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八年八月二十二日上午,九纵机关驻地禹县城内喜气洋洋,一千多名排以上干部聚集在一起,举行九纵建军南征一周年纪念大会。
秦基伟理了发,刮了胡子,换了一身补丁稍少的半新军装,英姿焕发地站在主席台上,发表了长篇演讲,回顾了建军一年来的历程,总结了一年来作战与建军取得的经验和政治工作经验。宏亮的嗓音和富有感染力的形象说明,赢得了阵阵掌声。
中午,大盆的猪肉炖粉条端上来了,不仅菜好,而且量大,可以放开肚皮结结实实地解顿馋。为了这次纪念活动,纵队买了二十多头肥猪,全杀了。
秦基伟和纵队新任政委李成芳也端着大碗,混在人群中间,边吃边鼓动:“大家使劲吃。打下郑州,还要吃牛肉,有能耐的,还可以吃巧克力。”
这次纪念活动,充满了愉快的气氛。还表彰了英模,展览了一年来的战绩。各级指挥员充分品尝到了胜利的喜悦。
会后,每人发了一枚“建军南征一周年”纪念章,纪念章上镌刻着红色飞马,一位解放军骑士手持红旗,上书“艰苦顽强”四个字,象征着朝气蓬勃、驰骋飞跃的第九纵队。
这次纪念活动,不仅对部队士气鼓舞很大,对敌人的震动也很大。豫西一带土匪见识不大,把九纵称作“飞马牌”部队,甚至还有人讹传飞马牌部队司令姓秦,是秦始皇的后代,身轻如燕、百步穿杨,如何如何了得等等。在有些地方,部队下去筹粮,所到之处,大小股匪一见是穿黄军装佩“飞马”牌纪念章的,纷纷躲避,不战而退。
对于蒋介石来说,一九四八年下半年无疑是个灾难深重的多事之秋。他十分困惑而又无可奈何地意识到,辽阔的中国半壁河山正在向他极不情愿的方向倾斜。
时机眼看成熟了,毛泽东运起铁腕,做出了与蒋军实行战略决战的决策。解放军各主要战场闻风而动,同时发起迅猛的攻势作战。
九月十二日,辽沈战役打响,林彪罗荣桓部百万大军潮水一般席卷了东三省。
九月十四日,华北军区聂荣臻部包围归绥。
九月二十四日,粟裕挥戈齐鲁大地,攻克济南,国民党十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
西柏坡捷报频传。
南京四面楚歌。
九月二十五日,中央军委批准华野举行淮海战役的建议,一场廓清中原并影响中国命运的南线决战即将展开。
刘伯承、邓小平指挥全军加强西线行动,配合华野作战,全部解放中原。
十月九日,刘邓决心集中一、三、四、九纵队相机攻取南阳、郑州,或尾击东进之孙元良、黄维两敌,以策应徐州。
十月十三日上午,第九纵队在禹县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秦基伟和政委李成芳在会上讲了话,预告了上级攻郑意图。
当天下午,一纵队司令员陈锡联、三纵队司令员杨勇也各率本部团以上干部和侦察部队到达九纵驻地,陈、杨、秦三位司令员各出高招,研究攻打郑州部署。
次日上午,召开一、三、九纵团以上干部会议,由陈锡联主持,三位司令员分别介绍了各自掌握的敌情和敌城防情况,阐明攻郑战术,强调执行城市政策和加强战斗配合的注意事项。
就在当天,刘邓也给中央发了一个电报,进一步强调了攻打郑州的企图在于“吸引孙元良全部回援甚至可能更吸住邱清泉兵团一部向西,以达到协助华野作战的主要目的。并同时影响南线黄、张两兵团之一部北调,更为我南线部队创造战机。”
由此可见,郑州战役不是个孤立的战役,它是整个中原地区作战的举足轻重的一步棋。甚至可以说,是郑州战役拉开了淮海大战的序幕。
在最初的部署里,九纵并没有担负重大角色。小弟弟依然是小弟弟,虽然换了件把新衣裳,吃了几顿肉,多了几件好枪好炮,但是,每当大战来临,老大哥还是要抢头阵的。
秦基伟自然想得开,也自然想得明白。攻坚也好,配合也罢,主要方向也好,次要方向也罢,目标是一致的:打击敌人,夺取胜利。怎么打都行,但准备要充分,要把小仗当大仗准备,次要方向的仗也要做主要战场上的准备。
