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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再治私盐,他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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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再治私盐,他生死相随

  这清河郡之所以叫清河郡,是因为这里有一条河,叫清河。这条河由西北仑山上的雪水化成,顺东流而下,蜿蜒救回后直入南海。

  因而这清河一直流经周边好几个郡县,养活了世代几十郡县的百姓。

  阳光在河面上落下鱼鳞般碎金剪影,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此时的凤珏正半躺在一只渔舟上,用双手托着脑袋,眯着眼睛看着蓝蓝的天,任由这孤舟随波逐流。

  “青鸾,你说那老伯和那小兄弟,现在已经离开清河郡的地界了么?”

  “青鸾觉得,应该没有,背井离乡,哪里有说的那么容易。”青鸾一边钓鱼,一边回答。

  “啊,我可给了他足足五十两银子呢,足够他们去别的郡县购置一块房产,买几块地,温温饱饱过一辈子。”凤珏不满的看着青鸾。

  青鸾瞥着波澜不惊的湖面叹道:“老百姓大都留恋故土,生养他们一辈子的地方,不是是他们说走就能走的。他们没见识过广袤的天地,没见过这大千世界的锦绣繁华,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他们想都不敢想,手头拿着钱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那他就甘愿继续受那王员外的欺负?”凤珏不解。

  青鸾微微朝凤珏笑了笑:“至少王爷给他了一些银子,这些银子够他们交租,够他们过一个好一点的生活,也不用穷到要用孩子去抵债。只要每一年庄稼收成好,没个天灾人祸的,一家几口天天有饭吃,有田种,他们必定满足的很。”

  “没出息。”凤珏无端憋了一肚子气,哼道。

  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只要呆在这地方,就一定会遭到那王员外的欺负,这点钱,迟早也会被搜刮走,真是傻。

  “各有各的想法嘛,主子你又管的了多少。除非有一天,你能操控这天下大局,将这些地主土豪全部抓起来,把土地分给百姓,让他们自给自足,那样便不会发生那天那样的事情了。”

  “你说,这些事,皇姐怎么都不管管?”凤珏继续眯着眼,看着天际飘过的皓白浮云呢喃。

  “天高皇帝远呐,不是所有事情,做皇帝的都能管的全的。只有真实的体验过民生,走入民间,才能了解百姓疾苦啊。”

  “哦。”凤珏若有所思。

  忽然扑通一声的水响,平静的湖面划出圈圈涟漪,只见一只巴掌大的鲫鱼吃上了青鸾的鱼钩,鱼鳞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正在空中挣扎着乱跳。

  “哇,好兆头,这么快就钓到了一条大雨!”青鸾开心道。

  凤珏抬头远远瞭望码头上,有些货船停泊在那里,似乎在卸货,一些脚夫忙上忙下的背货。另外有一只船准备起航,一切都慢慢的,静静的,如同一幅恬静的淡彩画。

  “于璟熙怎么还不来,萧迟不是说他走的水路么?”凤珏又躺下,无聊道。

  “再等等吧,说不定等会就来了,看你着急的。”

  青鸾看向码头一边的桥边,只见萧迟在朝着她俩招手,青鸾连忙收起鱼竿,摇浆调转船头,朝着萧迟那边划去。

  船刚刚靠岸,只见萧迟紧紧盯着远处码头上的几艘货船,还有来往卸货的脚夫,穿上有几个衣着华富贵的人在商量着些什么。

  萧迟眉头紧皱,似乎在想些什么事。

  “怎么了?”青鸾问。

  萧迟并不答话,依旧直直的看着那个看似平常的码头,凤珏和青鸾也不约而同看去。

  蓦然,凤珏也明白过来了。那脚夫来往运送用麻袋装着的,偶尔从一角遗漏出星星点点,如同砂砾般皙白,沉甸甸的往下落。

  如果猜的没错,这东西,是盐!

  盐不是一向由漕运局派官兵押运的么,可这船上的人明明不是官府的人啊。

  这是一支私盐商船!

  三人心下澄明,好大的狗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贩卖私盐,还有没有王法了,朝廷明令,贩卖私盐者予以死刑。这些人明不可能不知律法,他们是不想活了么?

  “主子,怎么办?这闲事要不要管?”青鸾问。

  “这群人光天化日之下之下运送私盐,并且明目张胆,毫无惧怕之意,恐怕,这些人没看起来这么简单,这背后必定有人撑腰。”凤珏答。

  “沿海私盐泛滥,朝廷整治历来都只是治其浮表,触摸不到其根源,这些盐贩子们贪图暴力,屡禁不止,死刑重责颁布之后仍有勇夫,如星星之火燎原般的趋势顺风而涨。”萧迟道。

  “头疼,这些人还真是为了钱不怕死。”凤珏皱眉。

  “私盐暴利,早在燕京的时候就听说,沿海历来煮盐之风,垄断某一片地区,专售私盐。有些人几年之间便富可敌国呢。”青鸾叹息。

  “这不是明摆着抢了朝廷的税还在百姓图利益么?就没人管?”

  萧迟此时道:“官匪相护。”

  此时,从一艘停泊卸货的船上,走下来一个身穿赭色锦衣的中年女人,骂骂咧咧的在说些什么,似乎是嫌弃卸货的速度太慢。那人头上缠着层纱布,似乎额角受过伤,凤珏定睛一看,那不正是王员外么!

  “王爷,咱们可碰到熟人了。”青鸾在一旁道。

  好一个欺压百姓又贩卖私盐牟取暴利的王员外啊,咱们真是冤家路窄。凤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嘴角冷笑,此番,新旧帐就一起算。

  可是,这怎么算?她们可是外逃人员,身份不仅不能暴露,还要专门避开这些麻烦事才对啊。

  忽然,江心一艘顺风而来的客船,穿上立一白帆。萧迟指着那船道:“来了,丞相来了。”

  那船悠悠而至,在一旁停泊之后,下来了四个人,其中一人,正是身着儒雅的于璟熙,他身后背着一把琴,如同一个不沾尘世的仙人。

  凤珏无端一阵欢喜,在这里等了近十日,总算是把他给盼来了。

  他们三人朝着于璟熙走去,凤珏急忙走在前头,欢喜的就要忍不住。

  于璟熙却是先看了看那正在卸货的对面码头,眸光中闪过一丝异色,朝他身后的四人说了些什么,那四人匆匆往后而走,消失在河堤深处。

  “师父,你来了。”凤珏开心的上前一把拍着他的肩道。身后的青鸾和萧迟纷纷拱手见礼。

  于璟熙似乎瘦了些,恐怕是这些日子水路不适所致,他微白的脸上因为看到凤珏露出一丝笑意,眼中的深邃又浓了几分。

  “你这逃跑王爷倒是脚程快,若不是我提前察觉,恐怕你现在都不知道被人关押在哪个地牢里头吃尽苦头了。”于璟熙凤眼一扫,抬着下巴鄙视着凤珏。

  “好像本王爷少了你就不能活似地,于璟熙,你不要把你看得太重要了!”于璟熙一开口凤珏就能怒气上冒,真是一手好本事。

  “来这里还没两日,就得罪了这里的地头蛇,你这爱闯祸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收?”于璟熙问。

  凤珏瞪了一眼身后的萧迟,肯定是这家伙告的密,想不到他们主仆间竟然还有秘密通信。

  “呐,就是他,仗着有两分钱有两分地就欺凌百姓,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不过啊我也没吃亏,我把他脑门上砸了个大口子,他那手下都蠢得很,没抓到我,嘿嘿。”凤珏笑嘻嘻地指着对面码头上那正准备下船的王员外道。

  “就因为这事,这些天街上贴的到处都是悬赏缉拿咱俩的通告,你倒是乐观。”青鸾没好气说,每次都是凤珏把她拉下水。

  于璟熙顺着凤珏的指尖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

  “珏儿,想不要抢他钱?”于璟熙抬起指尖轻轻抚上凤珏的脸颊,柔柔道。

  凤珏又闻到了他袖间熟悉的药香味,深深凝视着于璟熙眼中的柔情,满腔欢喜化作浓浓柔肠。

  凤珏笑嘻嘻抓着于璟熙的手,眼睛直放光:“当然,我正愁着快没钱花了。”

  此时那对岸码头那一群人似乎注意到这边几个人似乎正看着他们,那王员外一众人也齐刷刷的看过来。竟然叫他眼尖,隔着一条大河也认出了凤珏和青鸾两人。

  那王员外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对岸一同指手画脚,吩咐身边的小厮赶快渡河抓人。

  凤珏也看到那王员外看到了她,笑更加的得意,做着鬼脸,朝他扭了扭屁股,气的那王员外指着凤珏想要大骂却支支吾吾,连连发抖。

  “他他他,他在那!”

