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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衙门兵败

天地会 浪翻云 11661 2021-04-06 0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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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水、辰水、巫水、㵲水、锦水,五溪自西往东,流淌千里,在九镇西边的伢儿坟山汇聚之后,并入沅江。因此,民风极为彪悍雄健的九镇,也被外人称为“五溪之地”,而当地人则被叫作“五溪蛮”。

  打数百年前起,在祖祖辈辈的共同努力之下,从九镇开始,上抵云贵川,下到洞庭长江,这一条漫长水路上的货物运输,几乎都被这帮五溪蛮子掌控在了手里。无论是明面上的黔贵木材、乾州柚子、安江桐油、麻阳漆器、东山茶叶,还是官府严令禁止私运的巴蜀井盐、滇边火器、川贵镔铁,乃至近二十年来隐隐开始有越来越泛滥之势的烟草鸦片,甚至是妇女幼童。

  只要想经过这段沅水进入八百里洞庭的货物,只要能赚到钱,就没有这帮靠水吃水的蛮子不敢管、不敢干的。

  所以,九镇的码头一向都是极为繁忙。

  有句老话说得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九镇码头做出了名气之后,三教九流五湖四海赶过来想分一杯羹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这些人里面,也就划分出了大大小小的团伙帮派。

  听老人们说,曾经有些年间,九镇码头上,官府的、民间的,苗人、汉人,九镇人、外地人,甚至是山匪路霸、各路神仙之间,常常隔三岔五地只是为了一船货物的运输装卸,就会发生流血冲突,不仅断手断脚是极为寻常的小事,时不时地还会出现某个帮派的带头大哥突然就失踪了,过好些天之后,才在下游某一处水缓滩浅的地方冒出一具已经被泡到发白的无名尸体。

  这种混乱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五六十年前,九镇那帮靠水路讨生活的人里面出现了一个叫作胡老四的人。据说胡老四虽然没读过一天书,但天生极为聪明,手段又够狠,很快就将九镇本地那些各自为营的水上兄弟纠集到了一块儿,再经过几十年的苦心经营,死伤无数,就连胡老四自己也付出了一只手一只脚的代价之后,这才将其他外来势力驱赶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这条水道也就变成了现如今由九镇人独霸一方,决不允许旁人染指的局面。

  而这些靠着竹排在沅江上讨生活的九镇人,尝到了抱团的好处之后,彼此之间自然联系越发紧密,几十年的日积月累下来,最后终于形成了一个规矩森严的秘密地下组织。

  由于他们驾排时,常年都是敞着衣服,露出黝黑结实却又瘦骨嶙峋的胸膛,所以,外人们通常称呼他们为“排古佬”。

  而在他们自己的口中,则被叫作—排帮。

  排帮在自己控制的九镇码头上,有两个仓库,平日里常年堆放着一些各地商家来不及马上运走的货物。现如今战事日烈,沅江上的军用民用物资运输随之日趋频繁,这两个仓库里面堆积的各种粮草布匹兵器等紧俏物资,也比往常多了很多。

  有些时候,仓库里面实在堆放不下了,排帮的人甚至还会把一袋袋马上就要运走的物资露天堆放在码头上。这对于九镇街面上那些饥肠辘辘的难民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诱惑与挑衅。

  不过,自从难民蜂拥而入,九镇世道开始变乱之后,排帮的人出入就已经全部都带上了刀枪棍棒等各式家伙,一直都被视为排帮总部的码头,就更是戒备森严。

  所以,这大半年以来,虽然九镇已经开始四处动荡,但排帮控制的范围内,却还始终保持着相对的平安。

  可是,张广成血洗九镇的前两天,排帮这一代的龙头大哥宁中受到朋友邀请,突然带着大部人马去了常德府,据说是要做什么大事。

  结果,颇有头脑的匪首张广成在破门入城之后,什么地方都不去,径直率领自己的核心人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进了九镇码头,虽然排帮留守成员竭力抵抗,码头却依然被难民们在极短时间内攻陷。

