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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上元赏灯授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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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极谦谦君子风,回复店家道:“《德道经》、《南华经》,我再挑几卷诗词、一些纸笔。”店家道:“这些书公子不是早就烂熟于心了吗,为何还要再买来看。”无极温和道:“是给这位姑娘买的。”店家恍然大悟,不禁上下打量了小余一番,直道:“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小余有些听不懂,悄悄拉拉无极的衣角,对无极道:“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无极微微一笑,低声道:“人世里的读书人都是这么讲话,就是在夸你。”听到这话,小余有些不好意思,脸悄悄地红了起来。

  很快,无极便挑好了书,见小余正在随意翻看一些史书,便道:“那都是写来骗人的,早些年他们写的还能看看,后面就越写越像戏了,反倒不如那些诗词能够见得真性情。”

  从书店出来,小余走在前面,无极提着书跟着,忽然听到几个书生在他们身后窃窃私语道:“她可真美啊……思慕思慕……”无极回头打量,只见几个俊俏的年轻书生,正对着小余的背影无限神往。无极不知为何,觉得这几个书生甚是聒噪,遂暗中使出法术,刮起一阵大风,将书生束发的头巾吹出去老远。几个书生连忙狼狈地收回落在小余身上的目光,一边逆着风恋恋不舍的回首张望,一边又仓促无奈地赶着追头巾。

  暮色渐起,因上元节的缘故,各家各户早早的亮起了灯火,大街小巷不时传来孩子们放爆竹的声音。万家灯火中,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悄然飘落在小余那清澈美丽的眉睫之间。小余不禁仰起头,夜空中,漫天的雪花仿佛一个个洁白的小精灵,在苍穹之下自在翩跹,尽情舞蹈。小余看得入迷了,伸出手想要接住其中一片,然而雪花落在手心的刹那,瞬间便融成了水。小余不禁叹息道:“如果这世间的雪花落在手中,能够不融化,该有多好……”无极微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在妖域有个‘听雪湖’,那里的雪花就不会化,等你的头疾好了,我带你去。”

  小余开心的点点头,又继续兴高采烈地向前边走边逛。无极见小余这般高兴,也满脸漾着笑,跟在小余后面,给她拎着大包小包的各种玩意儿。然而走着走着,小余忽然站在一个小摊前,不动了。无极以为小余又看上了什么新奇东西,遂走上前去,原来这个摊子竟是在卖小红鱼。灯光下,一群小红鱼在水缸之中游来游去,一身金红色的鳞片闪着粼粼的光辉。无极见小余看那红鱼的眼睛出神,便对店家道:“这些鱼我都要了。”忽然,一声爆竹响起,夜空中绽开一朵美丽的烟火,继而噼里啪啦的一团团、一簇簇,在那雪夜的穹幕中竞相盛开。烟火下,小桥流水,白雪飘飘,无极和小余将那一群小红鱼放归到河水中。伴着那一盏盏漾漾生波的河灯,小红鱼们嬉戏着四散开来,最终不见了踪影。

  回到水帘洞,一天的劳累让小余早早的睡下了。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变成了一条非常美丽的小红鱼,在漫天飞雪中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

  第二天,小余起的有些迟,走出水帘洞时,见无极正在崖边打坐。无极告诉小余:吃过饭,他要教她认字。小余用过早饭后,来到洞外,看到无极早已在溪水边置好了案子。小余很好奇无极要怎样教自己认字,但发现无极的案头并没有昨天去书店买的书本,只有一本似乎是无极自己装订的“本子”。

  见小余坐定,无极温和地对小余道:“你初涉世事,有些事情恐怕还不晓得。这世间之人,有个奇怪的地方,就是经常会说些与自己内心不一致的话。他们口中所说的,与他们内心所想的,并不是真的一样。所以,世人说的话,不能句句相信。”

  小余道:“那妖呢……你们妖域的妖也是如此吗?”

  “大多数的妖不是这样,只有小部分妖,沾染了世俗的习气,才会变得如此。”无极道。

  “那哮天呢,他也会说一些不由心的话吗?”小余不解的问。

  “会!“无极望着小余疑惑的目光,斩钉截铁的答道。

  “那我要怎样知道,他们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小余不解。

  无极意味深长的望了小余一眼,拿起案子上的 “本子”,郑重对小余道:“这本《世间谎言》里,有世人常说的一些谎言,懂了这些谎言,你便也懂得了众生,懂得了这世间之事。”

  小余这才看到“本子”上有无极手书的四个字,晓得这《世间谎言》是无极专为自己写的一本书,遂心头暗暗的喜欢起来,饶有兴致的等待无极讲授。

  无极将书本翻开,露出了第一页的内容。小余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偌大的空白页面,只书了三个字。小余对此有些诧异,不知道无极要告诉自己什么。无极望了小余一眼,轻轻咳了一声,方才一本正经道:“此三个字,最是要紧。唤作‘你真美’,许多女子的一生不幸,都是轻信了这三个字,男子随便说说,便信以为真,错将自己当女神。你需知晓,那些真正的女神在接受男众朝拜之时,那些男众从来都是战战兢兢、手足无措,甚至是笨手笨脚、不敢言声的。你身为女子,一定要切记此点,提防这三个字。”言罢,无极用眼角偷偷望了小余一眼,准备翻到下一页,结果竟然失手碰翻了茶盏,茶汤洒了一案。无极的脸,不知为何竟腾地一下红了起来,然而却又仿若没事一般,气定神闲的想要施法收拾案几。奈何,无极云袖一拂,非但案几没有变干净,竟然还无厘头地变出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小恐龙。