尽管已在郑州附近活动数日,对城内敌情有了基本了解,但为了确保先机制敌,秦基伟毫不含糊地又派出了两支特殊的部队开展“间谍战”,命令二十六旅副旅长陈皓、二十七旅副旅长黄以仁率部分团干和精干部队,纵队侦察科长、四分区负责干部带侦察分队抵近郑州外围侦察。采取化装潜入、捕捉“舌头”、火力侦察等手段,在地下人员配合下,获取大量情报,甚至搞到了敌人的城防部署图,从而进一步查明了郑州守敌的兵力、番号、部署和行动企图。
进入九十年代以后,曾有人写过一部名叫《兵搏十字城》的电视剧,除展现解放军兵临城下大军攻克以外,有许多镜头是介绍秦基伟“间谍战”的,惊险传奇,悬念迭起,其主要故事情节和人物均取材于生活实际。
由于情报掌握得充分,秦基伟做出三点判断:第一,郑州之敌守备空虚,信心不足,弃城逃跑的可能性很大。万余守敌,虽统归第十二绥区司令部,但建制杂乱,各有打算,难为持久之战。当年孙震谈称,要守郑州起码要有战斗部队二十个团,眼下的兵力显然不足敷用。九十九军二六八师成份新,战斗力较弱。四十四军一〇六师虽有一定战斗力,但遭过歼灭性打击,余悸优存。李振清并非嫡系,不会为蒋拼死效命,相反,情况紧急时保存实力溜之大吉倒是合乎逻辑的。
秦基伟当时也没料到,他的第一条判断,居然与伟人思路不谋而合。早在十月十五日,毛泽东给刘陈邓的一封电报里就指出:“刘、陈、邓攻击郑州时机应待邱、孙向北深入再行决定,不可过早。对郑攻击时,应以有力兵团绕至郑州、中牟之间,从东边向郑州攻击。敌准备放弃郑州,苦无口实,你们一到,即可能逃跑。”
秦基伟的第二条判断是:若守敌果真逃跑,北逃新乡的可能性最大。因为豫西已是解放区,敌人西去无路;东逃开封距离一百四十里,其间只有中牟一个点可以接应,但豫皖苏军区的部队就在这一带活动,一、二纵队也将压境而来,敌逃往此无异于自投罗网;向南距张、黄两兵团太远,没有畅通的机动道路,中间又有解放军主力兵团阻隔,也不能不视为畏途,故而最大可能是往新乡跑。新乡是李振清经营多年的老窝,中原野战军转入外线作战之后,李的实力又有相当发展。他们接防郑州后,其后方和军官眷属等都还留在新乡。从敌人的兵力部署看,二六八师和一〇六师师部带一个团担任城防,一〇六师一个团守古荥镇和南阳寨车站,三十九师一个团,四十军搜索营和两个炮兵连守黄河南岸邙山头及黄河铁桥,另四个保安团布防于郑州至黄河铁桥间。这种坚守要点、控制机动走廊的态势,也是狡兔一窟留足后路的部署。加之已有守敌向新乡转移物资的情报,可见郑州守敌已无固守之心,弃城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秦基伟的第三点判断是基于以上两点判断而做出的战术构想,即:粉碎敌人北逃企图,必须先敌控制黄河南岸到郑州之间的孔道和要点,并作阻逃打援的双重准备。
这三条判断,尤其是作好阻逃打援的准备,为此后九纵在郑州战役中兜揽逃敌、独领风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就是说,从此刻开始,秦基伟就预见到战局发展之后,九纵可能肩负的责任将比原先的估计要多得多。尽管仍是一、三、四、九纵队及豫皖苏等地方部队合力攻郑,但在运兵布局中,秦基伟实际上已经拉开了啃硬骨头的架势。
他是这样决策的:
以二十六旅为攻城第一梯队,由郑州西北方向实施主要突击;以二十七旅(欠七十九团)为攻城第二梯队,攻击前配合友邻完成对郑州的包围,攻击开始后视情况加入战斗;以豫西第四军分区司令员张显扬(原九纵二十五旅旅长)和二十七旅副旅长唐万成、副政委王银山统一指挥七十九团和四分区基干团(原二十五旅七十四团),组成“北支队”在薛岗、苏家屯、双桥、杜庄(郑州西北十二至十五公里处)地区构筑防御阵地,阻敌北逃南援。
