脊柱受到震荡,也差点咬到舌头。再踩空一步可能会扭到膝盖,但如果她略一迟疑,可能就会被抓住。她拼命往前跑,喘气声震耳欲聋。言和全心全意地信任熊。

  而熊之前被人群、街道、毒药和人类的臭气搞得晕头转向,现在却意识到他们正在奔跑。这是它能懂得的事情。它想四肢着地,但是它发现言和不能那样奔跑。

  透过熊的眼睛,夜并没有黑透。有些细节依稀可辨。黑色的夜空上有灰色的乌云。有车辙和沟壑,还有没完全修成堡垒的小土丘。远处,道路两边呈现出树丛的轮廓。

  言和在土坡之间曲折前行,一直跑到了两边有树的路上。只有实在喘不上气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觉得咱们把追赶的人甩掉了。”医生小声说。

  “闭嘴,快克医生。”言和在脑子里反驳。秘密前行很重要,因此她不敢出声说话。幸运的是,医生似乎听见她了。

  “你有权利生气,”他说,“我承认我判断失误了。”

  “我说过,闭嘴。我需要集中注意力。”言和吞下她的恼怒,努力把精力集中在熊的嗅觉上。“相信我,这儿不只有我们。”

  她估计士兵不会认真追赶她,一个染了病的女孩出了城就不是他们的责任了,何况他们在夜里能追上她的概率很小。但詹姆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她确定他跟着她和士兵穿过了街道,靠贿赂、恐吓或者关系就能买通看门的人。他很快就会来追她的。

  “如果你想做点有用的事,医生,”言和阴沉地小声说,“那就盯着点儿‘夫人’。”医生和詹姆斯都是这样称呼那个不知名的鬼魂的,它曾控制过言和说话的能力。不管她是谁,她都是敌人,随时都可能出击。

  言和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的象牙装置。

  “那是个双折日晷!”医生的语气听起来又钦佩又责备,“你怎么弄到这个东西的?”

  言和懒得回答。费尔莫特勋爵一直对托马斯先生收藏的珍贵的导航装置不屑一顾,言和拿走这个东西几乎算不上是偷窃。

  她早就弄明白了上面蚀刻的线条和数字的用途。这是个小型日晷,很方便携带在口袋里。盖子里面是个月晷,然而她现在对指南针更感兴趣。

  “布里在东北方向,”她对自己说,然后把小盒子转过来,直到箭头划过“N”,停留在“NE”的方向。

  风向改变了,从她身后吹来。熊发出了深沉的吼声。风中有种气味,几乎是人的气味,几乎是詹姆斯的。

  穿过煤黑的田野,言和瞥见了远处漆黑的河流,它像一条狭窄的蜿蜒的裂缝,几乎藏在了树木后面。她向河流走去,一直沿河走到了一处河堤有车辙的地方。那是一片浅滩,但即便借助熊的夜视能力,她也无法判断河水到底有多深。

  一只独行的黑水鸡从树丛中蹿了出来,横穿水面留下了白色的泡沫,把她吓了一跳。言和听到身后的某个地方发出树枝断裂的一声脆响,就好像有人开始行动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言和把裙子拉到膝盖,脱下鞋和袜子,从河岸爬了下去。冰冷的河泥在她脚下危险地滑动。她探进河水的第一步,冰冷的水就淹到了膝盖。渡水时,水流几乎要把她冲击得失去平衡,但她还是慌乱地爬上了对面又软又滑的河岸上。

  她再次穿上袜子和鞋,然后小心翼翼地穿过灌木丛,继续前进。她无疑在泥里留下了脚印,如果追她的人是詹姆斯,那么他有着几个世纪推测敌人心理的经验,也追捕过各种各样的猎物。然而詹姆斯不像言和,他在黑暗中恐怕什么都看不到。

  *

  黑夜对言和最有利,于是她不停地向前走。她保持警觉想要觉察“夫人”的踪迹,但这个神秘的鬼魂似乎又沉入了深处。然而她能感觉到医生的魂灵在她脑海里一刻不停地盘旋。

  “莱特富特小姐,”他终于说,“我们得谈一谈。”

  “有必要吗?”言和十分苦涩地说,“你说什么我能相信你?”她曾经相信过医生沉静的声音,她顺从地喝下他的药,而他却把她骗到了费尔莫特的手里。

  “我被蒙骗了,被背叛了。”

  “你被背叛了?”言和大叫,“我接纳了你!我把你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

  “你这么做有你自己的原因,不是因为同情我!”医生气呼呼地说。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后悔自己脾气失控了。“我们都行事仓促,不是吗?”

