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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22:大山里的小背篓

震中在人心 李鸣生 7771 2021-04-06 07:53

  镜头22:大山里的小背篓

  汶川大地震,不仅震垮了灾区百姓的房子,也震坏了灾区百姓的劳动生活工具,比如铁铧、锄头、扁担、粪桶、镰刀、风车、蓑衣、斗笠,等等。但多数灾民家的背篓,却幸存下来。

  背篓,就是南方人用竹子编的一个筐。这个“筐”在我的故乡四川十分流行,尤其在山区,家家必备,户户都有,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出门赶集,或者山上劳动,总要背在肩上。背篓在我故乡父老乡亲的肩上,一代又一代,我想至少背了3000年!

  背篓能幸存下来,是因为平时都被主人随便扔在院子里,或者顺手放在屋檐下,所以地震时不太容易压着;即使压着了,背篓是竹子编的,有弹性,折不断,压不烂,捡起来用手挤一挤,再用膝盖顶一顶,又是老样子了。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大卡车、大铲车、挖掘机、推土机等大型现代化机械先后撤离灾区后,背篓——这一古老的原始工具,又成为灾区山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主角。每天从清晨到黄昏,在淡淡的红霞与浅浅的雾霭中,一个又一个的背篓又开始晃动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用灾民自己的话来说,自己的日子还得自己过,自己的背篓还得自己背。

  于是在灾区,我又见到了一个个我儿时熟悉的小背篓。

  在红白镇的木瓜坪村,我看见,一个妇女背着背篓,背篓里装的全是废纸箱,废纸箱压在她的背上,走起路来,像一个移动的废品站。这位妇女告诉我说,她家的房子全垮了,爱人和孩子也没有了,但背篓还在。她每天凌晨4点就起床,背着背篓下山,到很远的小镇上,去捡这些被扔掉的废纸箱。她说夏天就要过去,冬天就要来了,用这些废纸箱把垮掉的家支起来,就可以挡挡风遮遮雨了,等冬天一到,就不冷了。我说,现在山下有简易木板房,你为什么不去住?她说,我去了,住过两天,又回来了。我问,为什么?她说,我家祖祖辈辈都住在山上,早就习惯了,现在一下子几百人住在一起,就像大家都蹲在个茅坑拉屎,很不舒服。再说了,我的爱人和孩子的魂还在家里,我晚上陪他们睡在一起,心里安稳一些。我说,你现在一个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指了指她肩上的背篓,说,再苦的日子都过来了,没得啥子的,我自己会种玉米、土豆,还可以去捡废纸箱,背到镇上去卖,一个废纸箱,可以卖2毛钱呢!

  在红白镇的柿子村,我看见,一个男人背着背篓,背篓里装的全是砖头。这个男人告诉我说,他家的房子全垮了,家具也全砸坏了,幸好爱人还在,女儿还在,背篓也还在。我问他捡这些砖头干什么?他说,捡砖头来自己盖房子啊!地震了,什么都没有了,一分钱也没有了,捡回这些砖头,可以节约好大一笔钱呢!这些砖头到处扔在地上,很可惜的,我和我爱人,还有女儿,都出来捡。我一看,他的身后果然有一个妇女和女孩在地上捡砖头,母女俩一副很知足的样子。我问男人,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背这个背篓?男人笑了,笑得很幽默,说,没得法呀,爱人腰给砸伤了,女儿又小,这个“家”只有我来“背”了!

  在红白镇空降兵133团的帐篷前,我还看见,三位大妈背着背篓,守在那里捡矿泉水瓶。三位大妈起得早,像战士一样,每天早上5点,就准时“上岗”,一旦发现“情况”,争先恐后,蜂拥而上。三位大妈都是寡妇,一位满头白发,一位身穿红衣,一位右眼失明。满头白发的大妈叫郑令英,63岁,丈夫6年前去世后,背篓就一刻也没离开过肩膀。这次大地震,儿媳重伤,孙女遇难。孙女已经15岁了,从小喜欢读书,还说要考北京大学,北京考不上,就考成都,反正不种地,要读书。郑大妈家还养了11头猪,这次震死了三头,三头都是大肥猪,已经长到了160多斤!郑大妈说喂一头猪不容易,她每天都要山上背猪草,背满满一背篼,每天还要煮一大锅猪饲料。没想到刚把猪养大,却死了!郑大妈说这事都怪儿子,地震那天儿子只顾去村里救人,不在家帮她救猪,结果死了三头猪,一头猪能值一千多块呢!郑大妈说起三头猪来,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像比孙女还要可惜。她还说地震后村里就发给她310元钱,再也没有见着一分。全国支援了灾区很多好东西,她什么也没得到,得到的都是些方便面、旧衣服什么的,好的都被当官的先挑了。总之郑大妈心里好像不平衡,有情绪,很心酸,向我诉了很多很多的苦。后来诉着诉着,竟当着我的面,大把大把地抹开了眼泪。

