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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幼女巧言退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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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不说便罢,九色鹿听完之后,立即勃然大怒道:“你这个做爹的好是偏心,亲手逼死朱儿也不见你悔过半分,如今却在这担心自己没法跟几个庶子交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就要替我的朱儿报仇,接招吧!”九色鹿言罢,便施展神通,两道寒光便直射入放勋与散宜氏的体内。两个人即刻如置身寒冰地狱一般,体内似有万千冰刃在刺穿周身的经脉,痛苦惨哒,然而嘴巴却被冻得张不开,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干干地呼着白气。

  散宜氏的八个儿子见到九色鹿施展法术,折磨自己的爹娘,便纷纷提起刀,想要跟九色鹿拼命。然而正在此时,却从旁边走出个十三四岁的姑娘。九色鹿看那小姑娘剑眉俊眼,英气十足,见到自己并无一点怯色,径直走到几个王子跟前,将他们手中的剑按下后,转身规规矩矩地向九色鹿三叩首道:“大娘有礼,女儿娥儿拜见大娘。对于丹朱哥哥的死,我和其他几位哥哥也都很难过,到底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手足。如果这件事非要有人来承担责任的话,娥儿愿意承担一切罪责……但请大娘不要误会,娥儿这样做并不是为了父母开脱,虽然失去父王,百姓又有可能流离失所过上苦日子……娥儿如今选择承担罪责,是因为娥儿后悔没能在丹朱哥哥被扁去封地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边,好好开解劝慰他,让他一人孤苦伶仃、心灰意冷,最终钻了牛角尖……娥儿真是好悔啊……”言罢,那娥儿便放声大哭起来。九色鹿见其哭得伤心,便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哭了。”

  然而那娥儿继续声泪俱下道:“不,我和这八个哥哥也都有错,不能尽手足之谊,让长兄枉死,这是怎么说都说不过去的……我愿意为丹朱哥哥日日祈福,每日早晚焚香祈祷他早日化回人身,与大娘团聚。我这八个哥哥也当受丹朱哥哥一样的刑罚,贬谪他乡,没有旨意,不得再入都城。至于我父母,他们已经得到教训了,虽然跟丹朱哥哥的死相比,仍然微不足道,但请大娘体恤我们做儿女的一片孝心,饶了他们吧。丹朱哥哥如果魂灵有知,相信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母后与父王在此以命相博。而且,天下还有那么多苍生要靠父亲救渡……大娘,娥儿斗胆求您,就权当为丹朱哥哥积德,放了我父亲母亲吧。”

  那九色鹿本就心地纯善,知道丹朱有望化回人身时,便放下了杀念,并未想置放勋与散宜氏于死地。而当听到散宜氏,曾经为儿子一针一线缝制四季衣服,又在儿子小时候亲身照顾过他之后,便不再想与散宜氏过分追究,只想施以惩戒,以解心头之愤。如今听了娥儿一番请求哭诉,便正好顺势道:“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生出这样一个聪慧懂事的女儿。也罢,就依了这小女儿的建议,你们就各自受罚,八个儿子不可再入都城,更不可接任大宝立为储君,我会再来确认的。”言罢,九色鹿最后望了一眼放勋,便头也不回地踏云而去。

  九色鹿心内焦急,只想赶快去到太乙真人的金光洞中,看看太乙真人究竟如何让丹朱重新复生。时间不多了,看守姑射山的神君可能随时会杀过来。而九色鹿之所以能够冲出姑射山的结界,主要是因为放勋母亲——庆都的相助。当年庆都死后被葬于姑射山,因为生时颇有些气节,故而死后被封为姑射山的山神,平素幸亏有这位“婆婆”相伴开解,不时照应,不然九色鹿仙子真是很难熬过这些苦日子。在婆婆庆都助其离开之时,九色鹿仙子直言自己要去为儿子复仇,虽然婆婆庆都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是最终仍然义无反顾地帮助九色鹿仙子离开。

  离山之前,九色鹿仙子问庆都“为何明知自己此番要去找放勋寻仇,还这样拼却一切的帮自己?”庆都只道:“因为我也是一个母亲,我知道失去孩子对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放勋是我唯一的儿子,可丹朱也是我唯一的嫡孙。”庆都的这番话与无私帮助,也是九色鹿仙子难以对放勋下杀手的另一个原因。世人皆道庆都有大智,其聪明之处却也一般人难能企及。

  在云上疾奔了一会儿,九色鹿终于到达了太乙真人的金光洞。侯在洞口的小仙童将九色鹿带入洞内。几个迂回兜转之后,九色鹿终于见到了太乙真人。此刻,太乙真人正将丹朱化作的那颗小红珠子放入龙胆花化作的烟云之中。片刻,九色鹿便看到那龙胆花云之中,隐约闪现着一丝极小的红色龙气。太乙真人收气吐纳,道:“这龙身算是复得了,只是现在还十分虚弱,要化成人形,又须些时日。命数之中,你们有望再续母子情缘”。