  他的话有一定道理,但言和仍然很警觉。如果一个人很狡猾,真理在他手里也可以被用作毒药。

  “你看不起我,”她无声地怒吼,“正如你看不起熊。我是个厨房的女仆,而它是戴着锁链跳舞的野兽。你何必在乎我们怎么想?我们什么都不算。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们做错的事情了?

  “噢,现在你必须在乎了。熊和我虽然卑贱,但我们是你的审判者。医生,为你自己说点话吧,赢取我们对你的信任。”

  “熊都不算——”医生开口了。

  “你一个字都不许说它的坏话,”言和在脑袋里咆哮了一声警告他,“我信任它胜过信任所有人。”

  “这动物是很忠诚,”医生安静地同意了,“这绝对没错,它为了你可以与世界为敌。

  “我对你没有什么热血忠诚,我不想假装。我结盟反对你,以为这是我保全自己的最好方式,但我想错了。你信任我只是因为你需要一个盟友,你现在仍然需要。我没有理由再背叛你了。我们不需要喜欢对方才对彼此有用。

  “选择权在你手上,你可以让熊把我撕碎,或者我们可以谈谈,结成一个对彼此有利的联盟。”

  医生说的每个字都清晰、准确,激怒着言和。人类或早或晚都会背叛你的。她想知道如果全国上下的军队都互相残杀,灭掉了其他所有人,只剩下她和熊在空旷的田野和森林游荡会是什么样子。

  这一想法让她感到平静,但很快这份平静又被悲伤取代,寒冷如清晨的露珠。

  “说吧。”她不情愿地告诉医生。

  “你脑袋里面有个敌人,”快克说,“你知道。一个狡猾的敌人,一位诡计多端的女士。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以为她疯了,但她没有。她只是残破了——受了伤,而且她很危险。”

  言和脑袋的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愤怒地发出嘶声,作为警告。“闭嘴,医生,一个字都不许再说了……”

  医生犹豫了一下,但又开口了,声音里有一丝害怕。

  “她的名字叫作摩根,”他说,“摩根·费尔莫特女爵。”

  那个鬼魂并不是母亲。言和的脑海里有一阵子只有这个念头。她已经知道了,但医生的话熄灭了她最后一点怀疑。言和心头释然了,但同时也感受到巨大的空虚和失落。

  “她生前是个女间谍,一个情报员。”医生继续说,“过去三十年间,她一直是费尔莫特勋爵班子里的一个鬼魂。大约一周前,勋爵的班子想搬进你的身体的时候,派她先去——”

  “打探。”言和说出声来。

  那个鬼魂是个探员。言和终于明白了。她在教堂中溜进了言和的脑袋,熊把她打伤了,但没有摧毁她。当然是这样,当然。她一直满脑子想着母亲的灵魂前来报仇,才会看不到真相。

  “这是她的任务之一,”医生说,“占据一个新的意志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因此探员通常先行,侦察住所,消灭威胁,给班子腾出地方。然而,女爵没想到你的头脑里有一只愤怒的熊的鬼魂把守着。她受伤很严重,所以就藏在你脑袋的角落里。”

  “熊啊,”言和明白过来,心里后悔地想着,“你是知道的,你能闻到她的气味,你一直咆哮,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脑海里伸出一只手,抚摸熊的鼻子。它原来并没有对着言和吼叫,而是对着一个看不见的入侵者。

