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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尚萌萌在马应龙的办公室外面徘徊了好几圈，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敲了敲门。
随着马应龙的回应，尚萌萌挺了挺胸进去。她想女人只要气势强大些，男人才能有求必应，小女子委曲求全的时代早已过去了。
当面对马应龙，尚萌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一眼瞄到他的杯子里已空，便殷勤地拿起他的杯子：“我给您添些水。”
她打好水放在马应龙的面前，马应龙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一阵发虚。
他的电脑旁边有一盆仙人球花，看样子，至少一个月没浇过水了，有点干萎。尚萌萌又拿起了那盆花：“我来浇点水吧。”
说着她抱着花就跑出去了，马应龙没说一句话，等着她浇水回 来。
“你再看看我的办公室，还有没有需要加水的，都统统加上吧。”
“哼，我又不是你生活秘书，凭什么呀？”
“这是你自愿干的，我可没叫你。你不是挺爱干加水、浇水之类的活嘛，我这可完全是满足你的爱好。”
“马总——我想——我想请个假——”
尚萌萌终于开口了，“请假”两个字一出口，她就等着马应龙劈头盖脸一顿骂，什么你上班才一个月，请假请了半个多月，再扣去休息日，才上了几天的班啊；什么现在又要请假，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还请什么员工，办什么公司啊，趁早关门大吉算了，等等。
马应龙心里的想法确实跟尚萌萌猜测的一样，但是，他忍了忍，终究没有发作，而是换了一种平和的语气：“给我个原因。”
他居然没发脾气，马应龙自己也觉得奇怪，几时脾气变得这么好 了？
尚萌萌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怕他打出一个迷雾弹再爆炸。
“我想找房子——”
“你不是在秦伊夏家住得挺好的吗？”
“那里毕竟不是我家，打扰太长时间觉得过意不去。再说，过段时间，我想把我儿子接回来住。”
马应龙有一会儿没说什么，过一会儿他说：“请假就不必了。我有个朋友就是搞房介的，你去找他，让他帮你找几套性价比不错的房子，约好房东在中午或下午下班的时候看。”
“好啊，那谢谢你了。”
随着跟马应龙的交往，尚萌萌感觉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心地友善之人，换成别的老板，像她这样的员工，早已经被炒掉一百次鱿鱼 了。
马应龙对自己挺宽容，难道仅仅是因为秦伊夏的关系？如果真是这样，她还真是要感谢秦伊夏。
马应龙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个女人，因为丈夫的背叛选择自食其力，然后经历了离婚、无房、投奔闺密、找房子、独自带孩子。有时候她暗自落泪，过后依旧笑脸迎人。
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悲伤的城市。
他对这个女人莫名生出一种悲悯之情。
2
尚萌萌打了个电话给尚成成，托他买一套监控设备。她要趁秦伊夏不在家的时候，把她家的客厅与睡房都装上监控。
这几天，她一有空闲就马不停蹄地看房子，她想找装修好的。经过几天奔波，终于看中一套朝南的三居室，虽然面积不算很大，但比较实用，还有个小书房。
她打算把一切布置好后，就把老妈跟宁宁接过来住。如果尚成成愿意的话，可以在小书房里凑合凑合。这样，虽然她离了婚，但也算是有家的感觉了。如今，她算是活明白了，男人不过是流水的兵，只有家人才是铁打的营地，什么样的感情都没有亲情来得坚不可摧。
添置家具，收拾布置，忙了近半个月一切安排妥当了，尚萌萌才告诉了秦伊夏。
听到尚萌萌要搬出去，秦伊夏有点意外，有点恋恋不舍：“待在我这儿不是挺好的嘛。虽然我太忙，对你照顾不周，不，应该是一直没照顾你，还经常受你照顾。有你在，这房子看起来干净多了，我也觉得温馨多了。”
尚萌萌笑笑：“总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还想把宁宁和我妈都接过来住呢。我刚刚把房子手续办好，明天就准备搬过去。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的收留，伊夏，我会永记在心——”
“宁宁几时回来呀？你们可以都住在我这里啊。”秦伊夏打断了尚萌萌的话，一脸的惊喜。
“搬好了，就把他们接过来。”
“他们来了，你给我打声招呼，我去看看你妈与宁宁。好久没见了，挺想那小屁孩的，宁宁现在身体好些了没？”
“没什么事了，不过隔两三个月就要去检查一次，所以，独自把他放乡下，我也挺不放心的。”
秦伊夏这么关心宁宁，看起来很有爱心啊，她自己的孩子却像个小叫花一样扔在乡下，不闻不问，这得多冷血才能做得到。尚萌萌觉得真的难以想象，她想问，但还是忍住了。
“对对，乡下的医疗条件哪里有我们这里好。”
“伊夏，打扰了你这么长时间，晚上我们来个辞别宴吧。再喝些酒，不醉不归，如何？我都很久没疯过了。”
“行啊，真高兴听到这样的话。我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那我去换下衣服补下妆啊。”