  现在于璟熙来了,她才不怕那什么狗屁王员外。

  “小子,把钱袋子点算清了,等着,本大爷过几天就来你们家抢钱!”凤珏朝着对岸大喊,说完就拍拍手掌走人。

  那王员外显然听到了,白眼一翻就要晕倒,身边小厮连忙要扶。

  而此时凤珏跳上了他们早就备好的马车,消失在了清河郡的街市上。

  ……

  许久没看到了于璟熙,凤珏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开心。

  于璟熙运筹帷幄的沉思,因权衡调度紧皱的眉头,往来踱步的忧郁,都是她喜欢的姿态。

  等到于璟熙将他的事情处理完毕,凤珏已经趴在珏琴上等的睡着了。

  “珏儿?”

  迷糊中,有人喊她。凤珏睁开眼,便看到了已经沐浴更衣的于璟熙,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嗯,师父……”凤珏揉了揉惺忪的眼,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内烛灯摇曳。

  “女帝知道你决意不肯下嫁,于是和苟平皇子协商换娶另一个郡王,那苟平皇子倒是倔强,也不肯要其他郡王和亲,盛怒之下回了扶国,还放言说要卷土重来,举国攻打大周。”于璟熙在她身旁坐下,替她披上一件衣袍。

  “打就打,谁怕他!”凤珏怒道。

  凤珏想着又理亏,接着问:“皇姐她……她生气没有?”

  于璟熙叹了口气,岔开话题:“她补发了密诏,意在要你戴罪立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锦帛来,那是女帝密旨。

  凤珏拿过来一看,果然如此。皇姐没有责备她私自逃出燕京,反而让她着手查办清河郡一带私盐一事,以戴罪立功。果然皇姐还是疼爱她的啊,真是误会了。

  “原来这一带私盐泛滥的事情,皇姐早就已经知道。嗯,这一次,那些个人就让我来收拾收拾!”凤珏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可不是,现在这等立功好事就被你给摊上。历来惩治私盐的钦差大都无功而返,回京之后也没好果子吃,偏偏就被你认为这是一项好差事。”于璟熙无奈笑笑。

  “那也好啊,咱们有着皇姐的鸡毛令箭,着实要将这私盐之风好好段正端正,好好治治这歪风劣迹。”凤珏不以为意。

  “其实,私盐本没有错,只是大多被乡绅土豪垄断,官匪结合,偷工减料,逃税暴利,导致朝廷税收减少,国库空虚,不少贩卖私盐的商贩甚至富比诸侯。珏儿,你知道为何这私盐屡禁不止,如此猖獗滥觞么?”

  凤珏木然摇摇头。

  于璟熙叹了口气道:“朝廷有人好做官,这个你不可能没听说过。所谓官官相护,盐贩子想贩卖私盐,若是上头无人,层层关卡,处处监管,他们又怎么躲得过?今日那王员外,就是这私盐中负责售卖的人,于他勾结互利的官员,恐怕就是这清河郡的县丞。”

  凤珏一拍手掌:“原来如此!那你可知道,朝中一般是那些人在操控私盐?”

  于璟熙摇摇头:“还不太确定,但是大致已经有数。”

  “我们若是追查被他们察觉,他们必然不从,你又没带什么人过来,咱们手上也没兵权,要是他们对我们起了杀机,那咱们岂不是有危险?总不能拿着皇姐的密旨去各大衙门要人吧,谁知道哪个衙门的人参与了私盐牟利啊,他们若是来个先下手为强,咱们不就死不瞑目了!”凤珏手一摊,为难道。

  “我已经写了奏折,向陛下要了五千精兵,只是时日可能要久一些。所以……”

  “所以?”凤珏不解。

  于璟熙神秘道:“所以需要先斩后奏。而这一环节,需要你帮忙。”

  “我?”凤珏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疑惑想她能帮什么忙,她最厉害的就是瞎捣乱和撒腿就跑。

  于璟熙立即拿出笔墨纸砚,列在凤珏面前,道:“我念你写吧。”

  原来又是跟上次在邶城追连开一样的方法,给这附近的一些守将一人一封密函。凤珏不解,怎么她当年的旧部哪里都有?

  凤珏的狗爬字很好认,但是写法独特,一般人还真模仿不出来,凤珏忍着笑意,亲自盖上珏亲王的掌印。

  “师父,你说这个真的有用?”凤珏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问。

  于璟熙倒是满意的点点头,拿起密函转身就走。

  凤珏连忙他:“喂,都这么晚了你去哪?”

  “珏儿,乖,你先睡,我还有点事,改天带你去看场好戏。”于璟熙神秘道,便消失在夜色中。

  凤珏站在夜风中萧瑟,夜来无事好风月啊,这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都独处一室了还能跑了!莫不是她最近的胸又小了!?

  说完凤珏惊悚的摸了摸自己缩了水的胸口,额头一阵冷汗。

  ……

  如此一连几天不见于璟熙的踪影,却在第三日一早,凤珏就被匆匆的脚步声吵醒了。

  “王爷,王爷,快出来,出大事了!”青鸾一脚踹开门,把还在睡梦中的凤珏吓的够呛,捂着被子,惊恐的看着青鸾满头大汗的冲进来。

  “怎么的又大呼小叫的,失火啦?”凤珏责骂。

  “不不不,一群官兵包围了咱们的宅子,是不是咱们逃出来的事露了馅,女帝陛下要抓你回去问罪?”

  “啊,不是吧,说好将功折罪的呢。于璟熙和萧迟呢?”

  “青鸾四处找过了,他们都不在。”

  凤珏脑袋嗡嗡作响,是不是王员外找她来报仇,于璟熙发现势头不对,早就丢下他们跑了,哎呀,这一切很有可能啊!连忙一把穿好衣服,也准备要跑。

  两人鬼鬼祟祟来到侧门,推开个门缝左右看看,发现四下无人,好险,原来这个地方还没被封锁,猫着身子就挪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凤珏就觉得碰到一个东西,撞得她头脑不清醒。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满脸青黑的于璟熙,身后身骑高头大马的将领数百人。

  “师父?”凤珏疑惑。

  “微臣参见珏亲王。”于璟熙忽然长身一揖。

  “啊?”

  凤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今天的于璟熙怎么这么不对劲,对他还行大礼来着了,身后的那些将领噌的一齐翻身下马,兵甲声挫声入耳,皆半跪在地,齐喝道:“属下参见珏亲王,亲王千岁千千岁!”

  好威武啊!

  凤珏好久没听到这么整齐的山呼了,吓的一个趔趄,还好青鸾扶住了她。

  “呵呵,干嘛干嘛,别这么客气,起来起来!”凤珏正了正身子,尽量表现的和蔼可亲。

  此时,有一个将领打扮的人上前拱手,虎躯岿然不动:“骁骑营前伍长谢梓茂,参见镇国将军!”

  啊?凤珏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另外有几个人也走了上来。

  “青龙营前左参军廖成,参见镇国将军!”

  “镇国军前司戈白蠡,参见镇国将军!”