  乾元山金光洞中,九色鹿见丹朱死而复生,不禁喜极而泣,连连向太乙真人叩首感谢。然太乙真人又继续道:“你也莫要高兴太早,丹朱虽已重生,但要化得人形也不是这一刻半刻就能够实现的。你为待罪之身,还要赶紧回那姑射山上继续修行受罚,免再生出祸患。天界那里,我自会想办法为你求情开脱;如今,你与焰色赤龙的一段情缘已了;丹朱在我这里,你也只管放心便是,从今以后,你就安心修行,莫再贪恋人世繁华,他日灾消难满,也好早日重返天界。”九色鹿含泪稽首,频频点头,之后又被太乙真人催促好久,方才望着刚刚失而复得的儿子小红龙,一步三回头的不舍地离去,回到姑射山上请罪去了。

  再说那放勋,自九色鹿离开后,思前想后,愈发感念人生如梦,终日遭受命运捉弄,不禁忧心伤怀,大病一场。在这段感情纠葛之中,无论是自己、鸣儿、散宜氏、还是丹朱以及其他几个子女,没有哪一个能够真正的置身事外,幸免于难,而自己却是最应该检讨的那一个……对于鸣儿当年的不辞而别,自己从未想过要去寻找她,更因为她是神女,而从未担心过她的安危,只当她丢下他们父子,独个长生不老去了,却未曾想鸣儿竟然为自己背负了这么许多……而鸣儿临走前,对丹朱的教导百般叮嘱,让自己千万耐心,可是自己却没有几次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儿子好好聊聊,让他失去母亲的同时,也失去了父亲……想到此,放勋真是百感交集,万千悔恨……他恨自己对于感情是这般悲观、不自信,恨自己没能好好教导丹朱……想当年,他害怕活在恨的冰冷之中,努力让自己尽快忘记鸣儿、忘记姑射山,赶着另结新欢,可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活进了冰冷的绝情之中,并让鸣儿跟丹朱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

  整件事都让放勋怅惘万端,唯一能让他约略得些安慰的便是“娥儿”。放勋一共生了九子一女,然而未曾想,若真的论起胆识、谋略,这九个儿子竟然都不抵一个小女儿。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娥儿竟能不慌不忙,从容应对,这实在让放勋对其刮目相看,要知道,自己从未留意过这个小女儿,自己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六年前幼嫩弱小的她提着宝剑,要为自己杀敌时的模样……想到此,放勋心内不觉有些可惜。

  然而就是这个娥儿,却在未来成为黄二郎与重明之间的最大障碍,是黄二郎将要与之过招的重要对手。

  再说重明此世生在一个五世庶人的贫苦之家,因为生来眼睛双瞳,故而名唤“重华”。重华的父亲是个瞎子,人称“瞽叟”,而母亲在其出生时难产死掉了,故其父便对“重华”十分厌弃,认为双瞳不祥,想要将其溺死。幸得邻居晏大婶善心护佑,言“好歹为祖上留下血脉,老了有个依靠”,又答应帮忙照料,其父瞽叟方才同意留下“重华”这条小命。后来在重华六岁这一年,瞽叟凭借多年省吃俭用积攒下的一点钱,方才得以续弦。因这“弦”续得实在不易,故那瞽叟对这二婚妻子十分殷勤,八方讨好,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没多久,瞽叟便再次当爹,得了儿子“象”。

  而自打有了象以后,重华便再也没有好日子,每日被继母呼来唤去,里里外外干不完的活;而又终日吃不饱、穿不暖,若非邻居晏大婶照拂,那重华早就夭折了。正所谓“父顽、母嚣、弟傲”,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重华长到了十八岁。

  这一年寒冬腊月,重华的继母故意为难重华,要吃鲤鱼。可怜重华一身单衣,身上裹着一个破旧的毯子,哆哆嗦嗦地踏着冰雪到河边去为继母捞鱼。好在河水的冰冻得并不是特别厚,重华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破冰处,凿出一个冰窟窿,等着鱼上钩。忽然,自那冰面上传来一阵嘻笑声,在这千山江雪之中,那声音显得特别清脆动听。

  重华顺声望去,只见两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在冰面上滑冰嬉闹。两个姑娘身段妖娆,生得极其貌美,一个穿红衣,一个着杏袍,冰天雪地里尽情欢笑、追逐,仿佛天地之间两朵凌寒自开的梅花,俊俏风流,冰清玉洁。重华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姑娘,不禁痴痴地有些看傻了。

  然而重华不知道,在其身后也有一双眼睛,正痴痴地望着自己,不仅是看傻了,而是看得完全呆住了。

  在九转重明镜的帮助下,黄二郎无需花费多大力气便找到了重明——亦即此世的重华。黄二郎在心中曾经预演过无数次与重明在此世的开场白,然而无论哪段开场白,他对重明的预设都是一个女人。黄二郎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深爱了近千年的重明,此生此世竟然托生成了一个男人。积蓄了几百年的相思、遗恨,此时此刻,却要他如何开口……

  黄二郎做过最坏的预想是:重明已经不认识自己,或者嫁作他人妇生了许多孩子,甚至已经成为垂垂枯朽的老妪……这些,黄二郎统统都不计较,他知道,无论重明变成什么模样,她都是自己心中最初的那个重明。此生,他只为她一个人而来……然而,当九转重明镜的宝光引着黄二郎寻到重明时,出现在黄二郎眼前的却是一个少年捕鱼郎的身影。而那双瞳之目又确凿地证明,眼前的捕鱼郎正是重明无疑。 劫妖录(三)灵枢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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