  面对这只呆萌的小小恐龙,小余惊喜万分,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无极嗓子动了一下,站起身,努力平静神色道:“看你平日有些孤单,特意变给你,做个伴。”半晌,又接着道:“你初识文字,不宜贪多,今日就到此吧,你且休息会儿,我去煮饭。”小余开心地将小恐龙抱在怀中,忽然又若有所思道:“不是刚刚才吃过早饭吗?”“万事要提早准备,况且时候也不早了。”言罢,无极便匆匆进入水帘,瞬间消失在小余的视野之中。

  小余真是爱极了这只小恐龙,给他起名作“萌哒”,从此以后,与这小兽走坐相伴,不离一时。

  再说黄二郎这边,每日守护在重华身边,生怕娥儿与女英生出什么幺蛾子来陷害重华,所幸娥儿一直忙于国事,并未腾出时间来算计重华。原来,自与鹿仙子因丹朱一事见面后,那放勋便一直精神受挫、萎靡不振,加之八个儿子都被贬去封地,散宜氏整日郁郁寡欢,身边一下失了许多帮衬,故而对于国事处理日渐吃力,慢慢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幸有娥儿、女英两个女儿常伴左右,里里外外打点,天下仍然一片治世之相。

  散宜氏见放勋身体日渐衰颓,遂几番努力想让放勋放儿子回来继承王位。然而放勋对鹿仙子与丹朱心怀愧疚,任凭散宜氏费尽唇舌,也不打算将几个儿子放回国都。散宜氏气急之下,便对放勋丢下一句,道:“不放儿子回来,这国事将要如何?难道你要让娥儿继承王位不成!”放勋望了望身边正在绘制战事图的娥儿,不禁怆然长吁道:“老天为何偏偏让我娥儿是个女儿身……”娥儿听到父亲叹息,索性上前跪拜曰:“虽然娥儿是女儿身,但娥儿自认治国才略不输男儿。倘若父王愿将天下委以女儿,女儿定当尽心竭力,让天下太平、长治久安。”

  放勋从未料到娥儿会有如此野心,因此对于娥儿的一番表白十分震惊,眉头拧在一处,双目注视了娥儿好半天,方才震怒道:“你——给我出去!”

  娥儿对于父亲的激烈反应并不意外,在世俗的眼光中,女人就该躲在内堂之中相夫教子,天下永远都是男人的天下。可是,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即使为丈夫生了八个儿子,仍然摆脱不了被人呼来喝去的命运;大娘鹿仙女虽然贵为神女,更为了心爱的男人牺牲自己,最终仍被男人背弃;即便是自己祖母庆都那样一个生性刚毅的坚强女子,迟暮之年仍然要夫死从子,违背初衷。难道女人的命运就该如此吗?不!她要做自己命运的主宰者!做这天下的主宰者!做这世道的主宰者!

  此事之后,放勋便不再让娥儿帮助自己处理国事,更不再宣娥儿觐见,他对女儿如此野心勃勃的觊觎王位,感到不安,总觉得牝鸡司晨,国之将乱,故而凡事亲力亲为,身子更日渐消乏。

  娥儿并没有因此灰心丧气,她知道父亲迟迟不议立储之事,是因为父亲期望有朝一日丹朱能够复生归来,可是父亲的身体应该等不到那个时候了。父亲身边的长老也曾暗示过娥儿,道放勋帝因为丹朱之事,已经决定不将王位传给其他几个儿子,目前,放勋正考虑将王位让于他人。那么这个“他人”是谁,便是眼下极为重要的一个问题。

  想来想去,娥儿决定帮助重华争夺储君之位,待父亲将王位传给重华、命陨归天之后,自己再除掉重华,执掌天下。而从竞争优势来看,重华王婿的身份,的确要比其他人更加得天独厚。当然,如果仅凭身份关系,而没有实绩功勋的话,也不足以令众人心服、坐稳天下。她需要帮助重华建立功勋。

  也是因缘际会,偏偏此时,有个远方部族发生叛乱,亟需放勋派兵征讨。从前此类战事,若非放勋御驾亲征,便由某位王子代为出兵。而今,放勋身体抱恙,已经接连两天没有处理国事了,亲自平叛已经不能够了。至于派谁前去,放勋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其实是一个建立功勋和威望的大好时机,自己时日不多,必须尽快找到王位的继承人。

  放勋正在发愁之际,一位古氏八族的长老站了出来,他向放勋推举重华。放勋本意也不想王位流落到血脉之外的人手中,那重华虽为半子,但也亲胜外人。又有娥儿与女英帮衬辅佐,或许有望延此治世太平。只是那重华虽有善名,但其气质文弱,不具孔武之力,恐怕难为将才。然而思虑半天,血脉之亲仍然胜过其他,放勋最终决定让那重华试上一试。 劫妖录(三)灵枢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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