  也正是因为张广成掌握住了码头上的粮草和小部分军械,投靠他的人才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大,才最终导致了九镇官兵的勉强自保、无力还手之势。

  排帮二少爷宁爽文从小就在码头上长大,对于码头上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当严烟将衙门口兵败的消息传来之后,他立马意识到,如今的九镇已经彻底沦陷成了一座死城,两道城门,西边的昨晚就已经被流民攻占,东边的则被官兵用石头彻底封死。现如今想要逃生,就必须出城,可想要出城的话,唯一的机会就是去码头,走水路。

  当然,码头上的大小船只肯定已经全被流民占据。

  但是,流民们不会知道:从码头前的那片空地往左,有一条六七米宽直通沅江的水渠。渠上有座小小的石拱桥,就在紧靠着石桥的一座极为普通的吊脚楼楼板底下,长年累月都捆绑着一只竹排。编制竹排所用的每一根毛竹,都是经过精心挑选之后,再用桐油浸泡过的,结实耐用,完全可以受得住十来个人的重量。

  这个秘密,全九镇只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是宁爽文;而另一个,就是当今排帮掌舵龙头,宁爽文的堂哥宁中。

  这是吃惯了刀口饭的宁中为了以防万一,给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

  当长街两头突然涌现出了大批暴民之时,本来就思维敏捷的宁爽文在走投无路之下,立马就想起了这个秘密。

  宁爽文有着足够的自信,只要他们兄弟能够扛到那座石栱桥下,那么凭着他多年以来跟在堂哥身后风里来雨里去纵横八百里洞庭的水上道艺,他就一定可以带着兄弟们逃出生天。

  所以,在那千钧一发的关头,他才会当机立断带着大家从一条小岔道,跑向了码头方向。

  喊杀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在赶来的路上,陈骖兄弟几人也曾经遇到过几拨起事的难民,人数太多的,他们就悄悄避开;凡是一个两个落了单的,全都被严烟宰掉了。其中,又有三个兄弟在厮打时被冲散了,此时此刻究竟身在何方、是好是坏,没有人知道,就只能如同宁爽文常说的,各安天命了。

  漆黑的巷子里,如今已经只剩下了陈骖、严烟、宁爽文、高壮四人,借着对地势的熟悉默默前行,飞快地朝着镇西已经落入暴民之手的江边码头赶去。

  在到达之前,兄弟四人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他们一致认为,身为粮草重地的码头上,肯定也是布置了重兵。

  所以,他们并不准备硬拼。

  他们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无声无息地潜入到那座吊脚楼里。

  但是,当他们终于走到了龚记米店旁边那条正对着码头入口的巷子里,躲在暗处看向对面时,他们却看到了万万不曾料到的一幕。

  码头位于镇西,从昨天开始,镇西就已经沦陷到了张广成那帮人的手中,该抢的东西抢了,该杀的人杀了,该占的房子也已经占了。按道理说,此时此刻,就算镇东还是乱象四起,但杀戮范围肯定波及不到码头这边,镇西区域应该早就已经获得了暂时的安定与和平。

  可是,此时此刻,偌大的码头上,除了十来具横七竖八躺在地面上的尸体之外,居然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人。

  战斗显然刚刚结束,随着阵阵江风吹过,空气中还能明显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气。

  看着眼前一切,陈骖很疑惑。那些姿势各异的尸体无一例外,全都是一副衣衫褴褛、邋遢不堪的难民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九镇本地人。

  可如果都是难民的话,那么他们是被谁杀的呢?