  “……”

  凤珏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站了齐刷刷的一排人,竟然称呼她的那个虚名:镇国将军。她不禁转过头向于璟熙求助,用嘴型道:“喂,怎么回事啊?”

  “禀将军,这些便是您曾经的旧部,他们曾随您叱咤沙场,大败扶国千里,立下千秋霸业的镇国军。”于璟熙凛然禀报,仪态威严。

  呃,好像,这阵仗有点大……

  凤珏下意识像青鸾求助,却见青鸾早就呆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场面。从来都是听说,他们家王爷曾经立下汗马功劳,带领镇国军大败扶国千里,想不到今日终于可以看到这旧部的风姿了,他们个个是饱经沙场的喋血男儿,竟然对他们家这贪生怕死还没事就爱多管闲事爱惹祸的王爷俯首称臣!

  “青鸾,青鸾……”凤珏喊她,平日里,她一旦碰到什么事,都是喊青鸾上前替她摆平的,她习惯了。

  可是这回青鸾没理她,她被这场面震慑住了。

  “呃,原来是本王的旧部啊。大家好哇,这些年混的怎么样?在这里碰见真是有缘啊,哈哈……”凤珏尴尬的朝他们招招手,难道要说,其实我压根不记得你们谁是谁了……

  “承蒙王爷挂念,属下过的很好!”那些将军齐声道,喊声铿锵。

  声音震的凤珏耳朵发麻,这些人都是怎么搞的啊,讲话声音都这么大的哇!

  “哦,那就好那就好,今天来找本王何事啊?”凤珏问。

  “听凭将军调遣,随将军马前身死,再立赫赫战功!”

  呃,这群人是经历过了什么,说话都一套一套的,讲话都是齐声喊,好像都背过似地。

  “我……”

  “今日王爷召大家前来,是受陛下钦命,彻查清河郡私盐一案,有劳各位将军了,请随王爷来!”于璟熙及时打断凤珏的话,手中握着那明黄锦帛。

  “遵命!”

  于璟熙连忙把凤珏拉上马车,凤珏还没弄清楚缘由,马车便轱辘辘的启动了。

  “师父,你今天唱的是哪出啊?”凤珏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后面跟随的一众将士,起码有两千人的队伍。

  于璟熙神秘一笑,凤眼微瞑,道:“去王员外府,抢钱。”

  凤珏一听这个词无论何时两眼就会放光,拍手道:“好的好的,快快快,快马加鞭!去揍他,抢他钱,让他吃牢饭!”

  于璟熙宠溺的看着她笑的欢喜,似乎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觉得开心的事。连忙吩咐一旁的护将,吩咐他加快车程。

  ……

  马车停在王员外府门前,这是凤珏第一次看到这员外府,真是有钱的主啊,飞阁流丹,重檐楼宇,简直堪比皇宫。

  凤珏下了马车,于璟熙站在她身边,萧迟和青鸾左右随行,五百人铁骑,千人的精卒护后,好大的气势!

  那将军们一到王府前,便扯着嗓子喊:

  “奉皇命,查抄王员外府!”

  “王员外贩卖私盐,证据确凿,朝廷钦差奉命拿人抄家,违令者斩!”

  “府中人等皆束手就擒,速速归降!”

  “……”

  那王员外闻声出来,看到了领头的凤珏站在人群中如众星捧月,目光从刚开始的盛怒变成恐惧,连连跪下讨饶。

  凤珏看着鱼贯而入王员外府抄家的官兵,乐的哈哈大笑,朝于璟熙说:“原来抢人钱是这么好玩的事啊!”

  “大人开恩,开恩啊!我冤枉我冤枉啊!”那王员外跪如筛糠,浑身止不住的打颤。

  “王坤,你贩卖私盐多年,证据确凿。不仅府中赃物云集,且买地租佃,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今日你若是伏法,供出同谋,或许本大人禀明圣上,能法外开恩饶你一条狗命,若是不从,今日就让你血贱府门前!”于璟熙捏着手中一叠账簿冰冷道。

  凤珏哼的一声蹲下看着王员外道:“王员外,本大人今日倒要清理清理你的家当,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的是钱啊,五十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啊,大街上就强强良家妇男,本大人好说歹说你都不待见,还满大街的贴告示要抓我,哎呀你小子,还得我躲在菜篮子里头才躲过一劫啊,更害的得我好多天都不敢出门啊……”凤珏越说越离谱,青鸾不禁推搡了她几下叫她注意言语。

  凤珏顿了顿,起身整理了威严,居高临下干咳了几下:“咳咳,如今,你可心服口服了?”

  那王员外满头是汗,大脸贴着凤珏的鞋尖,连连求饶:“钦差大人,小的瞎了狗眼不识泰山,在街上冲撞了大人,小人要早知道您是钦差,别说是一个小娈童,就算一百个,小的也替你送上啊!您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别听人瞎说,小的没有贩卖什么私盐,小的冤枉啊!”

  凤珏脸一变,怎么路见不平的事被她一说就变成当街互抢娈童的淫乱事件了,忙上前道:“我呸!放你娘的屁!你少拉我下水,明明是你强抢民男,让人家父子骨肉生生分离。啧啧,冤枉?没有证据我哪敢抄你的家啊,你还敢嘴硬,额头上的疤好了是吧!”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大人砸的好砸的好,小人的头天生就是让大人砸的!”那王员外连连磕头。

  “嘿嘿,你说的!”凤珏开心的端详着她那颗圆溜溜的头来。

  此时一旁发生嘈杂声,原来是萧迟,他手中正捏着一个被打焉了的人,左眼满是乌青。

  “钦差大人,有两人想要偷偷出去通风报信,被我抓回一个!”萧迟道。

  “另外一个呢?”凤珏着急了。

  “另外一个朝着清河县丞府衙跑去了,我已经派人半路跟踪,只要那人一脚踏进县丞府衙,就将他抓住。大人只需要处理完这头的事情,直接去捉拿县丞问罪便好。”萧迟道。

  “原来如此,萧护卫真聪明!”好一招放长线钓大鱼啊,恐怕这清河县丞跟这王员外早就内外勾结,从事贩卖私盐多年。

  凤珏朝着一旁的于璟熙交换了一个眼神,拂袖道:“此番,一定要一网打尽!”

  ……

  “嘻嘻。”

  凤珏笑嘻嘻的跟在于璟熙身后,看着他忙上忙下,不是下令追拿某个大人,就是彻查哪个氏族的府库账簿。这清河郡的跟这贩卖私盐有干系的乡绅土豪连同官宦一时间危如累卵,仓惶不知所措。青鸾和萧迟也各处东西奔走,忙的不可开交,记录名册,登记赃款,占领私盐窝点等。就她成了一个闲人,天天跟着于璟熙屁股后头走。

  “你笑什么?”于璟熙合上一本册子,看着歪坐在一旁,无聊的踢着脚丫子的凤珏。

  “这一番,那些跟私盐有关的土豪乡绅的家都给抄了,清算了一下,简直抵的了我大周几年税收,这私盐真是又可爱又可恨啊!啧啧,这么多钱,要是全给我,该怎么花才好啊……”凤珏乐道。

  “天下都是你凤氏皇族的,要花也是养了你这种米虫啊!”于璟熙掩嘴而笑。

  凤珏“切”了声,不以为然。

  “师父,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忙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啊?”凤珏调皮道,眼神中尽是暧昧不明的意味。

  “这还用你说,本相早就知道了。”于璟熙倒是死不要脸,面色不改的一本正经的继续翻看账簿。

  “这几天来,与私盐一案扯上关系的人不下三十个,地痞流氓,乡绅土豪,就连清河郡县丞都牵扯其中,把这些人都得罪了,你怕不怕?”凤珏问。

  “怕什么,有珏亲王的旧部顶着,女帝陛下的密诏撑着,我怕什么?”于璟熙蓦然一笑,尽显妖娆。

  凤珏瞪他:“切,拿着鸡毛当令箭。”