  身穿红衣的大妈叫张成秀。71岁,个子又瘦又小,却非常精干。张大妈不爱说话,不愿接受所谓的“记者采访”,或者说不屑接受所谓的“记者采访”,看上去城府很深,像是一个经过风雨、看破红尘的人。我与她谈话,基本上是我问一句,她答一句,有时我问两句,她答一句;有时爱理不理,甚至干脆避而不答,一转身,用背篓对着我的镜头。我总感到她心里有什么事,后来一打听,6年前张大妈丈夫患癌症去世,此后,她背背篓的时间多了,话却少了。这次地震,儿媳死了,儿子痛苦,她也痛苦。儿子伤心,她也跟着伤心,加上家里房子全垮了,连锅也揭不开了,没有经济来源,生活很困难,她只有天天背着背篓出来捡矿泉水瓶,话就更少了。但当我问张大妈现在有什么困难时,张大妈却把肩上的背篓一晃,马上面挂笑容,使劲一摆手,做出一副不肯认输的样子,说,没啥子得,我还能劳动,饿不死的!

  右眼失明的大妈叫徐世蓉,78岁,身体很好,就是右眼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从小就看不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徐大妈的丈夫是个矿工,26年前就死了,死因不详。她只知道丈夫天天咳嗽,夜夜咳嗽,有天晚上咳着咳着,就死了。我问她是不是因为矿上有污染?她说不知道。徐大妈说,她们三人中,她背背篓的时间最长。她从小就喜欢背篓,常常背着背篓山上捡柴禾,掰包谷,摘野果。丈夫死后,她的背篓更是什么都背,而且越背越重,从来没放下过。徐大妈豁达开朗,无忧无虑,好像什么苦都能吃,什么苦都吃过了。别看她只有一只眼睛,给我的感觉比城里好多有两只眼睛的人还要高兴,看事也看得清楚,看得明白!唯一让徐大妈惋惜的是,“狗日的地震”把她的腿,还有腰,给震伤了。她说她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就让出院了,刚好一点,就出来捡矿泉水瓶,现在背起背篓来很吃力,不像地震前那么轻松。但也得背,不背怎么办?另外,“狗日的地震”把她孙女也给震死了!她说孙女都14岁了,如果不死,再过几年就上高中考大学了,读了大学就可以挣钱养活她了。但孙女死了,以后没人管她了。谈到孙女的死,她好像在向我讲述一个邻居的故事,没有责怪,没有谩骂,没有悲伤,没有哭泣,只有惋惜。我问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说没想那么多,想那么多干啥?地震来了,想得再多,还不是什么都完了!说着,她两眼一闭,开怀一笑,一副知足常乐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根据我的观察,三位大妈在捡矿泉水瓶的过程中,也有明争,有暗抢,有算计,有猜疑,甚至有时还会大打出手,互相争抢。原因是,三位大妈都向我说到了同一问题:要捡到一个矿泉水瓶,很不容易!一是靠运气,运气好,今天出门就能多捡几个,运气不好,明天出门就会少捡几个,甚至没有;二是矿泉水瓶卖不了什么钱,一斤才卖1.5元。而且,厚皮的矿泉水瓶要捡上24个才有一斤,薄片的矿泉水瓶要捡上25个才有一斤。就是一天捡上100个,也才4斤,而4斤才6块钱。问题是,要捡100个矿泉水瓶不容易!

  好在汶川大地震像山里的一根草绳,把三位大妈捆在了一个背篓上。每当没有矿泉水瓶可捡时,我会发现,三个背篓常常紧靠一起,三位大妈围在背篓的四周,一起聊天。聊死人,聊活人,聊庄稼,聊家常,聊空降兵,聊志愿者,有时还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背着背篓晃来晃去的日子,倒也过得自在悠闲,十分饱满。背篓好像就是她们活着的见证,就是她们生活的全部,就是她们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不管日子多么不易,她们只要背起背篓,就能装下全部的酸苦;无论生活多么艰辛,她们只要背起背篓,就能扛起所有的沉重!

  但最令我感动、最令我震惊的,还是另一个有关背篓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位老奶奶。如果说上述几位大妈用背篓背起的,是一筐生活的艰难,那么这位老奶奶用背篓背起的,则是一座人格的大山!