按照战役计划,九纵于十月十九日晨离开禹县向郑州开进。“北支队”二十日进抵荥阳西北地区隐蔽集结,二十一日天黑前到达预订作战地域,以七十九团部署于薛岗、苏家屯一线向南成对内正面阻逃;以四分区基干团位于双桥、杜庄一线向北成对外正面打援。
此时,各友邻部队也相继进逼郑州,一纵夺取了城东北之祭伯城。豫皖苏军区部队占领了郑汴间的中牟县城。大军云涌,合围在即。
情况的发展果然不出所料。
郑州守敌见势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于二十二日六时弃城向黄河铁桥方向逃窜。
由于九纵部队到达指定地区尽量派小部队前伸监视敌情,抢占外围要点;同时二十六旅在十二里屯铁路以西一个面粉公司的楼顶上设立了观察所,二十七旅七十九团在薛岗监听到了敌人的电话,因此很快获取了敌人逃跑的情报。
敌变我变,秦基伟因势利导,果断定下决心,将预定的城市攻坚战转变为野外歼灭战。
当时,邓小平和陈毅都在四纵指挥所,秦基伟在电话里向他们报告了最新敌情和自己的决心。
邓小平说:“我看可以。一定要歼敌于运动之中,不能让它跑掉了!”
秦基伟说:“政委放心,我的网已经形成了,它跑不掉。”
邓小平说:“这样一来,你们的任务就艰巨喽,以一当十了。你们先顶住,我来调整部队配合你们。”
陈毅也接过话筒说:“秦基伟,这一回就看你的啰。打得好,我到你那里给你唱《借东风》,打得不好,是要打屁股的。”
秦基伟笑了,他太有信心了。虽然一直没有张牙舞爪,但他心里是有数的。看着吧,九纵这个小兄弟长大了,膀大腰圆了,拳脚利索了。
“陈司令员,你等着吧,打完郑州,我们还是进城听梆子吧!”
陈毅朗声大笑:“好,秦基伟,一言为定,你请客!”
秦基伟这边放下电话,那边就叫通了几个旅长,把邓政委和陈毅司令员的厚望做了传达。
最先进入情况的,是薛岗、苏家屯阻击,这是闭锁战场、保障全歼郑州守敌关键的一着。
秦基伟站在临时搭成的指挥所里,密切注视着战斗的每一步进展。
薛岗位于郑州西北十二公里处,有八、九十户人家,紧靠平汉铁路,公路贯穿其间,是通往黄河铁桥的必经之路。七十九团到位后,以二营坚守薛岗,团主力部署于薛岗东北下坡村和苏家屯。指战员们不顾行军疲劳,仅用八个小时,就环村构筑了二里多长的阵地,每种重火器都有两三个比较坚固的工事。
上午七时,电话铃声大作。
二十七旅副旅长唐万成向秦基伟报告说:“司令员,敌人先头部队两个营,已进入我设伏地域。”
“好!”秦基伟心中一喜:娘的,守株待兔,兔来了。“沉住气,放近了打,第一批火力要猛,争取全歼,挫其前锋,乱其军心。告诉部队,第一股敌人打下了,下面的仗就好打了。”
果然,这一仗激战了一小时,敌人寸步未进。敌人知道遇上了硬钉子,但因此处是逃跑必经之路,关系到生死存亡问题,所以横下一条心,准备孤注一掷组织更大的冲击。
九点三十分,国民党军第九十九军二六八师主力向薛岗、苏家屯阵地轮番发起攻击。七十九团沉着应战,适时组织大胆反击,并与突入村寨内的敌人开展巷战,艰苦厮斗,打退敌数次冲锋,牢牢守住了阵地。
十时许,驻古荥镇之敌一〇六师三一八团南向接应,遭地方部队四分区基干团顽强阻击,不得前进。
各个阻击点的情况纷纷报来,郑北战场的形势进入白热化状态。
秦基伟在指挥所待不住了。为便于敌前观察和机动处置情况,他带领一名作战参谋,于上午十一时赶到二十六旅指挥所。
向守志旅长向他报告了当前情况:敌已全部离开郑州,其先头被我阻滞于薛岗、苏家屯一线,本部猬集于老鸦陈、固城及周围的村落旷野之间,后尾已通过十二里屯。另据“北支队”报告,老鸦陈已聚敌数千,敌正多路攻击苏家屯,薛岗侧后受到威胁。若敌压力过大,阻击阵地很难保全。
困难,是早就想到了的。
