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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蒙古帝国的复兴

　　1367年至1399年，跛子帖木儿击败金帐汗国，入侵西方，洗劫德里。

　　1367年，巴尔赫（Balkh）的一位蒙古士兵计划恢复蒙古征服时期的辉煌。成吉思汗的年代早已远去，当时蒙古凭借武力控制了已知的世界。

　　他时年31岁，同胞们一般称他“帖木儿”（Timur-Leng），意思是“跛子铁人”（the Iron Cripple，后来拉丁化为Timurlane）。他曾经在四肢严重受伤的情况下坚持战斗到底，那次战争中受的伤造成了永久性的跛脚，他由此获得这个绰号。他在阿姆河东边的察合台汗国长大成人，为他的大舅子迷里忽辛（Amir Husayn）效力了十年。忽辛埃米尔是巴尔赫的蒙古统治者。

　　在理论上，迷里忽辛效忠察合台汗国的蒙古可汗，这位可汗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但是察合台汗国的政权从未稳定，而蒙古帝国的其他三部分（金帐汗国、伊利汗国、元朝）至少有过短时间的繁荣。察合台汗国历代可汗统治了汗国东部地区，这里也称蒙兀儿斯坦，意为“蒙古人之地”（Mughulistan）。他们从未控制汗国西部地区，即河中地区（阿姆河东部）。在那里，埃米尔们（amirs，当地蒙古首领）拥有控制权。如果没有他们，察合台汗国的历代可汗就无法保有他们的汗位，而迷里忽辛是诸多埃米尔中一名非常杰出的拥立国王者。他曾亲自组织了当时察合台汗国可汗合不勒沙（Khabul Shah）的加冕礼。

　　帖木儿的一位传记作家写道，至少从21岁开始，帖木儿“便已非常想要反叛可汗，自己掌握权力”。但是帖木儿并不是王室宗族的后裔（尽管后代传记作者们如此声称），并且他追求的并非可汗这一头衔。他想要获得权力，而不是名号。他想要统治，而不仅仅是获得可汗头衔。他想获得迷里忽辛的权力，不是傀儡可汗的虚名。

　　像伟大的成吉思汗一样，他是一个无比凶悍的勇士，同时拥有超凡魅力。16世纪的军人兼史学家米尔扎·穆罕默德·海德尔（Mirza Muhammad Haidar）引用了一首献给帖木儿的诗句，该诗由那些在战争中曾经见到过他的人撰写：“他手执利刃/瞬间火光四射/夺烈日之光/他如咆哮雄狮，奋勇向前。”

　　他疯狂作战，在迷里忽辛的军队中为自己赢得了一批忠诚的跟随者。而随着他赏给士兵的战利品增加，士兵的忠诚度也在增加。他赏给士兵衣服、珠宝、马匹、武器和腰带。同时代宫廷史学家谢拉夫丁·阿里·亚兹迪（Sharaf ad-din Ali Yazdi）记载道，他还向英勇作战的士兵们赠送“金樽美酒，由世间最美丽的女人敬献”。相比之下，迷里忽辛天生吝啬，从未如此慷慨。

　　“随着埃米尔帖木儿权力的增强，迷里忽辛的光辉开始变得黯淡。”海德尔写道。当他感觉到自己足够强大时，帖木儿开始攻击迷里忽辛。他对前上司展开了围攻，在巴尔赫设下圈套对他进行诱捕。1370年4月10日，城防被破，帖木儿的军队涌入城中。帖木儿俘虏了他的大舅子，派与迷里忽辛有宿怨的官员去处死他。

　　从那时开始，帖木儿成为河中地区的埃米尔，统治了迷里忽辛的领土，并将撒马尔罕定为都城。他假借察合台汗国的名义进行统治，但是将所有征服的地区归为己有。长达17年的扩张使他的疆土持续向西延伸：花剌子模、伊斯法罕（Isfahan）、大不里士（Tabriz）和里海以南地区。

