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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斗转千年话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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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黄二郎深陷“雷劈感”不能自拔之时,手中的九转重明镜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从那镜中唰地飞出一束金光,直直地射入重华的眼睛。而重华当即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两只眼睛似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不禁疯一般捧起地上的积雪捂住眼睛。黄二郎来不及细想,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扶起跪在地上的重华。

  灼烧感渐渐消去,重华将手缓缓放下,眼前的世界竟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重华有些惊恐地望着周遭,而一个男人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这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不羁脸庞,粗旷凌厉的眉毛,深情凝望的眼眸,高挺好看的鼻梁,还有那欲言又止的唇。重华怔怔地望着这张脸,半晌,竟然止不住伸出手轻轻触上了那微微颤抖的唇。望着那与重明一般无二的脸庞,黄二郎眼中转了几圈的泪珠终于一颗颗滑落,恍惚间不禁握住了重华的手。

  重华忽然一惊,慌乱着收回了自己的手,刚一转身,阳光刺到眼睛中,晃得重华有些睁不开眼,连忙用手遮着眼角,跪在冰面上,想要借助冰面上反射的倒影照看眼睛。

  黄二郎见状,走上前去,将九转重明镜递给重华道:“用这个。”重华犹豫了一下,接过黄二郎手中的宝镜,心中不知为何忽然一痛,接着看到镜中的自己再也不是双瞳,一双清澈的俊眼,神采飞扬,顾盼生姿。重华不禁高兴地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整理衣衫恭恭敬敬地向上天磕了三个响头,道:“感谢老天爷给重华一双好眼睛,重华一定不负老天厚待,更加孝顺父母、爱护幼弟,勤勤恳恳做个好人。”

  黄二郎眼见重华如此,又想起重明前世的种种磨难,不禁心中一痛,将跪在地上的重华一把拉起,道:“不要拜了,快起来!”“你干嘛阻止我!你怎么敢对上天这么不敬?”重华没料到眼前这个人,竟会在此时拉扯自己,不让自己跪拜上苍。

  然而两人正拉扯着,他们脚下的冰面却因刚才镜子的异动而受到震荡,本就冻得不甚结实的冰面,此刻突然开裂了。黄二郎眼疾手快,将重华拉倒一旁,重华方才没有掉到那刺骨的冰水里去。

  正当重华惊魂未定之时,忽然望见远处滑冰嬉笑的两个姑娘陷入了险境。她们所在的冰面四周都已经微微断裂,冰面很薄,已经无路可退。黄二郎刚想施法相救,可是突然忆起,在宙洞之中,妖王曾经特意嘱咐自己,不可使用法术,如今人命关天,这可如何是好?

  黄二郎心中正焦急着,忽然看到重华到一旁拾来两条大片的松枝,重华将松枝铺在冰面上,两脚交替着踩踏来到两个姑娘跟前,道:“别害怕,跟我走吧。”就这样,靠着两丛松枝,重华将两个姑娘带到了岸边。

  转危为安的两个姑娘向重华深深作揖,穿红色衣服的姑娘对重华道:“小女娥儿,这是我妹妹女英,感谢恩公舍命相救,敢问恩公高姓大名,来日也好报答。”重华道:“不必报答,举手之劳。我名重华,冰上危险,姑娘以后出来玩耍,一定要多加小心。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吧,我这会儿也要走了。”言罢,重华转身来到黄二郎处,将镜子还给黄二郎道:“今天也谢谢你,还有你的镜子,再见了。”说完,重华便收拾鱼篓,往家里走了。而娥儿与女英受此惊吓,也彼此挽着手,匆匆往家去了。

  冰天雪地之中,只剩一个黄二郎手里握着九转重明镜,怔怔地望着负重远去的重华,寒风萧瑟,白雪茫茫。

  重华回到家中,因为只打到一条小鱼,而又招来后娘一顿责打,并被罚睡在屋外,不准进屋。那后娘觉得重华是个累赘,总是有事没事就想将重华折磨一番,若是重华经受不住就此死了,那便如了后娘的心意。此番后娘要重华去冰河里打鱼,便是找借口想要将重华冻死一了百了。

  然而,尾随重华回来的黄二郎见到重华被如此对待,不禁有些心疼,气得攥紧了拳头。然而,这却是重明所要经历的劫数,自己只能这样看着重明遭受一切,却不可以帮她更改命运,帮她就是害她……而更确切地说,是在害他……黄二郎感觉自己的心被剧烈地撕扯着,他不知道自己此番穿越时光,来找重明究竟是对还是错……

  日暮苍山渐远,天寒白屋愈贫。入夜风雪又至,冷夜袭人,黄二郎在柴垛外看到重华哆嗦着蜷缩在屋檐下,心内十分不忍,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迹,然而又没奈何,只能站在这里陪重华一起受着,渐渐地,积雪已经没到了黄二郎的膝盖。然而,有好半天,黄二郎都没有见重华动一动。黄二郎不禁有些担心,遂悄悄走到重华跟前进行查看。果然,那重华的身体冻得有些僵住了,黄二郎赶紧将重华放倒,用雪给重华搓手搓脚。然而当黄二郎看到重华的掌心时,不禁心里一缩,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原来,重华的左手掌心里,天生有一个胎记,那是一个“黄”字,是自己名字“黄磐野”的“黄”字。

  不需要多想,黄二郎便能猜出,这是重明怕自己转世为人后忘记了黄二郎,而在入轮回喝孟婆汤之前,悄悄在掌心中烙下的字迹……重明这是要让自己无时无刻都要记着黄磐野……黄二郎心如刀绞,老天怎么可以这么捉弄自己,既然让自己有机会再见到重明,为何却让重明生就了一副男儿之身……难道,这次重逢,只是为了让自己死心?