解决困难的办法,也是早就想到了的。
秦基伟胸有成竹地对向守志等人说;“突围逃跑的敌人一般是两头强中间弱,且军心慌乱,疲于奔命。因此,只要能顶过眼前的困难,后面的仗就好打。”
随即,秦基伟亲自坐镇,在二十六旅指挥所重新组织战斗。命令“北支队”不惜一切代价,以顽强的阻击和反冲击坚决堵住敌人,保证人在阵地在。以纵队主力拦腰突击,打乱敌人部署。二十六旅沿布袋庄、石佛、王龙口、兴隆铺、王庄和冉庄、十二里屯、二十里铺三个方向向老鸦陈和固城突击;二十七旅经孟寨以南、小杜庄、大小铺向陈寨方向兜击,并以一部兵力向花园口方向追歼逃敌,以造成分割围歼敌人的有利态势。
最后规定,十五时向被围的敌人发动总攻。
十二时许,北逃的国民党军又向薛岗、苏家屯、固城阵地猛扑过来,企图夺路逃生。坚守薛家岗的七十九团指战员奋力拼杀,连续挫败敌三次冲击,敌弃尸盈野。
十四时许,该团实施反冲击,将进攻之敌击溃,并乘胜追至老鸦陈村北。在固城担负机动防御的分队,节节抗击予敌杀伤后,撤回苏家屯阵地,敌人占领固城。
十五时,敌又以三个团的兵力,由九十九军参谋长佘辉庭亲自督战,沿铁路、公路两侧向薛岗阵地发起疯狂进攻。此时,进占固城之敌已攻到薛岗阵地东北角,南援的敌三一八团和一一五团各一部占领杜庄。南北两敌对薛岗成夹击之势,相距仅一千五百多米,形势十分危急。
秦基伟亲自给前沿部队的团长任应和政委田耕打电话,要求他们:“坚决顶住,郑州之役全胜,此是关键一着。全体共产党员,革命干部要做战斗先锋,勇于牺牲,为取得最后胜利,坚持顶住敌人的垂死挣扎!”
秦基伟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每一个阵地。
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任应和田耕沉着指挥,七十九团指战员视死如归,打得英勇顽强,积极主动,死死关住了敌人北逃的大门,阵地岿然不动,从而有力地保障了战役的全胜。
大门关住了,接着就是聚歼老鸦陈之敌
老鸦陈是个五百多户人家的大村庄,分南北两寨,每寨方圆半里,寨墙高一丈五,上宽三尺,并有护寨沟。寨内瓦舍鳞次栉比,俨然一座小城。此时,逃敌大部、指挥机关并车辆、辎重等,均被九纵压缩于此,人马嘈杂,一片混乱。
十五时许,秦基伟下达命令,九纵主力向敌发起全面突击。一阵炮火之后,七十八团一营和七十七团二营相继攻入南北两寨,顿时杀声四起,火光硝烟笼罩了老鸦陈。敌辎重堵塞,人马失措,不成建制地狼奔豕突,起初乱糟糟地拥到村东北角,见势不妙又向二十里铺和固城方向逃窜。
此时,九纵七十六团和七十八团主力已进至二十里铺一线。除七十六团一营出固城配合七十九团截击敌人外,其余迅速展开,由东向西兜击。坚守薛岗的七十九团二营也向敌实旅反冲击,由北向南击敌侧翼。二十七旅八十团主力则由二十里铺向固城以北追歼逃敌。八十一团主力直插花园口,防溃散之敌由此抢夺渡口,从而漏网。
这是一场浩大的野外追歼战。
各出击部队行动迅速,攻击猛烈,并加强了友邻和步炮间的协同,打得敌人没有喘息之机。失去指挥的溃散之敌,被四面压缩于老鸦陈、二十里铺之间长宽不足五里的狭小地域,像无头的苍蝇,满地乱窜。
南援的国民党军三一八团、一一五团见主力被歼,知大势已去,连忙撤回邙山头,企图凭险待变。
邙山头海拔二百多米,沿黄河南岸蜿蜒西去。这里沟壑叠错,道路崎岖,堪称险要,是控扼黄河铁桥及南岸车站的要塞。日寇占领时,就筑有坚固堡垒。蒋军盘踞后,又加修了许多工事。九纵主力聚歼老鸦陈之敌后,张显扬率部于二十二日十九时攻占邙山头以南的广武车站。