　　帖木儿是一个返祖者，即蒙古游牧人和亚述国王的返祖式结合。他对外交没有任何兴趣，并因手下太过克制而训斥他们。他的宫廷史学家记录道：“他对将军们温和地处置敌人的方式非常不满，对他们和平对待敌对地区非常不满。”帖木儿更倾向于让敌人血流成河，这有助于把所有可能叛乱的敌人扼杀在摇篮中。在进攻赫拉特以南110千米的伊斯菲扎尔城（Isfizar）的战争结束后，他下令把这个城中剩下的守兵塞入高塔并活埋。攻克伊斯法罕后，他处决了7万敌人。他让人把敌人的头骨垒成柱子，摆在前伊利汗国的领土上，标榜自己的功绩。在锡斯坦（Sistan），他命令自己的军队破坏所有能发现的水利设施，破坏农村种植农作物的能力，摧毁人们反抗的意愿。

　　他不仅仅是一个虐待狂。尽管后代传记作家替他说出虔诚的话语，他也不是一个有信仰的勇士。他自称信奉伊斯兰教，但是在他的屠杀过程中，丝毫没有圣战的迹象。他杀死敌人，体谅同盟。他是现实主义者，而不是哲学家。他唯一的准则就是获得胜利。

　　直到他到达里海，他的战役都是针对其他埃米尔的族人，针对当时已经在奥斯曼帝国周边建立的地方性土耳其人王朝，针对那些自称统治者的前伊利汗国官员。现在他把目光转移到金帐汗国身上，这个蒙古汗国曾经统治罗斯诸邦国长达一个世纪。

　　地图28-1 帖木儿扩张

　　仅在几十年之前，对帖木儿而言，金帐汗国还是一个难以应付的挑战。但是现在，金帐汗国似乎已经触手可及。鼠疫已经削弱了罗斯人的城市和监督他们的蒙古政府。1359年，两兄弟对汗位的争夺已经演变成汗国范围内的战争。在帖木儿到达之前的几年里，整个汗国共有七位觊觎者同时宣称自己是合法的可汗。最终胜出者自称是成吉思汗之子术赤的后代。他就是脱脱迷失，最开始来自察合台汗国。多年之前，他曾是效忠于帖木儿的封臣。

　　尽管罗斯贵族们发动了大规模的暴动，希望迅速摆脱蒙古领主，脱脱迷失还是自称得到了金帐汗位。面对梁赞、莫斯科以及少数其他罗斯城市的反抗，脱脱迷失发动蒙古式的凶残袭击，掠夺金银财宝，烧毁房屋，屠杀女人和孩子。帖木儿到达边境时，脱脱迷失已经把罗斯人的土地收入囊中。

　　转而面对前主君时，他拒绝按帖木儿的要求像封臣应该做的那样服从命令。

　　罗斯贵族们被号召与压迫者一起对抗外来者，他们选择服从。帖木儿似乎是两个选择中更坏的一个。俄罗斯史书中称他是一个“邪恶、残暴、可怕的虐待狂和破坏者”。得到罗斯贵族的支持后，1391年，脱脱迷失与帖木儿的军队在伏尔加河东部交锋，但以惨败收场。

　　他向西部撤退，把东边的汗国土地拱手让给帖木儿。第二年，帖木儿一路激战，攻克了多个罗斯人的城市，一直打到叶列茨（Yelets）。俄罗斯史书中这样描述这次入侵：“（他）掳获了叶列茨的贵族，对他们进行严刑拷打，死者不计其数。”在距离莫斯科320千米的地方，他才停了下来，因为他不愿在俄罗斯极度寒冷的冬天再度进军。

　　他镇压了里海以南地区的起义，并将注意力放到了巴格达。1393年8月，他不费吹灰之力攻克了这座城市。直到1394年，他才再一次入侵脱脱迷失的领地。

　　罗斯贵族再次加入蒙古领主的行列，目的是摆脱蒙古的威胁。他们再一次失败了。1395年，在捷列克河（Terek）上，脱脱迷失与帖木儿激战三天后被迫逃走。他的余生都在逃亡，为了能够逃生，他一直在西伯利亚游荡。