  “还多亏了这些鸡毛令箭,否则我还施展不开手脚。你倒是不知道心疼我,我做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了谁。是谁私自离京不顾后果,让我好说歹说求了女帝陛下几天她才同意让你彻查私盐一案将功赎罪?”于璟熙眼中蕴集着委屈,一副哀怨摸样。

  凤珏裂开嘴,笑的开心:“好啦好啦,知道你最好了,大不了这事一完,我就把你娶了,就当犒劳你了。”

  于璟熙翻看账簿的手徒然一僵,低垂的眼帘微微上抬。

  “你要……娶我?”于璟熙惊讶问。

  凤珏真挚的点点头,眸光中尽是幸福。

  “凭什么?”于璟熙冒出这么一句,很认真的看着凤珏。

  凤珏刚好端起茶杯喝了茶,差点没被噎死,他们那晚……端正月那晚……那晚,他们那啥了都。

  “我们……我们那啥,我们都那什么了……你难道不要我对你负责么?”凤珏憋红了脸。

  “那什么?”于璟熙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一脸无辜。

  凤珏如遭雷劈,这该死的于璟熙啊,被人睡了还不知道啊!他妈的端正月那晚爷把你给睡了你不知道么!!

  凤珏憋住心中纠织的羞躁和气愤,一拍桌子逼问道:“你管它什么,本王就问你,你嫁不嫁!”

  于璟熙看了她傍晌,接着继续翻看他的账簿,摇摇头若无其事说:“不嫁。”

  这不是明摆着拒婚么,于璟熙,你好大的胆子!凤珏在心中狂怒,接着又拉耸着脸,好歹我是一国亲王嘛,给点面子会死啊!

  唉,他果然是不想和他成婚,不想,不会,不喜欢她……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拒绝她了,她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涨红了脸,鼻头一酸眼眶中就盈了泪。

  干脆一狠心,候着脸皮问道:“为什么?”

  于璟熙终于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抬起头来定神定神看着她,眸黑如墨,如一潭幽深的泉水。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一番话,让凤珏岿然无语,心口如同崩裂了般的刺痛。所有的可能她都设想过,想不到却是这般结果。

  心中早就住着一个人了啊……

  凤珏点点头,眼中的落寞如同来自天地不复的苍穹,铺天盖地。既然早就心有所属,为何还对我这么好?

  她颓然的退出书房,喃喃道:“既然如此,我先祝你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于璟熙恍觉心血如墨,滴入了清澈的水中,浓浓淡淡。

  时机未到,他又怎么能告知她原委?

  听得晚来风急,此刻却不能相知相守,人生无奈,奈何。

  于璟熙闭上眼,将前尘过往压在眼帘下,定了定神,准备继续忙碌,却听到一声清脆的破空响,伴随着凤珏的惊呼声。

  “来人!有刺客!”

  于璟熙仓惶奔出门外,发现凤珏惊慌地在廊柱后头,袍袖撕裂,左右护卫已经被暗杀倒地而亡。

  顷刻间,院子里头恍然飘出了几个黑衣刺客。

  这宅院本来就看守森严,竟然被他们潜了进来,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行刺,想必这些刺客身手非比寻常,看来此番的麻烦不小。此时萧迟和青鸾并不在身侧,恐怕这些刺客就是摸清楚动向来进来行刺的。

  “师父。”凤珏喊他,声音害怕的颤抖。

  于璟熙身姿轻灵一个翻身,便来到凤珏身侧,身后跟随着的便是寒光闪闪的暗器,“咚咚咚!”一连串地钉在门窗上。他连忙检查她的手臂,惊慌道:“是不是受伤了?伤口在哪,严不严重?”

  找了一会,并未发现伤口,于璟熙才松了口气,凤珏一扫害怕,掩着笑意悄声问:“没事,只是被暗器擦破了衣袖。师父,你这算不算在关心我?”

  于璟熙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铛!”倏然又是一只泛着青光的六角暗器生生钉在他们躲藏的廊柱后头,入木三分,那黑衣人恐怕已经逼近!

  “珏儿,你听我的,我等会出去引开他们,你朝着前院跑,前院白蠡的人在,去那搬救兵。”于璟熙紧急之下在凤珏耳边道。

  凤珏正要拒绝说要和他共进退,却一掌被将于璟熙推了出去,从凤珏腰中抽出无鸾短剑一扫,生生拦下了豁然横过来在凤珏头顶的一刀。

  凤珏大惊之下连滚带爬,拼命的朝前院跑去,其中有一个刺客看到要她跑,手中暗器瞄准了她的后背。

  正当紧急时刻,于璟熙提剑御风而上,凌空一跃,生生挡下了那一把即将没入凤珏后背的六角暗器。

  “快走!”于璟熙朝她大喊,凤珏一抹额上的汗爬起来就朝着前院奔去。

  只见于璟熙落地拦身挡在门廊前,那刺客见机一拥而上,步步杀招,顷刻间双方陷入了生死缠斗。

  凤珏看到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魂魄都吓去了半条,便听见后头传来兵刃相交的声响,连忙朝着前院大喊:“来人,有刺客!抓刺客!”

  白蠡闻言后院有呼救声,连忙带上侍卫匆匆赶到,凤珏跑的满身大汗,又急又害怕,趴在一根柱子上直喘,指着后院道:“白,白蠡,有,有有刺客……在在后院,师父一个人在应付,快去帮忙……”

  “王爷,你没事吧!?”

  “啊!竟有此事,来人,去后院!”

  白蠡带人朝后院匆匆走去,凤珏休息了会,连忙也赶上前去,虽然她知道她即便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后院的刀剑声不绝于耳,于璟熙一身白衣盘旋在五个黑衣人当中,格外抢眼。他手中的无鸾短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无鸾长剑,剑身划破长空,风声激荡,“镗!”的一声响,夹带着火光,与刺客的大刀迸作一团!

  那刺客见机左右合围,夹击而上,于璟熙不忙不乱,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无鸾长剑九芒齐出,剑啸长鸣,以万众合围之势,朝周身黑衣人扫去!一时间剑芒四射,刺客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凤珏看的有些发直,她从来都不知道于璟熙的武功这么好,更不知道,原来她的无鸾短剑,是可以变成长剑的,她还一直以为这把端短剑除了背着好看,就只有削泥巴戳蚂蚁洞的妙用了……

  不过,在这刺客之间,她竟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这身影她记得,当初在大棋社莫名其妙遭到一个披着黑袍的人的偷袭,若不是于璟熙救了她,她恐怕也难逃一劫,而如今这个人又出现在了这里?!

  如何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一种无以复加的惊悚涌上心头。

  白蠡的人连忙上前,齐声抽刀而上,而那刺客见救兵来了,却也不恋战,急急朝着后门而退。

  白蠡下令:“大胆狂徒,光天化日竟敢刺杀钦差大人,给我追,死活不论!”

  那一众侍卫匆匆追了出去,凤珏冷冷的看着那一抹熟悉的黑影纵身一跃消失在矮墙上。

  于璟熙此时却是满头大汗,剑身撑地,颓然单膝跪地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凤珏大惊上前扶住他:“师父,你怎么了?”

  于璟熙额头青筋暴起,似乎在强忍着痛苦。

  “是他……”只见于璟熙面色苍白如纸,左肩上中了一刀,刀伤入骨。但是他却眉宇青黑,难道是刺客的刀口淬毒了?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凤珏急忙问,但于璟熙刺客彻底昏迷了过去。

  此时萧迟和青鸾刚好回府匆匆来到后院,凤珏心急如焚朝着他们大喊:“来人,快来人,找大夫,找大夫!快!”