  陈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三个兄弟,严烟低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容,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而宁爽文和高壮的眼中则同样都充满了浓浓的诧异和疑惑。

  大家面面相觑着,一时之间,并没有人说话。

  片刻过后,严烟手腕一抖,挥刀割下了一片衣角,又将衣角裁成了两块布条。

  接着,他抬起头来,先用一根布条将凌乱的头发绑好;然后,再用另一根布条,缓慢而仔细地把刀柄和手掌紧紧捆死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之后,严烟看着陈骖三人,露出了一整天内从未出现过的微微一笑,笑得极其温和,就像是以往无数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里,他们兄弟几人一起坐在神人山顶,幻想着长大之后的种种美好之时,严烟曾经出现过的那种笑容。

  然而,笑着笑着,严烟两眼当中的神色却似乎变得愈来愈冷峻,最后居然流露出了一种如铁似钢的决绝之色。

  下一秒钟,严烟嘴巴张开,小巷里响起了他低沉缓慢,却又不容置疑的说话声:

  “我先去,如果等下万一有事的话,我会往另一头跑,能带走多少人是多少人,你们抓到了机会,就赶紧下水。”

  话音未落,严烟已经一把扯开挡在身前的宁爽文,举步走往巷口。

  “严烟!”

  “烟娘子!”

  两声急促而低沉的呼喊几乎同时响起,靠得最近的宁爽文一把扯住了严烟背后的衣裳。

  严烟背对着大家,默然站立两秒,缓缓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看着其他三人,再次开口说道:

  “衙门口被打垮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我亲眼看到了一切。不是我们九镇的兵胆子小,实在是那帮杂种个个都不要命,就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扑了上来,怎么杀都杀不完、杀不退。死了一个再上一个。那个张广成,也的确算是有种,从头至尾,他始终都冲在最前头,喏,这一刀,就是我想过去阴他的时候,被他砍的。这帮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你觉得他们还会在乎我们的命吗?现在九镇已经没得官兵了,没得人可以救我们了。这条巷子躲不了多久,再拖下去,我们全都会死的。如果还有人活着,至少今后逢年过节,我和我爹的坟上,还有个人帮着烧香点蜡、送点纸钱。但是我们全部都死了,那就连仇都没得人报了!

  “再说,我根本就无所谓,真的!洪二,你还有大好前程;爽文,只要你哥还在,今后说不定老子的仇就要靠你们来报;就算你,老高,你不也还有一个寡妇吗?你们都有事要搞,我无所谓了,我已经杀了七个人,只要再杀两个,我、我爹、老李,我们三条命抵九条,一赔三,不亏!何况老子也不一定就真的会死,说不得运气好我就和你们一起跑了。”

  从小到大,严烟就是一个话很少的人。

  陈骖、宁爽文、严烟兄弟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是宁爽文说十句,陈骖说三句,都还不一定能够听到严烟开一次口,上一次听他说这么长一段话,已经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但是,这一回,当严烟少有地说了一大通之后,其他两人却是面色各异,都没有作声。

  倒是一旁的高壮,牛高马大的汉子居然已经红了眼眶,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好不容易挤出的短短一声“烟娘子”,语气中竟然已经带有了明显的哽咽。

  “文伢子,松开!总要有人走在前头看情况的。”

  宁爽文默不作声地看着严烟,抓着严烟衣服的手,却依旧一动不动。

  严烟一摆胳臂,狠狠打在了宁爽文的手腕上,冷冷喝道:“松开!”

  宁爽文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要松手,却又立马反应过来,抓得更牢。

  就在这时,始终沉着脸不开口的陈骖突然上前,扯开了宁爽文的手掌,连看都不看严烟,只盯着一脸不解的宁爽文说道:

  “爽文,松手,让他去,菩萨不救作死的人,他自己想死,我们就莫要拦他,你拦也拦不住。”

  陈骖一句话出口,不只是宁爽文、高壮,就连向来冷如冰雪的严烟都彻底呆在了原地。一时间,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个个脸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严烟洁白光润如同女子的俊脸上,先是通红,又变得铁青,最后又换成了通红,当红色越来越浓,终于面如充血般的一刹那,严烟一言不发,扭过头,就要再次举步。

  就在同一时间,陈骖的声音再次响起:

  “文伢子,你和高壮怎么做,我不管。不过,我就先走了。烟娘子,你不怕死,我也不怕陪你,一起去。”

  严烟刚要抬起的脚掌如同被人用钉子钉在地面一样,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陈骖一手提刀,一手扯着严烟衣服,边往前拖边不断催促道:

  “走啊走啊,我们不是兄弟吗?你不是最听我话吗?怎么了?你是不听我话了,还是觉得我们不是兄弟,不应该一起死?走!”