　　这一次俄罗斯所有的土地都向帖木儿敞开。他洗劫了金帐汗国在伏尔加河边上的首都萨莱，然后在俄罗斯领土上待了8个月，破坏堡垒，把城镇变成瓦砾。“他征服了所有他想要的地方。”阿拉伯旅行作者伊本·阿拉伯沙（Ibn Arabshah）写道。他在不到10年后游历了这片被破坏的土地，并目睹了破坏过程：“（他）拿走战利品，分发给士兵。放任军队肆意掠夺和囚禁俘虏，允许他们使用武力和暴力，摧毁堡垒，破坏整个环境。”

　　然后帖木儿撤回撒马尔罕进行休整。他又有了另一个攻击目标。

　　他已经派长孙皮尔·马黑麻（Pir Muhammad）率领一支先头部队进入印度。这支先行侦察部队进军到萨特莱杰河（Sutlej），然后退到山中。1398年8月，经过细致的准备之后，帖木儿从撒马尔罕出发，向南进军，同皮尔·马黑麻会合。

　　同时，他洗劫了旁遮普。9月20日，帖木儿在印度河河边安营扎寨，准备入侵德里。德里一直被图格鲁克王朝统治，若干苏丹曾经统治此地。此时它已不再是帝国中心，现在被鲜为人知的纳西尔丁·马哈茂德（Nasiruddin Mahmud）统治，他是图格鲁克家族的子孙。德里仍是一只肥羊。

　　在围攻这座城市之前，帖木儿命令屠杀军营中所有的印度战俘，防止他们在战争期间突然逃跑并加入德里一方进行防御。“今日战事重大，”他告诉手下，“战俘不能跟咱们的辎重放在一起。别无他法，只能杀死他们。”他要求每个士兵处死一定数量的俘虏。同时代的记载显示，10万余人惨遭屠杀。他们的尸体在营地外堆积成山。

　　1398年12月17日，德里苏丹的军队出战迎击帖木儿。苏丹军队中有120头大象，象牙上涂有剧毒。这给蒙古军队造成了一些麻烦，不过帖木儿做了调查，知道那些大象非常容易受到惊吓。他命令手下在骆驼背上堆放干草，点上火，然后把骆驼赶入象群。

　　面对低声吼叫、全身火光、横冲直撞的骆驼，这些大象掉转方向，冲入苏丹的军队。印度军队一时间阵脚大乱。蒙古人击退了对手。纳西尔丁·马哈茂德得以逃脱，躲在古吉拉特避难。

　　德里的居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帖木儿的大军第二天攻入这个城市，他允许士兵大肆抢掠、屠杀。“印度教徒的头颅被堆成一座高塔，”一位史家写道，“他们的尸体成为饥饿的野兽和鸟类的口粮。”据官方文献记载，在1小时内有1万人被斩首，妇女和孩子被充当奴隶，粮仓被烧毁，德里女人戴在耳朵和手指上的珠宝被抢走。这篇文献总结道：“他们把整个城市洗劫一空，却放过了学者居住区。”

　　他并没有立刻继续洗劫其他印度领土。相反，帖木儿撤回撒马尔罕。1399年，印度北部夏天高温难耐，阻碍了他的征途。他带走了数千个俘虏，包括艺术家、作家、能吏、石匠、砖匠和织工。他想让他们在自己的王国里像奴隶一样工作。他命令建筑工人建造一座清真寺，用来纪念自己的丰功伟绩。纳西尔丁·马哈茂德终于悄悄回到自己那被毁的城市。他发现城市到处被洗劫一空，付之一炬，尸体堆在路边，整个文化都被翻山越岭运到了遥远的撒马尔罕。

　　地图28-2 捷列克河战役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