  却发现于璟熙的指尖紧紧地捏着一块无字玉牌。玉体通透,毫无纹样。

  ……

  凤珏在门外来来回回,一步都停不下,心中忧虑。

  那些刺客一逃出别院,就跟销声匿迹从未出现过一般诡异,这场有备而来的杀招,无疑是惊险有力。

  “王爷……”青鸾想要劝劝,却发现无从开口,毕竟,她也亲眼看到于璟熙昏迷过去满脸青黑的摸样。

  “吱呀!”推门声响起,那老大夫满头大汗的从房里出来了。

  “大夫,如何了?”凤珏着急问。

  大夫擦擦额头上的汗,拱手道:“奇怪,奇怪,老夫行医多年,却从未见过如此之利害的剧毒,老朽惭愧见识浅薄,解不开这毒,大人,请另请高明吧!”

  凤珏拉他不住,那老大夫匆忙走了出去。

  凤珏匆匆进门,发现萧迟皱着眉头在于璟熙身旁,于璟熙依旧昏迷不醒。

  “萧迟,你家主子如何了?”

  萧迟摇摇走,凤珏鼻头一酸,眼泪就要流出来。她哀求着青鸾,道:“青鸾,再去请大夫,多少钱都可以,只要治得好!”

  青鸾吱唔着说:“刚刚那大夫已经是清河郡最好的了,连他都束手无策,恐怕……”

  “我不信!你不去,我去!”凤珏大吼,满眼通红,说着就往外跑。

  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萧迟却皱眉挡在凤珏面前,道:“王爷,你先别急,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凤珏忙问。

  “王爷,还记得上次受伤,我家丞相用药蒸的法子替王爷护住心脉,传输真气续命么,如今,也可以如法炮制,只不过,咱们是用内力将丞相的毒给逼出来。”萧迟道。

  青鸾皱了皱眉头:“可是余毒不可能全部逼得出来,药蒸输真气只能护住心脉暂时无恙,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解毒不是么?”

  萧迟冥思片刻,看着一旁仓惶懵懂的凤珏,道:“我家丞相少年时府中曾经有一个幕医,俗称再世华佗,解尽天下剧毒奇毒而闻名。”

  “哦?那他现在在哪,赶紧派人去请他过来。”凤珏急道。

  “只是,他如今不再大周。”萧迟道。

  “那他在哪?”

  “在谣国。”

  “丞相府的幕医怎么会身在谣国?好了,不说这喝个,现今有办法将他找回来么?”凤珏问。

  “有,只不过恐怕要派人深入谣国一趟,也需要些时日。只不过,半月之内若是再世华佗不来,恐怕丞相就会有生命危险。”萧迟皱眉道。

  “只要能治好他,什么办法都要试试。事不宜迟,萧迟,找那再世华佗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快!”凤珏吩咐。

  萧迟领命道:“是,属下这就着手下去办。只不过,此间需要有人替我家丞相输送真气,属下的内力恐怕不足以护住丞相心脉。”

  萧迟迟疑的目光转向了青鸾,他和青鸾交过手,他知道青鸾的内力深厚,是高手中的佼佼者。

  “属下一人功力不足以将于璟熙的毒逼出来,如果要护住心脉就非得加上青鸾护卫。而这汤药运功,不能着一丝一缕,三人同时在药桶中,足足待够十二个时辰方能奏效。”萧迟道。

  青鸾蓦然狡黠一笑道:“王爷,看来此番丞相的玉体,我可要一次看个够了。”

  凤珏眉角一抽,冷些眄晲青鸾一眼:“那可是我的男人,你若是趁我不备敢动歪心思,我就扒了你的皮……”

  青鸾满脸青黑的看着凤珏,双手乱摇,表示不会,萧迟监督着呢。

  准备就绪,凤珏又陷入了沉沉的等待,同时,她再次掏出了那枚玉牌。

  ……

  飞霜殿。

  “一群废物!”

  伴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女帝的愤怒从殿内穿出,殿外守候着的宫女太监连忙跪下,望以息凤怒。

  凤鹣甩在案几上的,除了丞相递来的有关彻查私盐有关牵扯的官员一系列名册,请旨派兵押送涉事深彻官员入京受审,还有另外一封飞鸽传书。

  于相早就知道请旨派兵五千精锐,她断然不会答应,所以先斩后奏,手握圣旨,利用珏亲王旧部兵马,强制性的彻查私盐一案。想不到收效显著,那些根深蒂固的私盐贩卖集团,竟然被连根拔起,有关私盐贩卖的官员,一个个都落水下马,上了于相那参劾的名册。其中老太师一党老臣,多在其中。

  凤鹣失笑,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个大概,朝中哪些人背着她做了些什么事,她都知道,只是没有证据,也好,这会证据确凿,只要立下恩典不杀,那么这群权臣,日后必当对她感恩戴德,惟命是听。

  可是,这一次的刺杀,又失败了。

  她本以为,只要君父死了,一切都尘埃落定,可是,她发现事情并不往她所想的方向发展着,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凤鹣有些仓惶,她好像看到了未来她会落得如何的下场,她违背天命逆天而行,终将遭遇什么样的后果。她颓然坐在榻上,寂寞惶恐如寒刀一般贯穿她的身体,如同一具千疮百孔尸首。

  多年来,她一直做着噩梦,她屡次梦见死不瞑目的前太子,梦见深宫中冗长的无穷无尽的宫墙,梦见母皇临死前怨毒的眼神,还有她一直不敢直视君父的那最后一面。

  她是君临天下的大周第八代帝王,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普天之下独断乾坤,言语间便决定着国家的命运与臣民的生死荣辱。

  可是看似无所不能的一国之君,在五年前将宿命之轮生生扭转,杀戮,阴谋,篡改,颠覆,她一步步爬上了权利的巅峰,她见证着自己的成功,却还是躲不过那终归来临的报应。所以,她要她死,她若是要稳坐帝王宝座,她凤珏非死不可!

  早在她四岁那一年,钦天监就算出了她的命轮。

  参宿居北,不入紫微。

  窃窥神器,玉石同陨。

  这十六个字,早就錾刻在她的心头,伴随着她点滴长大,深入骨髓。呵,不入紫微,玉石同陨,这就是她的下场啊。

  可凭什么那个小她四岁,什么都不懂的皇妹,却是天生帝命,命格紫微星宿!

  凤鹣眼角滑落一滴泪,摸到了一块硬物,这是连箫的洞箫,玉体通透,温凉如同连箫的儒雅的脸。

  “箫儿……”她呢喃。

  从始至终,这个伴随着她一同长大的男子,不管是在翰林院读书,还是在马场射猎,或者是她一步步篡夺皇位,都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最后与她共结连理,永结同心。

  她现在是多么的需要他,可是他现在替他四处奔走办事,似乎在记忆里,他总是这般忙碌,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甚至是代她递给君父的那包毒药。

  ……

  因为上次遇到刺客的事件,安全起见,别院驻守的人马白蠡增了三成。

  于璟熙已经逃离生命危险,只是依旧昏迷不醒,那谣国的华佗在世依旧没有消息,长此以往总归不好,于璟熙啊于璟熙,此劫你能不能安稳度过啊!

  在清河郡一条不起眼的街头,因为私盐严查一事,街上很嚣张打马而过的官员乡绅都不见踪迹了,大家都人人自危。

  萧迟跟在凤珏身后,两人从药铺取了于璟熙今日的药,便走了出来。

  只是凤珏的表情始终眉头紧皱,怆然无神。

  凤珏心中想着一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林林总总,似乎有些事情竟然可以联系的起来。

  曾经在大棋社见过的熟悉身影,在这清河郡的莫名刺杀竟然出现。上次刺杀丞相府出现的玉牌,如今再次出现,如果说,这不是巧合,那么这些刺客,莫不是是一伙人,都由背后一个人一手操控?凤珏想着就有些头疼。

  青鸾稳住于璟熙心脉之后,就被凤珏派出去探查一些事情,没错,就是这些事情的联系,还有那些刺客的身份,比如那块无名玉牌。

  另外,她一直压抑在心中未曾触及的疑惑,那就是,她想知道于璟熙的来历,和屡次出手帮她的缘由。为何他也会被牵扯其中,她不是一个傻子,不会不明白一个人无缘无故帮你是有原因的道理。几次遭到刺杀,应该系一人幕后主使,是不是代表她和于璟熙,还有那个幕后黑手三方间有着什么样的微妙的联系。

  “萧迟,你跟着你主子多久了?”凤珏看到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百姓吆喝着买卖,茶馆酒铺生意兴隆,驻足蓦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萧迟却愣了会,他将目光投向凤珏已经开始怀疑的脸庞。

  “七岁那年开始至今。”萧迟回答。

  “哦。”凤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朝前头。

  “你家主子本是一介文官,为何会有一身功夫?”凤珏若无其事蜻蜓点水般问。

  “主子自小习武强身健体,在武功这一方面天赋异禀,所以少年时便已经文武双全。”

  “那为何,面色单薄,身上总有股药味,偏偏像极了一个病秧子?”

