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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山雨欲来风满楼,刘邓看好十字城。陈老总话说赤壁战,秦基伟高唱《借东风》。

秦基伟上将 徐贵祥 5112 2021-04-06 06:21

  夏末秋初,天高气爽。

  登中岳嵩山,一览中原,十万里云天,尽收眼底。

  刘伯承和邓小平的心情好极了。

  中原,中原,中原。

  粮源,财源,人源。

  一度远离后方的刘邓大军又补给充裕了。

  自一九四七年八月以来,晋冀鲁豫野战军兵分两路,一路大军刘邓亲率,破釜沉舟,千里跃进大别山;一路由陈谢指挥,挺进豫西;加上华东陈粟大军滚滚逼近,把蒋介石的战略后方中原地区变成了人民解放军继续前进的战略基地。

  刘邓、陈粟、陈谢三支大军驰聘于江淮河汉之间,南可进逼长江,瞰制南京、武汉,威慑国民党统治中心;西可直出汉水、大巴山,叩击川东门户。

  经一年血战,蒋介石的中原战略步步退缩,广大城镇及农村转眼之间已落入共产党手中。而对这种局面,蒋先生毫无办法,长叹一声,恨自己和自己的部属再无回天之力挽救这种颓势,只好卸掉假牙,缩回脑袋,放弃围攻大别山的计划,回兵巩固铁道线与中等以上的城市。

  对于蒋介石的这种新的战略态势,刘伯承仍然嗤之以鼻,撇撇嘴说:“这个龟儿子,爬也爬不远。他这个假模假式的基督教徒,怕是要钉死在真十字架上喽!”

  十字架——四、五十年代中国版图唯一的两条铁路,通北朝南的平汉路和贯西指东的陇海路,巧妙而形象地构成了这个寓意深长的图形。很难说是这副十字架被钉在中国版图上呢还是中国被钉在这副十字架上。而不管怎么说,当时的中国在进行着与基督教义完全相悖的活动——战争。

  作为十字架的铁路,对此毫无表情,没有说谁是正义的,也没有说谁是不正义的。但是,客观地讲,它没法公正,它的所有重要关节都被蒋介石楔进了钉子。

  经一年拳打脚踢之后,刘邓清扫了层层荆棘,逼向了十字架,并且逼向了十字架的中心会合点。

  站在嵩山上,刘邓甚至能看见郑州城头那直耸云霄的大烟囱,能听见车水马龙的喧闹声。

  从这里到郑州之间,要越过一望无涯的麦浪滚滚的原野,要越过绿色的丛林和浩瀚如练的黄河……数十万大军潮水般地涌向这座古老的城池,该是何等壮阔的景观啊。

  刘邓的心里充满了诗意。

  他们向来就没有把战争看作是超然于其他学科的单独活动,他们是很讲究艺术的。何况,如今他们中间又多了一个戴墨镜穿夹克的大嗓门诗人呢?

  他是陈毅。此刻他正在少林寺里跟一位大师高谈阔论,谈到胸中唐宋风起元明浪来,这才红光满面地爬上山头。

  一边爬,一边喘,一边咋唬:“格老子,一览众山小哇!此乃人间仙境,我们三个屠夫又来谈杀猪,岂非罪过乎!”

  邓小平说:“罪不在我嘛,老蒋硬是要打,我们有啥法子吗?菩萨是站在人民一边的。”

  陈毅是五月中旬赶到中原的。

  五月九日,为了加强中原局的领导和协调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逐鹿中原”的行动,中共中央决定调整中原局结构,以邓小平为第一书记,陈毅为第二书记,邓子恢为第三书记。并决定再建中原军区,任命刘伯承为司令员,邓小平为政治委员,陈毅为第一副司令员,李先念为第二副司令员,邓子恢为副政治委员,张际春为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李达为参谋长。

  中原局的加强和中原军区的重建,以及华东野战军与中原野战军的联手攻势,标志着中原逐鹿斗争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人民解放军三位元勋颇含浪漫气息的笑声中,郑州城颤栗了。

  最扬眉吐气的,是秦基伟。

  在宝丰会议上,他也没有完全想到,郑州战役将是他大显身手的一役,是他的九纵队彻底改变“小弟弟”角色的一场翻身仗。

  是啊,九纵队成立得最晚,是继三纵和六纵之后,从太行山诞生的太行人民的第三个儿子。自渡河南征以来,虽一路劈荆斩棘,但多为偏师,从大局上讲,主攻的少,配合的多。在指挥关系上,也自觉退让,甘心接受四纵队首长指挥。

  小弟弟很有自知知明,从来就不去同自家兄弟争个高低。

  即使在宝丰会议上,秦基伟也很少咋唬,总是一脸微笑,谦虚而虔诚地聆听刘、陈、邓首长的教诲和兄弟纵队首长的发言。

  在这次会议上,他认识了又一个对他此后一生影响重大的人。

  七月底,秦基伟奉命率团以上干部前往宝丰县皂角树村,参加整党整军动员会。第一天动员开始,秦基伟发现中原军区平空多出了一个人,此人大脑袋,理光头,宽脸膛,鼓眼珠,下穿一条宽松肥大的军裤,上穿一件圆领汗衫。看上一眼,便觉气质不俗。此人与刘伯承、邓小平谈笑风生,一柄大蒲扇摇得满屋生风,无拘无束,妙语连珠。

  秦基伟料定,这是一位大首长。

  前来开会的干部,绝大多数都没见过这个人,便好奇地指指点点。

  见此情景,这位陌生人索性站起来了,没等刘邓介绍,便扯开嗓门:“大家看啥子稀奇嘛,我是陈毅,毛主席派我来给你们当副司令员。陈某初来乍到,不知诸位是否欢迎啊?”