  “从那以后,”快克解释道,“摩根女爵就一直试图打乱你出逃的计划,还给费尔莫特送信,当然是在你注意不到她的情况下。她只有在你不设防的时候行动,在你睡着的时候。”

  “梦游!”言和嘴唇干涩。“这一直都是摩根造成的,不是熊。我在逃出格芮斯海的时候,在马车里睡着了。她一定敲了车顶,让车夫停下来,注意到我。”

  “没错,”快克说,“每停一个地方,她就秘密留下记号和信息,方便费尔莫特家族的人追踪你。她甚至在费尔莫特家族的马车里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你在去牛津的路上。”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言和发现自己深夜站在马厩的马车外面。她半天才反应过来摩根为什么掐了她的胳膊把她叫醒。摩根一定听到房东要给议会军送信,所以叫醒了言和,让她明白自己处境危险。毕竟,费尔莫特家族的人绝对不愿言和落入敌军的手中。

  这也解释了梦里那个神秘的女人在门把手上刻下了一个“M”。也许言和沉睡的意识知道,她的身体正在向门边梦游,留下了一个记号让其他人看到。“M”是指摩根,不是玛格丽特。

  “我死的那一晚,”快克医生继续说,“我答应你给你放哨,我这么做是出于好心。但你一睡着,摩根女爵就找到我,跟我提议说你其实是个疯子,一犯病就会把我杀死,而我……当时也听了她的话。她承诺说如果我帮费尔莫特家族的人抓住你,家族就会让我的灵魂加入他们,作为对我的奖励。

  “我们要防止你在费尔莫特家族的人来之前出城,所以我用鸦片给你下了毒。你醒了我就告诉你说你昏沉是因为得了病,你需要按时不停地喝‘药’。

  “我并不为此觉得骄傲。这是个阴招,有损我的身份。我只能说我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努力。”

  言和怎么能对那么多线索视而不见?甚至她能轻松阅读的新本领也应该让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在用别人的技能。

  然而她却怀疑是熊。可怜的熊,那么忠诚、恼怒、困惑不解。

  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她干吗还指望别人呢?但不信任也会愚弄你,置你于危险之地,正如信任一样。

  “你做好决定了吗?”医生小声问她。

  言和步履沉重地走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头顶,稀疏的星星在朦胧的夜色中摇摇晃晃,每一颗都纯净、冷漠且孤独。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医生,”她默默地说,“一个笨蛋,一个骗子。我也是。从现在开始咱们要学聪明点,不然我们两个人就都迷失了。”

  她听到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松了口气。

  “你还打算去布里,深入敌军的地盘吗?”医生过了一会儿问道。

  “对,”她回答,“詹姆斯在追我们,我必须做出他意想不到的事,去他不好追踪的地方。咱们必须找到他无法收买的朋友。”

  “仁慈的上帝啊——你不会想要加入敌军吧?”

  言和犹豫了。有过医生的背叛,言和不想再和他说自己的计划了,更不用说还是在摩根耳边,她行踪不定,随时都张着耳朵。然而,如果她完全把快克蒙在鼓里的话,他们是无法结成真正的盟友的。

  “我的堂兄赛蒙去投奔议会军了,”她解释说,“他是个狡猾的叛徒,一个凶手,因此费尔莫特家族的人应该以为我们会离他远远的。但如果我们能跟他结盟的话,赛蒙应该是我们活下来最大的胜算。”

  言和没有说她余下的计划。

  赛蒙从费尔莫特家族那里偷的特许状是他的王牌。如果特许状真的提到了长者不堪的秘密,那么将之公布于世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费尔莫特家族的人可能会因为巫术罪被起诉,而国王也会因为保护他们而遭殃。它也许会改变战争的走向。

  特许状在赛蒙手上,费尔莫特家族的人想要回来,国王也派海伦去寻回特许状,议会如果知道这东西的存在,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它拿到手的。不管是谁手里拿着特许状,都会手握实权。

  言和觉得如果是她拿到的话,也不是件坏事。

  [1] 指南针中N即north,代表北,E即east,代表东,NE即东北方向。——编者注 幽灵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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