  “他在五年前受过一次重伤。”萧迟恍然已经停了下来,眸中闪着一丝不安的神色。

  “重伤?”凤珏回过头去看他。

  “对。”

  “何事重伤?”

  “恕属下暂时还不能说。”

  “对了,我发现你们除了联系道我曾经的旧部,还有一些随从,那些人似乎无所不能,就算是在这远在南域的清河郡,他们也能将一些事宜处理的井井有条,比如那个华佗在世,他既是你们原来丞相府的人,为何后来竟然去了谣国?”凤珏疑问。

  “诸多原因,不便告知王爷,王爷恕罪。”

  凤珏不满的转过头来看着萧迟,欲言又止。这个萧迟,什么事都问不出来,真是和他主子一个德行。

  萧迟低下头默然,似乎不想凤珏再问,接着道:“王爷,回去吧,再不送药回去,恐怕要耽误用药了。”

  凤珏蹙眉点了点头,上了街边早就候着的马车。她撩开车帘,竟然看到了上次的那个老伯,他拉着他的儿子,正在卖一些时令水果,脸上盈着笑意,想必今日生意不错。果然青鸾说的对,他们即便有了钱,也不想离开生养他们一辈子的地方,这就是人的恋根性。

  有人朝他买果子,他拉着儿子的手说:“多亏了钦差大人啊,听说是朝廷来的珏亲王啊,她替我们出去了王员外这地头蛇,这土恶霸,现在咱们的日子才会过得好啊!”

  “嗯,孩儿以后也要像珏亲王那样,为民除害,兼济天下!”那小兄弟拍着胸脯说,惹得一众行人掩嘴而笑。

  “唉,珏亲王真是咱们大周的好王爷啊!”

  “是啊是啊!要是咱们大周都是她这样的好官,咱们老百姓啊,这日子可就好过咯!”

  “谁说不是呢……”

  除了王员外那么一个大隐患,对于他们这种长期受压迫的底层百姓,也算是一件功德。百姓们过得好安居乐业了,天下才会太平,大周的江山社稷才能千秋万代,永兴永昌。

  凤珏微微一笑,对于这些百姓对她的感恩戴德也不以为意,放下车帘,将一路熙攘声掩在了幰幔外。

  ……

  那再世华佗来到这别院的时候,于璟熙已经昏迷了整整十日,面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在世华佗竟然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约摸二十出头,身姿修长,眉目清秀。一身儒雅长袍,浑然没有医者摸样,却无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富贵气,指尖素白修长。

  无疑,这又是一个美男子。

  再世华佗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来到了于璟熙的病榻,伸手便搭在他的脉门上,闭目沉思。

  凤珏并不怪罪他举止乖张没有跟她请安打招呼,一般高人都是有怪癖的,凤珏这个很清楚,何况,没有人比她更担忧于璟熙的病情。

  那在世华佗在一炷香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扫视了屋内一圈众人,终于把目光停留在了凤珏的身上。

  他眸光中闪过一丝精睿的颜色,带着些许尖锐和质疑,道:“你就是大周珏亲王?”

  这突如其来的言语使得凤珏有些蓦然,无疑,他的语气是倨傲的。凤珏按捺住心中不满,道:“先生有何指教?”

  他就倏然一笑,嘴角一勾,极尽风华,眉目间竟然和于璟熙有几分神似。

  “不,没有,很好。王爷儒雅端方,倾国之貌,今日有缘一见凤颜,荣幸之至。”

  凤珏无心听他废话:“丞相如何了,他中了何毒?”

  那再世华佗站起身来,踱了两步,凤眸一挑:“这种毒不仅奇而且稀少,它在世上仅仅出现过三次,而在下有幸碰到过一次。历经多年,终于研制出了它的解药,如今,竟然能够用的上。呵,天命注定啊!”

  凤珏问:“这是什么毒,先生在哪见过?”

  “大周皇城,燕京。”那再世华佗倒也不隐瞒。

  “燕京?”凤珏的心不禁猛的抽了一下,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说到这里,这事还跟贵朝前太子扯上点关系呢。”那再世华佗忽然转过来,眼神直直盯着凤珏,嘴角却勾出了一丝诡异的幅度。

  “你说什么?”凤珏被他盯的有些不自然,忽然想起前段时间青鸾去邶城街市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莫非是真的?

  只见那再世华佗眼神中划过一丝笑意:“这毒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碧海棠,虽为毒药,但是也极其珍贵,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王爷,你可还记得前太子为何暴病而亡?”

  “前太子因为饮食不当,於毒而死。”

  那再世华佗垂目摇摇头,笑道:“不,恐怕王爷你心里也应该清楚,是投毒。”

  凤珏惊愕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心中的疑惑,缓缓的朝她不敢设想的那个角落靠近。

  “王爷不必惊讶,在下曾经在燕京呆过,又身为一个医者,虽然前太子暴毙一事很是隐秘,但这事情在下却还是知道的。前太子的膳食无不有人先食用,包括点心,茶汤,甚至是漱口水,一切入口的东西都会有人先试毒,可是前太子还是中毒而亡了。王爷可知道,那宫女太监们总是查不出的毒源在哪么?”

  凤珏背脊通凉汗毛颤栗,依旧佯装冷静道:“是什么?”

  再世华佗继续道:“很简单,只要将这毒药每日用指甲勾一点粉末,放在前太子每日的洗脸水里头就行了。当然,无人会想到去用银针试洗脸水是否有毒的。然则,长此以往,毒性穿过皮肤渗入五脏六腑,深入骨髓,最终暴毙而亡。”

  再世华佗一番话毕,凤珏犹如雷劈。想起那九重深宫中,究竟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那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一个不留心,就会死于非命。你甚至是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害死你,用什么害死你。那深宫中住的人,能安然长大成人的,究竟有几位,她蓦然庆幸她竟然平安至今。

  “这用来毒杀前太子的碧海棠,为何会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清河郡呢,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呢,究竟杀了前太子,于谁有利呢,唉,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再世华佗佯装沉思,眼光却瞥见一旁已经浑身发抖的凤珏。

  女帝。

  是女帝,凤鹣。她毒杀了前太子,是为夺皇储之位。

  凤珏闭目,踉跄倒退几步,似乎都要站不住。那么温润的皇姐,竟然暗藏着一颗蛇蝎之心!

  她蓦然想起皇姐逼她下嫁扶国皇子的冷漠表情,如同她们两个是一双陌路人,毫无瓜葛。

  “王爷,是不是记起什么东西了?的确,自从五年前失忆之后,你记不起的东西,真的是太多了。”再世华佗缓缓靠近凤珏,眸中露出一丝轻蔑。

  “既然说起了,那么我就干脆多说点好了。”

  凤珏难以置信的抬头,这个身在谣国的再世华佗,难道还知道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何她这个局中人却浑然不知?

  “什么?”凤珏极度压抑着自己的颤抖。

  “王爷,即便是我身在谣国,但是,你们大周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听说,您的生父也就是大周老君后前段日子忽然驾崩了,可有此事?”