  严烟依旧无比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只不过,那颗就算是面对着竹签和钢刀都永远高昂的头颅,却不知为何渐渐低了下去。

  宁爽文见状不对,赶紧上前死死掰着陈骖的手腕,挡在了陈骖与严烟之间,连声说道:“洪二,洪二,哎呀,烟娘子,你也是,你这样做,当我们是什么?洪二,你先松手,我们慢慢讲。”

  “文伢子,你别管。”

  陈骖松开手,在宁爽文刚刚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却又猛然抬腿,狠狠一脚踹在严烟的腰边,将毫无准备的严烟踹翻在地面。

  然后,在大惊失色的宁爽文和高壮两人刚想过来拉劝的时候,陈骖一把推开二人,提起手中斩鬼刀,刀尖指向严烟,冷冷说道:

  “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读书,老夫子说你不是读书的料,你就干脆不读了,怎么劝都不听。现在,这种关头,你居然还和我们摆这个狠,你狠什么?你真狠,你就杀光这些畜生,把九镇抢回来!你爹死了,老李死了,那又怎么样?偌大的九镇,现在有几家屋里没死人?我爹娘的骨头都可以拿来敲鼓了,你知不知道?

  “从今天下午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对,你就是一门心思想玩命,想找死!严烟,你好生想下,你爹养你这么大,是不是让你到这个世界上来早死早超生的?你对得起谁?你冲出去,你冲出去又怎么样?我陈骖就怕这个?文伢子就怕?我们就该不义气,看着你死掉自己跑?来,你站起来,你去,你今天好好狠给我看一回。我陈骖说到做到,今天陪你到底!”

  小巷里,一片安静,长长的一段话,说着说着,陈骖突然就有些情绪上来想哭,赶紧一口气说完之后,闭上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严烟还是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低着头。

  但是,月光下,所有人都能够清晰看见,这个向来都暴烈极端、决绝如铁的男子,此时此刻,两个肩膀居然在剧烈地耸动着。

  宁爽文走过去,搂着严烟刚想开口安慰,严烟却手臂一挥,倔强地抬起头来,赫然已经泪流满面:

  “洪二,怎么办?死也不能死,活又不让人活,你告诉我,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我爹还有床草席裹着,老李,连尸体都没了,洪二,我该怎么办啊……”

  陈骖伸出手掌,月光从他的头顶照下,在他身体上泛出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

  严烟坐在地上,抬头仰视着这位生平最为信赖的好友,一时间,居然有了种如见天神般的奇怪感觉。

  “起来,没有说不能死,只是要你不逞能。起来,我们兄弟一起闯过去,到这一步没什么办法想了,路就在前面,走不走得通,听天由命。要死卵朝天,不死当神仙!你们陪不陪我?”

  严烟握住陈骖的手,一跃而起。

  半空中,另外一只手掌也飞快搭了过来。

  “那就一起死。我比你们强,家里还有一个大哥,养老送终、帮我报仇,都有人。烟娘子,你哭起来比窑子里的姑娘还好看。哈哈哈。”

  友谊、义气、豪情,千古以来,这三样最能打动男人心肠,激发男儿热血的东西,在手掌相握的三人胸中翻滚激荡,六只眼睛相互对视,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必再说话。

  因为,每个人心中的所有感动、所有炙热,都在这一刻坦诚无比地展露在彼此眼前。

  所谓生死与共,大概也就莫过于此了吧。

  身为排帮小字辈的高壮看着眼前这幕,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与羡慕,一只宽厚的手掌动了又动,动了又动,却终归还是没敢放在那紧紧相握的三只手掌上面,而是默默转身,有些黯然地想要走到旁边。