二十三日九时,秦基伟命令崔建功和张显扬指挥二十七旅、四分区基干团、临汝团攻占邙山头和黄河铁桥,要求他们尽快搞清敌情,随时发起攻击。崔、张决心以八十、八十一团从两个方向钳击邙山,夺取制高点,抢占黄河铁桥。七十九团为二梯队,四分区基干团在二十七旅两侧并肩攻击。二十四日拂晓,二十七旅突破敌前沿阵地,并控制了主峰南坡。但由于敌工事坚固,居高临下,攻击部队向纵深的突破未能奏效,部队伤亡较大。该旅及时变换战法,以一部兵力继续攻击主峰,吸引敌人火力,而将主力指向黄河铁桥,首先断敌后路,得手后再回顾邙山头。
十五时,九纵二十七旅、四分区基干团与华野十四纵一部同时向黄河铁桥两端桥头堡发起进攻。八十团一营英勇顽强,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攀越了两米多高的铁丝网搭人梯越过六米多深的外壕,攻占黄河南岸火车站及桥头堡,切断了敌人准备炸桥的引爆电线,扼死了敌人的退路。同时,该团三营奋勇向主峰发起攻击,连下敌五个地堡。八十一团三营利用沟壑楔入敌纵深,夺取了五座弹药库。四分区基干团一个营也突破敌阵地,攻了上来。至十九时,邙山头守敌除一个连漏网外悉数被歼,九纵与华野十四纵在黄河铁桥上胜利会师,郑北歼敌之战落下帷幕。
郑北歼击战,不仅把敌人打垮了,也把敌人打服了。他们对解放军的协同动作和班排战术的默契熟练程度甚至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前不久在他们心中还是“土八路”的队伍,居然一夜之间迈向正规化,大兵团作战调度自如,小部队奔袭围歼战术更是玩得精湛老练。
胜利之师,难免得意。
秦基伟放下架子,亲自接见被俘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并美其名曰:切磋技艺。
有幸被“接见”的有原国民党九十九军参谋长佘辉庭、十二绥区政工室少将主任王德林、经济处少将处长夏子英、兵站分监少将参谋长陈守遵、九十九军二八六师少将高参李福五等人。
一朝沦为阶下囚,这些曾经狂妄不可一世的国民党将领们顿时矮了三分。跟秦基伟坐在一起,他们感到如芒在背,满脸沮丧,一言不发。
秦基伟倒是随和,笑哈哈地说:“各位辛苦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大家精神点,好歹我们都是中国军人,不妨谈谈体会,彼此见识见识。”
被俘的军官中,有一个年纪稍轻的,斗了斗胆子,说:“以贵军将士之战术训练和武器装备,我们惨败至此,实属意外。这恐怕是天意吧,天不助人,人岂奈何?”
秦基伟点点头说:“嗯,此言倒是也有一点道理,老天爷都不帮忙,那就没有办法了。话又说过来了,老天爷为什么单跟你们过不去呢?这恐怕也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这位年轻的国民党军官张了张嘴,然而没说出什么,耷下了脑袋。
秦基伟话锋一转,正色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诸位,别看你们上过这个学校那个学堂,别以为只有你们那几枝美国造才是正牌的军队,我们什么学也没上过,但我们什么仗都打过。你可以把古今中外军事经典著名战例倒背如流,但真刀实枪,面对这一座具体的城池,一座可视的山头,一座横贯眼前的铁桥,在这里摆兵布阵,你未必如我。更何况国民党腐败至极,蒋介石不得人心,天下趋势,有目共睹,国民党军士气一落千丈,而我军军威则如初升太阳。如此鲜明反差,谁胜谁负,尽在不言之中。”
一席话,落地有声,振聋发聩。
几个小时前还鼓起最后一股虚劲督阵猛攻薛岗的佘辉庭,此刻却如突遭霜打的叶子,萎顿不振,低声下气地说:“贵军以精锐而驱乌合,摧枯折腐,理所当然。” 秦基伟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