  凤珏厉声反问:“这事跟这毒有何关系,我君父是坐化圆寂的。”

  只见那再世华佗摆了摆手,嘴角含笑道:“唔,不对。在下刚刚说了,这碧海棠在世上总共出现过三次,这第二次,便是出在了老君后身上。”

  “满口鬼话!君父是坐化,根本就不是什么中毒,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凤珏蓦然朝他大吼,狠狠攒住手心。

  那再世华佗却也面色不改,道:“试问有哪个投毒的人,会傻到不做伪装?王爷,你只是害怕承认这一切,可是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凤珏深褐的瞳孔顿时缩了缩,她蓦然想起,那天暴雨来临前在栖霞山下碰到匆匆离去的宫中车马……只一瞬,便如同坠入了三千尺寒冰地狱。她遍体通凉,好像有人在一下一下的刺着她的心脏,浑身的血液几欲凝固。

  如果说,前太子被毒杀一事已经让她无比震撼,那么当她知道君父的死,也跟这碧海棠有关系的话,她已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她心底唯一的防线已经哗然崩塌,残忍的事实击得她骨肉无存。

  凤珏蓦然觉得头疼欲裂,一种无法言喻的疲累感席卷全身。

  宠溺,偏爱,保护,疼爱。这是她所看到的皇姐,疼了她一辈子的皇姐。

  可是,她杀了君父。

  她为什么要杀君父,君父也是她的生父啊。

  她蓦然想起君父临终前的一席话:珏儿,即便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所有的一切在你看来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也要千万记住,不论为将还是为王,都需要有一颗仁德之心,要懂得兼爱,懂得体恤,懂得原谅。因为人的一生,需要要经历七情六欲诸多苦难,只有心存仁义,才能活的自在。即便以后你发现所有的美好都是黄粱一梦,取而代之的是欺骗,虚伪,背叛,甚至是杀戮,你也要怀有正心,无愧于天地,才能永立不败之地。

  现在才明白君父的意思,原来君父早就知道这一切,所以才讲出这么一番劝诫她的话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那么一天,他早就知道了。

  两行清泪滑落,心中的苦痛却源源不断的涌出。为何皇族的血脉,会轻贱至此,弑兄杀父的人,竟然能当上九五之尊!敢问天理何存!

  君父,你说的没错,我前途的路,果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珏儿快要看不见路了,你在哪里,来照照珏儿……

  ……

  凤珏醒过来的时候,是次日的戌时。

  一睁开眼,竟然看到是再世华佗在替她施针。

  重归混沌的她,又陷入一片沉重的痛苦,她挣扎着起来,也不理会那再世华佗。

  “王爷,你这要是去哪?”再世华佗问。

  “关你什么事?”凤珏怀有敌意的回嘴。

  “你若是想要去找丞相的话,最好晚一点,毒已经解了,可他人还没醒。”再世华佗悠闲的收拾着针匣。

  凤珏坐在床上,抱着腿,试图寻找一丝安全感。

  “你说的话,只不过是片面之词,我凭什么信你?”凤珏蓦然转过脸来,紧紧的盯着再世华佗。

  再世华佗却不以为然的一笑:“王爷其实你自己已经信了,这话只不过是给你那大周女帝寻一个借口,找一个理由,何苦呢,你现在连你自己都骗不了,难道还想骗我么。”

  “我不信!”凤珏怒道。

  “这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的确比较难以接受。何况你一向是很单纯的,有趣的是,你这么单纯的一个人,竟然天生宫格紫微星宿,造化弄人么?”那再世华佗的说话方式着实让凤珏不舒服。

  “我究竟忘了些什么,你告诉我!”凤珏已经愠怒。五年前她重伤失忆之后,的确是忘了一些事,难道,这些事跟她的宿命有着什么紧密的关联?

  再世华佗已经收拾完毕,抱起针匣起身欲走,最后还是站住转过头来道:“这些事,似乎不太适合由我告诉你。等丞相醒过来,他自然会告诉你。”

  “喂,你站住!”

  凤珏的喊声伴随着再世华佗消失在门外,凤珏的头痛欲裂,颓然又是两滴热泪滚下。

  三更的时候,萧迟在外头敲门,说丞相醒了。

  凤珏不顾萧迟的阻拦直入于璟熙的房间,隔着屏风,凤珏在外头踟蹰,想要直接进去将所有她想要知道的事情问个彻底,却又不敢面对现实。

  人就是这样的,明明现实摆在眼前,却不敢去触碰,宁愿躲在自己狭隘的世界里自欺欺人。

  “师父,你醒了么?”凤珏轻声喊。

  “进来吧。”于璟熙微弱的声音响起。

  于璟熙依然躺在病榻上,原本冷眼的脸因为病态惹人怜惜,他嘴角的青黑已经退却,换之的是苍白。也好,至少这毒已经清理干净了。

  “这个时候来打扰你,我知道不应该……”

  “你是不是想来问,那刺客是谁?”于璟熙蓦然睁开眼睛,一双幽深的墨眸,因久病失去了润泽。

  凤珏也不掩饰,点点头,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凤珏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于璟熙:“你昏迷前的话,我听到了你说了两个字‘是他’。他是谁?”

  于璟熙似乎有些累,他再次闭目休息了片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眸中旧日的神采似乎又恢复了几分。

  “珏儿,你信任我么?”于璟熙并未理会凤珏的问题,只是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凤珏心中蓦然一疼,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信任我?”

  “我不知道。”凤珏诚实回答。

  “你曾经怀疑,老君后的死,与我有关,却又从未质问过我,你曾怀疑我屡次帮你,是别有目的,却也从未深究过缘由。珏儿啊,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原因么?”于璟熙嘴角勾出一丝苦笑。

  “你屡次助我,肯定不是要害我,所以我信你。并且,我一直深信,君父说的那个会带我离开燕京的那个人,会陪着我会保护我,这个人就是你,你别不承认。”

  “是,那人就是我。”于璟熙此时倒不退避的,大方承认。

  于璟熙抬起苍白的手,轻轻的抚上凤珏的消瘦的脸,多日替他担忧,让凤珏显得十分苍白。

  “你知道君父的死因对不对,君父是否因我而死?”她记得,君父圆寂前,跟她说过,说他不能害死她。

  于璟熙疲惫的点点头:“对,老君后为护你而死。”

  凤珏太阳穴一疼,压抑着悲怆道:“自君父过世后,我便知道了,我一直生活在一个满是虚幻世界中,所有的人都对我讳莫如深。我曾经失去过一段记忆,在我重伤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天反覆地的变化。后来我醒了,面对的是一个我所不能理解的世界,过着无所事事,虚无缥缈的生活,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定然知道这一切,告诉我吧,我不再需要什么保护什么隐瞒,我要真相。”

  “珏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即便翻天覆地,尸殍遍野。”于璟熙用指腹抹去凤珏的泪,轻轻在她耳边道。

  凤珏禁不住心头一颤,这么一句分量的话,被于璟熙轻轻吐出,在即将面临狂风暴雨的凤珏来说,无疑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安慰。

  “再世华佗说,是皇姐害死了前太子,害死了君父,这是真的么?”凤珏呜咽着说,泪却止不住的滑落。

  “珏儿,我跟你将一个故事吧。”于璟熙显露出沉重的疲态,深深的叹了口气。

  凤珏坐在床边,听着烛光哔啵,窗外的皓月洒落在窗前。

  不觉间,这清河郡,竟然也已经是深秋。

  ……

  这一日晚上,于璟熙即将要开口讲述一个暗藏多年的惊天秘密,却被门外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凤珏探头望去,外头不知道何时多了一片火光。

  “咚咚!”叩门声响起。

  白蠡跪地来报:“王爷!谣国一夜之间大军压境,违背两国交战道义,未下战书,五万大军便却兵临城下!情况紧急,请王爷定夺!”