  “高壮,以前不熟,今天过了这一夜,你还见什么外?都是兄弟,过来吧。”

  “老高,来,过来一起。”

  当听见陈骖和宁爽文的先后招呼声,飞快扭过头来又看见了严烟亲切目光的那一刻,高壮并不英俊的脸庞上,瞬间就泛出了熠熠光彩。

  他略有些笨拙地搓弄着自己的手掌,嘴唇嚅动着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知道,不用再说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任何话语,在这一刻,都是对于友情的轻视与侮辱。

  无比的骄傲与自豪当中,高壮胸膛一挺,终于将那只已经搓得干干净净、滚烫发热的手掌搭了上去。

  小巷里,严烟仔细观察着一街之隔的码头状况,身后,其他三人正在有样学样地用布带将刀柄缠死在手掌中。

  高壮一边缠,一边悄悄打量了三位好友几眼,暗自一横心,开口说道:

  “爽文,那个,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本来就是跟着你和中哥吃刀口饭的,出来跑江湖早晚有这一天。只是,我有个事,想要拜托三位大哥一下。”

  宁爽文正在手嘴并用地给布条打着死结,头也没抬回了高壮一句:

  “都到这个时候了,有什么就说吧,五大三粗的怎么像个女人?说!”

  高壮出乎意料地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这种怪异的反应,顿时让本来不以为意的其他三人纷纷停下各自动作,看了过来。

  高壮眼神闪烁着避开了三位兄弟的凝视,那张憨厚朴实如同老农的脸上,扭扭捏捏地居然还出现了两坨娇羞无比的红晕,看得其他三人目瞪口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就在高壮的娇羞如花状马上就要超出三人的忍受范围之时,他终于狠狠点了下头,似乎是给自己鼓满了最后一口气,有些闪躲却又无比诚恳地看着三人,说道:“你们……你们都晓得我和徐家嫂子的事。我……我,爽文,你先别笑,真的。如果……如果等下我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我想请三位大哥帮我给徐家嫂子带个信。我喜欢她,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娶她过门的!”

  话,是好话。

  情,是真情。

  只可惜,说在了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高壮这突如其来如同遗言般的话语刚一出口,陈骖就皱起了眉头,严烟冷如冰霜的眼中流出了少有的柔软和怜悯,宁爽文惯有的嬉笑表情也立刻僵在了脸上。

  原本好不容易轻松的气氛再次变得无比地凝重起来。

  良久过后,陈骖看着眼前这位认识很久,却在今天才变得亲密的好友,用一种斩钉截铁般的语气缓缓说道:

  “高壮,没人会给你带话,过了今天,你自己讲给她听!我们每个人,都要好好活着。爽文,你不是说了吗?只要活下去,我们就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们了!好生活着!”

  高壮闻言,只觉得喉咙里面似乎被塞进了一颗讨厌的核桃,上不去,下不来,让人鼻子阵阵发酸,却也让浑身上下的鲜血都好像燃烧起来。

  身边的这些好友,冷峻酷厉、勇猛到近乎疯癫一般的严烟已经刻意扭过头,看向了别处;而向来诡计百出、连中哥都搞不定的宁爽文则正在用一只大掌揉着脸庞,好以此来掩饰情绪的异样。

  看着眼前这一切,高壮突然觉得一点都不害怕了。

  有了徐家嫂子,今天又有了三位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好兄弟。

  他高壮,这一生已经值了。

  就在高壮心中百感交集、波澜万千的时候,他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了那个唯一保持着冷静的人的说话声:

  “那就这样,不啰唆,走吧!”

  当陈骖率先提刀跑出巷口的那一刻,看着陈骖并不算粗壮,甚至还带着点书生气的文弱背影,高壮的脑海中,无缘无故地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叱咤江湖,纵横于烟波浩渺的八百里洞庭,无人可比、无人能及的人。

  这一刻,高壮发现,洪二的背影和中哥,好像! 天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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