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风暖,陈昭坐在曲江池畔的草地上。李濂前几日便一直对他提起曲江的芍药牡丹开得正好,说他们可以趁着春光来这里坐坐,既可以在别苑里赏花赏景,又能漫步江边,还能趁着春水碧蓝的时候泛舟江上,正巧别苑里还引了曲江池的水修了一方池塘。
他对这些事并没多大的兴致,但是耐不住李濂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便应了下来。
隔着幔幛,陈昭隐约看见一匹骏马向自己这处飞奔而来,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容。待到骏马在离自己十步的距离停下时,他才说出一句:“我还当你出行少不得有个车架呢。”
“林先生不肯坐马车,我也只好陪着他。”李濂利落地翻身下马,把披风解下顺手递给随侍在旁的宫人,说道,“骑马快些,平日里我自己也不大乐意坐车的。再说马队可比车架威风多了。”
陈昭被他这番孩子气的言语逗笑了,忍不住说道,“是是是,九郎最威风。”
李濂挑起锦帐,走至他身侧,随着他一道席地而坐,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摆了满盘的点心果子问:“你怎么也没吃点东西?”
“等着你呢。”陈昭半真半假地仰头笑道。
李濂挑挑眉,在陈昭身边坐下,掀开盖在果盘上的罩子,拈一起颗娇艳欲滴的樱桃递到陈昭嘴边,等陈昭咽下后才说:“我说你做什么偏要等着我,合着是等我喂你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果子带了酸涩,陈昭一个皱眉,三两下就把核吐了出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又一颗樱桃出现在了嘴边。一连几次过后,陈昭才摆手制止了旁边的李濂。
自从二人彻谈过后,陈昭就一副诸事随心、对万物都毫不在意的样子。时间一长,连他都要误以为自己在这世上再无枷锁了。
“林先生这就离京了?”陈昭没话找话般问。他原以为林子清会是李濂的心腹重臣、开国栋梁,万没有想到几个月来初次听见林子清消息,竟就是李濂要送他出京。
“是啊,说走就走,宰辅之位都不放在心上。”李濂摇头抱怨一句。虽说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自他懂事起林子清就常常看顾他,可以说是与亲人无二。
只低落了不过一瞬,李濂便又问他:“明日就是琼林宴,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你明知我不愿意去,还总是问我做什么?”陈昭拒绝道。每逢有宴,李濂总会问他一句出席与否。但陈昭从未应过他,也不知李濂为何锲而不舍地追问。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复,李濂也没再说话,又拿起一块点心喂给陈昭,见陈昭吃完后才说:“真不来啊?就在曲江池,状元游街、雁塔题名,两位探花使也都是英俊的少年郎,满城寻芳。”
就差直接说这些景象难得,平日里见都见不到。
“我又不是没见过琼林宴。”陈昭兴致缺缺,“再说你宴请新科进士,我避嫌都避不及,还出席?你是生怕朝中向你进谏的人少了是怎么。”
李濂好一阵落寞后又问:“樱桃吃着如何?”
先朝时陈昭被封在齐地几年,渔盐之地物产丰富,樱桃尤为一绝。今日李濂带来给他的樱桃,也为齐地进献而来。
陈昭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将琼林宴之事揭过不谈,便答道:“不错,当是贡品吧。”
“是,”却不想李濂话头一转,幽幽说道,“我连樱桃宴上的樱桃都拿给你吃了,俗话说的好啊,所谓吃人嘴短。”
“你怎么回事?”陈昭犹疑地看着身边人,李濂熟知他的脾性,往常从不会在他拒绝过后还连提几遍的,“我都说不愿去了,还非要一直问。”
李濂略带心虚地笑笑,留下一句“你真不愿去就算了”,便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直到晚饭过后,陈昭也没能等来回答。倒是被李濂拉着踏上了池边小舟。
别苑里的池塘引水自曲江,但水面并不大,停泊的小舟也尚有些简陋。李濂还将人都赶了下去,连个撑船摇橹的侍人也没留下,只好自己动手行船。
不多时,船便行到湖中央。李濂放下手中船橹,走到陈昭身旁。
左右无人,李濂动作较白日还放肆几分。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犹觉不够,索性向身侧一倒,头便枕在陈昭双膝上了。
“你做什么?” 这姿势太过亲密,陈昭猛地向一旁避开,又想站起来躲开。船身摇晃几下他才不得不停下动作,缓缓坐回原处。
还侧躺在他腿上的李濂不紧不慢地按住他的手说:“你小心待会儿船翻了。”
陈昭实在没办法冷静下来,先前他与李濂执手相拥、乃至同出同卧,都可以说成是好友之间,亲密一些无妨。可是、可是哪家好友会像李濂这样轻佻、做出这样动作来?
他甚至想,难道李濂真他当做后宫的娈宠不成?
但这话陈昭万万问不出口。无论李濂如何回答,都太失体面。
他低下头,轻抚李濂的额头,小声说道:“你方才吓我一跳,怎么突然就——”他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这不是‘醉卧美人膝’么,”李濂笑嘻嘻地答,“反正人都在岸边,也看不清楚我们在做什么。”
陈昭气道:“我又不是美人!”
“怎么不是?所谓灯下看美人,”李濂抬手一指船头挂着的灯笼,说道“你看这灯都有了,你还说自己不是美人。”
“油嘴滑舌。”陈昭被他这歪理邪说逗笑了,又说,“你太沉了,压得我腿麻。”
李濂却说:“我收着劲呢。”说完后他抬头一看陈昭脸色,才恍然大悟道,“你不愿意啊!”
而后连忙起身坐好:“你不愿意就直接说,你不说我也不知道。”
见他这般坦荡,陈昭反倒认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道:“也谈不上不愿意,只是觉得你方才太过轻浮。”
“那我以后多注意些。”李濂应道。
他方才确实是存了私心的。或者说今日从邀请陈昭出席琼林宴开始,他便有私心。
琼林宴中宴请的新科进士里,之前在茶楼中诋毁过陈昭的张钰也赫然在列。殿试后定名次时,他因答应过温乔不能因私废公,便只将张钰的名次向后挪了两三位。
但他尚有口气一直盘桓在心中,却也实在做不出待张钰入仕后还为难他的行径。便想到要带陈昭一同列席,让张钰看看陈昭并不像传言那般怯懦不堪。
但被陈昭拒绝几次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莫说如今,就是放在十年前,他都做不出这种赌气的事来。
这样一想,他更觉对陈昭不起,想要与陈昭多亲近些,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两人在湖上又坐了一会儿,见小舟被风吹到岸边芦苇丛中,就顺便上了岸,一同回到卧房里。
临睡前,陈昭才想到,别苑内不止有一个院子,正如武德殿内也有数间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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