  掌声哗地一下掀起。

  八一起义部队领导人之一,新四军军长,华东野战军司令员,赫赫有名的陈毅,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嗯,看样子现在是欢迎的。欢迎,我就在这里煽风点火,跟你们一道捋蒋委员长的秃尾巴。可是我要提醒你们当心,我陈某人爱骂人,哪个龟儿子误了我的事,我要打他的屁股,你们的刘司令员邓政委拉也拉不住。那时候恐怕就有同志哥不欢迎了,不欢迎也不要紧,我卷起铺盖走人,老子走到哪里都有得饭吃,都不会饿肚皮!”

  众将领笑了,都为陈毅的洒脱、豪放和幽默所感染。

  秦基伟倍感亲切。在他的心目中,刘伯承宽厚而细腻,邓小平严肃而周密,为将为帅,百无挑剔。可是,一听陈毅三言两语,他就发现这位长者身上,还多了一种东西,一种无拘无束的人情味。

  在这次会议上,首先由陈毅传达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中共中央会议上所作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报告,然后是邓子恢作关于新区政策和财经问题的报告。

  中午吃饭,陈毅端了只大土碗,从这个桌子吃到那个桌子,每个人的姓名经历都问了一遍。

  这样,秦基伟就算和陈毅认识了。

  吃了午饭,首长们各自休息。只有陈毅耐不住寂寞,拽着邓子恢下象棋,还把秦基伟扯过去当裁判。

  这个裁判实在不好当。

  开局不到三分钟,秦基伟就暗暗叫苦了。陈毅爱悔棋,邓子恢爱偷子,两个人边下边吵,不可开交。

  下到关键处,陈毅一不小心,马失前蹄,被邓子恢隔山一炮打个正着。

  陈毅大惊,失去这匹马,后方防卫将全线崩溃,于是双手并发,抢过那匹红马,死死按在原地,口中大叫:“没放下,没放下,没放好嘛,格老子赖皮。”

  邓子恢绝不妥协,叫道:“秦基伟,你这个裁判怎么当的?落马对子,你怎么一言不发,分明是姑息养奸啦!”

  陈毅略显理亏,但仍虚张声势:“我的马前蹄扬起,后蹄还没起步嘛,它是要拐弯的,你格老子硬是不讲道理!”

  邓子恢说:“你的手分明已经拿开了,我一吃,你就抢,这算下啥子棋嘛!秦基伟你不主持公道,我就不下了。”

  秦基伟只好苦笑,说:“这步棋我没看清楚!”

  邓子恢厉声道:“你扯慌,毫无原则!”

  哪知陈毅也不领情,反而吼了一声:“秦基伟你滑头!”

  正吵闹间,睡午觉的刘伯承被吵醒了,满脸愁云地走出房门,无可奈何地说:“各位仁兄,好大的精神哟!真是服了你们。”

  陈毅这才气咻咻地松手。

  邓子恢也悻悻作罢。

  下午又开了半天会,由刘伯承做整军动员。

  晚饭后,秦基伟正在整理自己的日记,陈毅摇摇摆摆地进来了,说:“咦,秦基伟,你认字不少嘛!”

  秦基伟微微红了脸:“我没文化,难得很啊!”

  陈毅说:“你可不像个文盲啊!”

  秦基伟说:“我读过一年私塾。早知道要当纵队司令员,拼死我也得读个三五年。”

  陈毅哈哈大笑:“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说不定你真读了个三五年私塾,就当不上纵队司令员了,现在啊,还在老家摇头晃脑呢。”

  正说着,邓子恢也跨进门来。

  “陈仲弘,我到处找你,跑这里摆龙门阵了。走,杀一盘。”

  陈毅连连摆手:“要不得要不得,你是艺低胆大,棋风霸道,不跟你下,你另请高明吧。我要来听听秦基伟唱一段京戏。”

  秦基伟一怔,嗬,这个老总,初来乍到,情况倒是摸得很准,连我会唱京戏都知道了!

  嘴上却谦虚不迭:“啊呀呀,我那个土腔土调,别把首长吓跑了。”

  陈毅手中的大蒲扇呼呼直摇:“啷个搞起的嘛秦基伟,叫你唱你就扯起喉咙唱嘛,有啥子了不起的嘛。”

  秦基伟见老总认真要听,推辞不过,只好说:“既然陈司令员要听,我也就不怕献丑了。”

  于是,咳了两声,咿咿呀呀找准了音,气壮山河地来了一嗓子二黄倒板——

  习天书,学兵法犹如反掌……

  一句唱罢,陈毅拍腿大喊:“好,硬是地道哇!”

  秦基伟端起的架势还没放下,听老总叫好,微微一笑,移步前跨,走场一圈,接口唱起了回龙:

  设坛台借东风相助周郎,

  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

  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长江,

  孙仲谋无决策难以抵挡,

  东吴的臣武将要战文官要降,

  鲁子敬到江夏虚实探望,

  搬请我诸葛亮过长江……

  一个唱得认真,一个听得入迷。陈毅击掌合拍,情不自禁地,也跟着哼了起来。

  唱完了,邓子恢也颇感意外,大加赞赏,说:“看不出来哇,秦基伟还真有点功夫呐,老生派头。”

  陈毅快活地叫道:“唱得好,词也好。呼风唤雨,火烧战船喽。昔日孙刘合璧貌合神离,尚且能烧曹操十万战船。今日中原、华东两大主力合成一个拳头,看他龟儿子蒋该死往哪里爬哟!” 秦基伟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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