  老奶奶姓王,80岁左右,家住洛水一座偏远的大山里。一位山民告诉我说,老奶奶从小喜欢山,喜欢树,喜欢花,喜欢草,尤其喜欢小背篓,每次出门,背篓总要背在肩上。老奶奶一辈子都生活在大山里,她用背篓背过柴禾,背过南瓜,背过化肥,背过粮种,传说1935年红军长征路过川北时,还为红军背过鸡汤。后来老奶奶长大了,再后来结婚了。老奶奶的丈夫是个外乡人。常到山里挖药材,在弯弯的山道上,两人相遇了,相爱了。婚后的日子很幸福,丈夫每日进山挖药材,老奶奶每天背着背篓上山拾柴禾,晚上两人点燃一堆篝火,一边烤土豆,一边唱山歌,小两口的小日子像山里的野葡萄,过得有滋有味。

  可婚后第三年,有一天丈夫进山挖药材,不幸跌下山崖,再也没有回来,为老奶奶留下的唯一“遗产”,是一个只有6个月的儿子。从此,老奶奶再也没有走出过大山。她用背篓把6个月的儿子背到6岁;等6岁的儿子长大后有了孙子,她又用背篓背孙子。这时候,山里人的日子,像地里的庄稼,一天天好了起来,房顶的炊烟渐渐有了生气,山上的野果渐渐有了味道,而老奶奶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老奶奶的背篓背起的,不再是柴禾、南瓜、化肥、粮种,还有猪肉、大米、香烟、烈酒。尤其是每当背起孙子的时候,她瘦弱的肩膀,更是多了一份快活与力气。老奶奶用背篓把孙子背到上学的年龄,又用背篓把孙子第一次背进了学校。

  但是,5月12日这天,大地震从天而降,老奶奶的家垮了,儿媳砸死了,儿子也失踪了!山民告诉我说,老奶奶的儿子在金河磷矿,金河磷矿在一个叫“欢乐谷”地方,这个地方很远很远,他们从来没敢进去过。金河磷矿有矿工两百多个,除了有几个人跑出来,其余全被大山埋在了下面!而老奶奶的孙子——唯一的一个孙子,这天在洛水中心小学上学。地震后,山上的老奶奶最先想到的就是孙子,于是她背起背篓就往山下跑。但地震后,原来下山的路没有了,老奶奶只好冒着余震的危险,不顾山上滚落的飞石,绕道走了一天一夜,才从山上走到了山下,走到了学校。

  老奶奶来到洛水中心小学时,一下就被惊呆了!她看见,学校倒塌的墙壁上,到处挂在孩子的胳膊和大腿;学校的操场上,遍地摆放着孩子的尸体;乱七八糟的废墟上,到处是抢救的士兵;废墟的四周,到处是哭泣的家长。老奶奶急忙停住脚步,捂住胸口,悄悄退到了废墟的边上……

  这天在洛水中心小学参加抢救孩子的,是空降兵133团。该团的一个班长告诉我说,5月14日那天下午,他们班在洛水镇洛水中心小学抢救学生,救出的孩子如果活着,就交给医生护士处理;救出的孩子如果死了,就把孩子的尸体简单包裹一下,转运到旁边的操场上,让战士看护好,等家长们来认领。转运孩子尸体,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因为当时还没有尸袋(一种专门用于装尸体的黄色袋子),只能就地找一块塑料布,或者一床破席子,把尸体裹一裹,卷一卷,再找来一块门板,把尸体放在上面,由几个战士抬走。在包裹和转运孩子尸体的过程中,战士们必须非常小心,动作不能快,因为不能碰坏了孩子的尸体,所以很耽误时间。当时学生家长很多,不少家长又哭又叫,现场非常乱,所以搞得战士们非常紧张。

  班长说,他大概是在搬运第三具孩子尸体的时候,看到废墟边上坐着一个老奶奶的。他说老奶奶大概有七八十岁,头发全白了!老奶奶的眼睛盯着废墟,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她的身边放着一个背篓,背篓上还插着一朵花,像是山菊花。因为他的家乡在湖北农村,村里也有这种背篓,所以看见背篓很亲切,对老奶奶印象很深。他们救出的第四个孩子,是个男孩,大概六七岁,孩子的胳膊断了,头也裂了,但孩子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紫红色的书包。经医生检查,孩子已经死了,他们就赶紧忙着找塑料布,打算先把孩子的尸体包裹起来,再转运走。但找了两个地方都没找着。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娃!”,一回头,是那位坐在废墟边上的老奶奶。

  班长问,老奶奶,这是您家的孩子吗?

  老奶奶说,是,是我的孙子,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手上的书包还是早上我给背上的呢!

  班长说,老奶奶,你对孩子的安放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照您说的做。

  老奶奶却一把拦住班长说,人死了,就不能再活了,这孩子,你们就别管了!

  班长说,老奶奶,不行呀,我们是军人,不光要抢救活人,对去世的孩子也要负责。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你的孙子安葬好的!

  老奶奶说,娃呀,现在活人都救不过来,哪还顾得上死人啊!我这孙子,有我在,你们就别管了。赶紧去救那些还活着的孩子吧,快!耽误不得呀!