  黄二郎生起一团柴火,后将重华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将重华冰冷的身体逐渐温热。黄二郎心想:妖王这样帮助自己来找重华,或许就是为了让自己斩断与重华的一切思恋,之后全心全意的修仙。再纠缠下去,对重明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也许,真的是时候各走各路了……想到此,黄二郎望着怀中那张熟悉而俊秀的面庞,一滴伤心之泪悄然滑落。

  天渐明时,黄二郎将九转重明镜留在了重华身边,之后便悄悄离开了。重华醒来时,恍惚忆起了昨夜的梦,那梦实在有些离奇。重华梦见自己竟是九重天上的美丽神鸟,与一个叫做黄磐野的妖精相爱,梦中,黄磐野一直将自己抱在怀中,而那黄磐野长得却又好似昨日冰上见到的小哥。重华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禁伸开手掌,摸索起掌心中那自生来便有的“黄”字。忽然一面镜子从重华腰间滑落,重华拾起镜子,一眼认出这是昨天冰上那位兄弟曾经借给自己用的镜子。

  昨日眼睛不适,未曾辨得仔细,如今细细看来,那镜子竟然十分漂亮,一只镂刻的神鸟展翅在天,形神洒脱,栩栩如生。重华看了这鸟,竟与梦中神鸟的样貌相合,顿时惊讶不得了。而待重华定睛一瞧,发现这神鸟竟然也生就双瞳,重华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而一转头,又望见身旁竟有一些刚刚熄灭的灰烬,难道“他”真的来过?重华诧异了。

  而正在此时,重华的继母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她是想一早来确认重华死了没有,好早早将其埋了;然而却看到那重华不仅没有死,还偷偷点了柴火取暖。这继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骂道:“你这个该死不死的贱骨头,竟敢偷用老娘的柴,看我不打死你!”言罢,那后娘便拿起扫帚,想要冲出门来暴打重华。然而又因为太着急,竟不小心踢翻了立在一旁的恭桶。一时间,污浊满地,臭气熏天,瞽叟闻到气味,即刻也跟着骂道:“给老子好好收拾收拾这死崽子,真是扒了他的皮都不解很。”而重华的弟弟象,也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睡眼惺忪从屋里走出来,对着其母嚷道:“吵死了,你就不能早点把这野小子解决了吗,天天不让人睡个好觉。”说话间,一个不留神,象的脚刚好踩到了腌臜上。

  那继母一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好瞧见灶上的菜刀,便干脆扔了扫帚操起菜刀,冲出门来要砍重华。那重华倒不慌张,轻叹一声,道了句“又来了”,随即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那后母大约是平时喝了不少鲤鱼汤,身体矫健地举刀在后面猛追,边追还边骂,吵得整个村子都来看热闹。村民们都知道瞽叟娶悍妻虐子的事,村民们都心疼重华,明里暗里没少数落瞽叟,都道其“果真是个瞎眼的爹,不仅眼瞎,心也瞎”。在重华小时候受虐挨打的时候,村民们都想法设法的帮衬,都盼望着小重华早点长大,赶紧离开这个家。而每每此时,懂事的小重华就会帮叔叔婶婶擦去眼泪,露出笑脸,道自己不记恨爹娘,爹娘养育自己不易,打两下不怕的。村民们也因此更加疼爱这个眼睛有疾的没娘孩子。

  而今重华长大,瞽叟两口子渐渐衰老,重华怜恤爹娘体衰、弟弟尚未成人,便仍然甘受役使,每日侍奉爹娘、照顾幼弟毫不怠慢。然而那瞽叟两口子嫌弃重华的心,却未因时光的流逝而衰老半分。世人有时感叹“世风日下,为老不尊,老人怎么有的也那么坏”,其实,不是老人变坏,而是坏人变老了。

  再说那后娘容妆不整地在村子中追着重华跑了几圈,可不知什么时候竟再也寻不见重华的踪影。那后娘到底岁数大了,此时也有些跑不动,正一手提刀叉着腰,一手扶墙,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可巧,头上有只乌鸦,晨起肠经蠕动,天降一泼“缘粪”,直盖在后娘的眉梢,热乎乎地冒着小白气儿。悍妇遭此际遇,村里一班看热闹的人不禁欣慰地哈哈大笑。

  后娘尬色满脸,赶紧用手去擦,却见重华正站在自家的房顶扫雪呢。于是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脸上的鸟屎,直接冲进院里,指着房上的重华破口大骂。正在此时,门口忽然来了几个官样打扮的人物,拿着重华的画像在问人。

  后娘当重华惹了官非,官家上门来拿人,遂像报了大仇一般,指着重华鼻子骂道:“好你个猢狲霉样货,惹下官司,老天来收拾你!”说完,便一脸讨好地将官差请进屋,对那官差道:“大人好!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您为民除害,该用刑用刑,该砍头砍头,我们绝不拦着!” 劫妖录(三)灵枢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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