  这明显的是探知了他们此番在清河郡用强制的手腕惩治私盐有关的官宦,因为涉事官员甚多,乃至燕京庙堂,于是这件事在无形中早已动摇了大周国体。珏亲王和丞相原本想给官员一次性的换血,谁都知道在这新任官员都还没来得及交接上任的缝隙中,人心向背,一个不当,百姓们就会发生暴乱。

  如今谣国探得消息一夜之间兵临城下,明显的就是乘火打劫,激起百姓生变。

  凤珏急道:“师父,那些因为私盐一案扣押下来的人,至今还没有被押送朝廷,如今事出紧急,两边的事情都耽搁不得。不如我们先让白蠡派五百兵卒押送这批罪犯入京,同时派斥候快马加鞭入京报告军情。随后我便命白蠡、谢梓茂、廖成等人集结兵力,应对这随侍出发的大战。”

  却见于璟熙拦住欲要出门施令的凤珏,摇摇头示意不可。

  他凝神思考片刻,便朝着门外的白蠡道:“镇国军司戈白蠡听令,国难当年,珏亲王有令:集结当年旧部,举兵守城!另外,快马加鞭,入京禀告军情,请求女帝派兵迎战!”

  “王爷英明!末将领命!”

  “青龙左参将廖成听令,飞鸽传书通知边疆老将刘牧,一关有难,八方支援!”

  “廖成对王爷马前生死,惟命是听!”

  “骁骑营谢梓茂听令,珏亲王命你调集手中兵力,死守清河六郡,一个不慎,拿你是问!”

  “谢梓茂万死不辞,必当完成王爷重托!”

  三人领命匆匆离去,一旁的萧迟上前道:“此地已经不安全,主子,我们是否准备撤离这里?”

  于璟熙点点头:“退至沧州,那些罪臣疑犯,全部押入藏走大牢,萧迟,你且下去安排吧。”

  “是!”

  凤珏愣愣的看着萧迟离去,才试探着问于璟熙:“为何,你会用我的名义下令白蠡他们?”

  于璟熙伸手顺了顺凤珏的鬓发,道:“珏儿,当年你为你的旧部所做的,绝对够他们情感情愿为你死一万次。”

  凤珏有些发愣,却被于璟熙执手拉牵出了门外,外头三更的天,火把攒动,依旧窸窸窣窣能听到脚步匆忙声响。

  凤珏的心思却不在此处,比起即将面临的战祸,凤珏似乎更隐隐担忧别的事情。

  她曾经,是叱咤沙场的将军,只是,如今她不过一个毫无实权的王爷,为何这些旧部还对她誓死效从?这期间,是否又有什么她未曾知道的故事?

  “怎么没看到青鸾?”于璟熙忽然问。

  “哦,我派她出去有点事去了。”凤珏漫不经心的答。

  ……

  两日后,凤珏和于璟熙的车马到达了沧州城。

  因为私盐一案这沧州太守也受到过审查,只不过是清白的。但此时沧州太守亦是诚惶诚恐的接待了他们,安排他们暂住太守府邸。

  于璟熙旧伤刚愈,便着急着处理军务,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军情紧急。于 璟熙似乎习惯权衡调度,指派军力,这错综复杂的事情竟然被他处理的井井有条。

  也许是他们防御是速度之快,大军压境的谣国军队竟然在清河郡百里之外扎了营,似乎想要静观其变。

  如今形势,错一步都可能有倾国之乱,毕竟,北边的扶国依旧在虎视眈眈。

  凤珏在混乱中,竟然发现那个再世华佗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不在他们之中,她问门边守候的侍卫道:“那再世华佗呢?”

  那侍卫茫然道:“属下不知。”

  凤珏叹了口气,蓦然想起这再世华佗本在谣国,为救治于璟熙而来大周境内,如今谣国一夜之间大军压境,他却失去了踪影,莫不是这事跟他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想到这凤珏就一阵心神紧张,她心中蓦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一切,原本就是一个有策划的阴谋……

  想到这,凤珏就再也忍不住的抬腿跑到于璟熙的房中,打断了正在处理事务的于璟熙。

  凤珏道:“师父,再世华佗不见了!”

  于璟熙却淡淡道:“嗯,我知道,他已经乘车回谣国了。”

  “我怀疑这谣国忽然大军压境,跟他有一定的联系。”凤珏说出心中疑惑。“还有,你将所有跟私盐一案有关联的人全都关押在沧州大牢,若是有人劫狱,岂不是正中下怀?”

  “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我们应当早些派人押送他们入京受审!”

  “派谁的人去押送?”

  “在白蠡的守将里抽出一千人的队伍即可。”

  于璟熙讪然一笑,要摇了摇头。

  凤珏蓦然一愣,急问:“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若是现在让白蠡的人押送罪臣入京,女帝就多了一个堂而皇之杀你的理由,懂么?”于璟熙道。

  凤珏忽觉浑身一凉,所有的疑问都化作了哑然。

  “珏儿,我说了,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现在可以讲了。”于璟熙起身走到一旁的茶盏旁,斟了杯茶,轻轻地叹了口气。

  于璟熙将一口茶饮下,沾着茶色,鲜红的唇角散发着异常美艳的亮泽。

  该来的,总会来。些天来,她胸中无不藏着怨愤和怒火,她似乎分辨不出一些事情的真相,比如那个再世华佗说的那一番话。

  如今,真相总要大白了。

  凤珏深深吸了口气,静静地坐在他旁边,道:“你说吧,我准备好了。”

  于璟熙缓缓从怀中掏出那块浑身通透的无字玉牌,眼神中闪烁着灼灼却疼痛的光泽。

  “这块玉牌,是专门听命女帝的御龙卫所有,多年来,一直替女帝处理一些不能搬上台面的事情,多年来,从未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可是我却有幸见过一次。”

  “御龙卫?我略有耳闻,你又是在哪见过?”凤珏额头滑落一丝冷汗。

  于璟熙的语气不急不缓,继续道:“五年前,在扶国境内,你与最后一次决战中。”

  凤珏瞳孔不禁缩了缩,所有的疑惑都渐次压来。

  五年前,五年前?她与扶国决战的战场,那时他于璟熙只不过是翰林院的一个学士,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如果如他所说,那御龙卫为何会出现在她决战的沙场?又如何出现在这遥远的清河郡?

  凤珏此时才知道,原来凤鹣早就对她起了杀心。蓦然有种无法言喻的痛苦从心底油然而生,曾经对她那么疼爱的皇姐,竟然将匕首对准了她的心口她却毫不知情。

  她想忽然记起在丞相府中重伤后作的一个梦,她梦见皇姐出现在那浓雾中,将手中的匕首插进了她的胸口……

  凤珏捏紧拳头,胸口几欲憋得透不过起来。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授命她调查细作开始,还是她逃离燕京开始?

  于璟熙继续说:“朝野都知道,女帝的帝位是你当初禅让的,你一日活着,她当这个皇帝,一日就是不安心。五年前,你立下赫赫战功,扶国一站你大败扶军,举国雷动,太子前几年早殇,先皇早有意将储位传你。可是,你却放弃了储位,这事,你可还记得清楚?”

  凤珏忽然头痛愈烈,这一段事情,一直是她回忆不起来的死角,如今被于璟熙提起,她不觉浑身颤抖。

  放弃储位?她竟然曾经和皇储之位只有咫尺之遥?

  “你本无意天下,女帝却有意将储位传你,这引起了她的妒忌。你放弃储位,暂逃一劫,可是,因为一个人,你却又重新追逐起了皇权。”于璟熙继续道。

  “一个人?”凤珏睁大了双眼,疑惑的看着于璟熙。

  一个什么人?

  凤珏不知道,这不仅是一个故事,而且是一道门,开启她前尘过往的一道轮回之门。轻轻推开那尘封千年之门,灼目的光芒倾泄而来。

  “你是大周元崇三年,你第一次遇见他……” 古言+网游+现言 超打动人心的暖萌小说合集(套装共1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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