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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藏不了的秘密

　　刚回到多伦多的家，朋友就告诉我说：“你知道吗？你住的大厦贮物室内，发现有个已经变成木乃伊的婴儿！”

　　A mummified baby？（一个变成木乃伊的婴儿？）

　　我吓了一跳，怎么在二十一世纪仍有木乃伊这回事？而且发生在我家的下层。

　　四处打探，知道原来大厦中有一位女士最近因病去世，她那十五岁的女儿在整理遗物时，竟然发现一个婴儿的干尸被收藏在一个纸盒内，由于日子已久，已经分辨不出是男还是女。

　　这干尸究竟是谁的孩子？怎么会被收藏在一间大厦的贮物室中？这个发生在现实世界的恐怖事件，始终是一个谜。

　　后来经化验证实是一个女婴，属于那去世的女住客的，但是死无对证，没有人知道孩子的来历，怎么会与旧物一起置放？这个包藏不了的秘密，却早已失掉开启这个秘密的钥匙！

　　发现死婴的贮物室与我家的贮物室只隔着一层楼。我以后每次入室取物都禁不住四处张望，好像在我的杂物中，也埋藏着一个僵化的死婴。

　　在母亲那黑暗的角落，的确隐藏着孩子的死亡。

　　Virginia C． Andrews的名著Flowers in the Attic ，描写的就是一个母亲怎样把她的四个孩子收藏在阁楼上，暗暗地毒杀；因为她准备再婚，而在她当时的社交环境里，无法接受她是四个孩子的母亲这个事实。

　　这部小说后来被拍成电影，银幕上的表达远不及文字上的描写那样令人惊心动魄——眼看着四个不同年纪的姐弟困锁在阁楼上，天天等待他们信任的母亲前来搭救，而母亲亲手为他们准备的食物，却一天天地把他们的生命夺走，孩子们的无助，以及当发觉被母亲出卖时的惊惶面孔，仍然令人不寒而栗。

　　事实上，这个好像是虚构的故事，在真实生活里却不断出现。

　　美国Susan Smith的杀子事件，就是一个比小说内容更惊人的版本。

　　这个发生在一九九四年南卡罗来纳州的案件，惊动了整个美国，至今仍是一个研究母亲杀子的经典个案。

　　Susan Smith把她的两个儿子（一个三岁、一个十四个月大），捆绑在车后的座位上，然后把车驶入湖中，跟着报案，说儿子被人绑架了。

　　她在电视镜头前，声泪俱下，处处表现出一个焦急母亲的形象，呼吁歹徒快快把两个孩子交还。

　　到后来她认罪时，警方凭她的指示把汽车从湖中打捞起来，一只孩子求救的手，仍然贴在车后的玻璃窗上，让人触目惊心。

　　为什么要杀子？她自己的解释是因为与男友分手，十分难过，带着两个孩子开车往湖边，本来想自杀，不知怎样地就把孩子送上枉死国。

　　但是她的前男友作供时，读出一封写给Susan Smith的分手信，其中特别提到分手的原因，是不能接受她有两个孩子。

　　为了自己的方便而杀死孩子，成为Susan Smith案件的一个特征。这当然不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但是事实告诉我们，母亲有时真的会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而把子女谋杀。

　　一项澳洲的研究报告指出，在婴儿的谋杀案中，大多数的凶手是他们自己的母亲。

　　但是杀害亲儿，是文明社会无法容忍的罪行，Susan Smith的案件只审了五天，陪审团一致宣布她有罪。

　　检控官在提供堂证时，特地把一部录影机安置在车内，然后把车子驶入湖中，重演两个孩子在生命最后几分钟所经历的恐怖景象。

　　Susan Smith的案件记忆犹新，另一宗更惊人的杀子事件又在休斯敦市发生：一个名为Andrea Yates的母亲，一口气把五个孩子淹死在浴缸中，然后冷静地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报警，一个打给正在上班的丈夫，对他说：“你立即回来，家中有事！”

　　五个孩子，年龄由六个月大至七岁，据说她先把最小的孩子淹死，然后一个个并排放在床上。当她七岁的儿子发现出了问题，设法逃亡时，母亲就在后面追杀，几经挣扎，结果仍然被母亲溺毙在浴缸中。

　　这事件在美国引起很大争论，很多人认为这母亲是个冷血的凶手，应该处死；也有人认为她精神失控，是产后抑郁症的结果。

　　但是后者这个说法很难成立，因为每百分之十至二十的女人，都可能会患上产后抑郁症，但是绝少会因而残杀自己的孩子。

　　一个母亲为什么要杀子？在希腊神话与西方歌剧中反而有不少例子，例如Medea为了报复丈夫移情别恋，亲手杀死丈夫最宠爱的两个儿子；又如歌剧Norma 中的女祭师，也是因为被情人抛弃而企图把一对子女杀掉。前者成为母亲杀子心态的一个重要典型，后者结果下不了手，没有成为千古罪人，但也同样反映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怎么有些母亲会认为把孩子毁灭，是责罚父亲的一个理所当然的道理？

　　可悲的是，有些母亲把孩子当作可以随意安置的物件，或报复工具，而不是独立的生命。

　　也许贮物室中的婴尸，就是这样被她的母亲当作旧物一起安置，甚至遗忘。 “亲子”不如“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