  说着,老奶奶使劲推了班长一把。然后,放下肩上的小背篓,解下腰上的白围裙,扑通一下跪在了孙子面前。

  班长说,我看见老奶奶把孙子抱在怀里,先用耳朵贴在孙子的胸口听了听,又用手指擦了擦孙子脸上的灰尘,再翻开孩子的眼睛看了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在孩子的额头亲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孙子,听话,奶奶带你回家!说着,用围裙把孩子一裹,拖起孩子,一下放在背篓里,像放下一个刚刚睡着的婴儿,又像搁下一捆刚刚捡回的柴禾。老奶奶的动作干净、利落,又很轻柔,看得出,老奶奶对孙子非常疼爱。但老奶奶除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始终没有喊叫,没有痛哭,甚至眼里连一滴眼泪也没有!老奶奶背起背篓,没说一句话,只感激地向我们点了点头,就迈着小脚,向着深山步一步地走了。留给我们的,只有一个又瘦又小的背影。当时,望着老奶奶的背影,我们全班战士都哭了!我们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和外婆,还有自己的奶奶,心里特别的难受!于是我们一起举起手来,面对老奶奶的背影,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军礼!

  听完老奶奶故事,我泪流满面。儿时,背篓在我的记忆中,就是一个筐,筐里有玉米、红薯、山花、野果,还有顽皮与梦想、死亡与悲伤;但今天,背篓在我眼里,却是一座山!这座“山”除了生长玉米、红薯、山花、野果,还埋藏着柔情与侠骨,善真与天良!于是那一刻,我感到老奶奶用瘦弱的肩膀背起的,哪里是灾区百姓的不幸与心酸啊,而是一个民族5000年的沉重与苦难、顽强与坚韧!

  那一刻,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母亲2006年去世,终年82岁。母亲一生生下10个儿女,却只养活了七个,这是母亲的骄傲,也是母亲的不幸。我们七个有幸活下来的姊妹,都是靠母亲用背篓一个个背大的。而我第一次背起背篓,才6岁。当时我和母亲生活在四川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这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我一岁多的弟弟突然生病,母亲就用背篓把弟弟背到了12里路远的一家医院。回来的路上,母亲实在背不动了,背篓就压在了我的肩上。天黑,路窄,加上我年幼力小,没走多远,脚底一滑,一下便摔在了路边的水田里。等母亲把我从田里捞起来,我和弟弟全身湿透了。背篓也打湿了,母亲只好重新把背篓背在自己的肩上。回家后,弟弟高烧不退,母亲只有守着弟弟落泪。快到清晨,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弟弟闭上了眼睛。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用背篓背负生命的重量,也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生命的死亡。从此,故乡的背篓在我心中落下了深深的血印。也刻下了永久的悔恨!

  没想到,近半个世纪过去了,故乡的背篓又复现眼前。于是我当即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这位老奶奶!

  非常遗憾的是,尽管我曾两次走进什邡洛水镇,爬上几座大山,走访过几个村落,寻问过不少山民,却都与老奶奶无缘相见。老奶奶的故事如同山里的云彩,飘挂云空,令人迷恋,却难以触摸。直至2008年7月28日傍晚,当我爬上一座大山,偶遇一位姓王的山民,才得知老奶奶后来的一些情况。

  山民告诉我说,老奶奶把孙子背回“家”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老奶奶先用泉水,给孙子擦洗了一遍身体,再脱下自己的衣服,把孙子的尸体重新包裹了一遍,然后用背篓把孙子背到后山,为孙子选了一块向阳的坡地,用锄头刨了一个坑,自己亲手掩埋了孙子。老奶奶同时掩埋的,还有孙子的书包,书包里,塞满了孩子留下的所有作业和课本。这些作业和课本,老奶奶一本都看不懂,却放得非常整齐,非常规矩。本来,按山里人的风俗,家里死了人是忌讳亲人下葬的,当时有个村民要去帮老奶奶掩埋。但老奶奶谢绝了,说,都这个时候了,大家逃命都忙不过来,还讲什么风俗哟!你家的妹子还没找着呢,赶紧去找人吧!第二天一早,老奶奶背着背篓又要进山。当时几位村民都拦住老奶奶,说山里的人都在往外逃,你怎么还往里去?老奶奶说,我要进山找儿子。村民劝她说,别去了,里面死了很多人,你儿子如果还活着,早就跑出来了!老奶奶说,我儿子就是死了,我也要见到他的骨头,我也要把他背回来!说完,老奶奶背起背篓,头也不回地走了。但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月过去了,两月过去了,也没见老奶奶回来……

  听完山民的讲述,我久久无语。

  什么是中国百姓?什么是民族精神?

  那一刻,望着眼前巍峨的大山,我像一个背着老奶奶留下的背篓的孩子,刚刚走进灾区的校门。 震中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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