看着秦伊夏往房间走去，尚萌萌抬头望了望顶上的豪华灯饰。灯饰的隐秘处，一只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的监控探头发着黑黢黢的光，冷冷地关注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不多时，秦伊夏换了套紫色印花图案的羊绒衫出来，衣服是宽大休闲型的，但是，她那若隐若现的S形身材看起来更加耐人寻味，再加上她那冷峻如霜的气质，要说秦伊夏没人追，尚萌萌说什么也不会 信。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对自己热情洋溢的女人，到底在自己背后做了些什么事。如果只是一场误会，那她真的有愧于秦伊夏，人家这样待她，而她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现在，只有等着这个摄像头给她答案了。
当秦伊夏亲密地挽着尚萌萌的胳膊，去赴这场所谓的辞别宴，尚萌萌想，秦伊夏一定很开心，因为，她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离异后的单身生活，可以自由发展男女关系，纵然一天一换，也无人能知。不过想想她收留自己的这段时间，尚萌萌真的心怀感激，如果这一切只是误会，秦伊夏做朋友还是挺不错的。
两个人吃了饭后，又去酒吧，叫了几瓶法国干红。秦伊夏在酒吧玩得很开，跳得汗水淋漓，那股野性的劲儿使她看起来一点不像三十多岁的女人，倒像是二十岁的青春火辣女子，惹得几个小帅哥冲着她尖叫。
尚萌萌极少见过秦伊夏热情奔放的一面，她发现自己却奔放不起来，带孩子这么多年，已经跟不上别人的节奏。她边啜着酒，边看着光影中的秦伊夏与其他男男女女，眼前的一切变得恍惚起来，似乎她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秦伊夏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的名字是“利哥”。谁会这么晚给秦伊夏打电话呢？嘿嘿，不会是她的新男友吧？看秦伊夏仍在那里跳得起劲，尚萌萌趁着几分醉意，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小夏，你在哪里，怎么这么吵？”
对方明显提高了声音，这声音对尚萌萌来说真是太熟悉了。尚萌萌恍惚了一下：“你是谁呀？是找秦伊夏的吗？”
“是啊，你是……”
“我是秦伊夏的朋友——”
两个人突然都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听出了彼此的声音。
“你是沈利！”
“你是——萌萌？”
一时间，沈利吓得声音都有点抖了。他真心没想到，尚萌萌会跟秦伊夏待在一起，秦伊夏可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她。
“那个——萌萌，你不要误会。是这样的，我一笔贷款在小夏那里办着，想咨询下她，是不是办妥了。”
尚萌萌宁愿相信他们之间真的只是业务关系，沈利不是还有宋丝雨吗，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跟秦伊夏扯在一块儿？而且，沈利确实是办公司的，秦伊夏也确实在银行里办信贷业务，她没有理由不去相信沈利的话，她宁可如此自欺欺人。
“她还在忙着，待会儿她回来，我让她给你电话。”
“你们忙的话就算了，我改天再打，太吵了，我挂了啊。”
“嗯。”
放回手机，尚萌萌看着炫彩光影变幻中的秦伊夏，觉得她像一只狐狸，媚到骨，又狡猾得不动声色。她真的是只九尾狐吗？还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她真的是只狐狸，那么，她一定会露出尾巴的。尚萌萌忍了忍，除了暂时把这个问题烂在肚子里，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不过她相信，她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3
搬家那天是双休日，尚成成与小玫一起来帮忙。秦伊夏出差培训去了。
把东西搬上车后，尚萌萌看了看这个自己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叹了一口气。尚成成说：“有什么好留恋的，我看那女人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定会被她毒死。”
尚萌萌瞪了他一眼，把他往车上推；“乱讲什么，赶紧走。”
到了新家，几个人下车把东西往房子里搬，搬好之后，尚萌萌忙着布置与整理。这时，小玫推了推尚成成，朝他眨了眨眼睛，尚成成便赶紧抢过尚萌萌手里的东西，帮她一起整理。
“姐，这房子挺好的，你的东西也搬过来了，过两天，我们去把宁宁和老妈接过来吧。”
“嗯，我正有这个打算。”
“姐，那——我们也收拾下，明后天就搬过来吧。你看，我不是还租房子住嘛，前两天房东还跟我嚷嚷着要涨价。唉，赚点钱都不够送房东的。”
尚萌萌瞪大了眼睛瞅着他。
“姐，你看，不是有三个房间嘛。宁宁还小，你跟宁宁一间，妈一间，不是还多个房间嘛，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让亲弟住，还能让谁住呀，对吧？你也知道，现在这里的房租有多贵，一个月七八百上千块，我一个月薪水才三四千。这不，还得吃饭，开销交通费、水电费，偶尔还要跟小玫下馆子，各种费用，得多费呀。再说，我们不是一家人嘛，住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如果没有我呀，这个家得多无聊。你这么忙，宁宁也没人陪玩，妈有时候也照顾不过来呀。”
说实在的，尚萌萌当初选三室的房子，倒是为尚成成留着一间。只是，买了这个房子，尚萌萌手头的积蓄不多了，还要负责宁宁、老妈的各种费用，尚成成与小玫再过来，又多了好几张嘴巴。
“你们搬过来可以，伙食费自个交一部分，还有家里水电费由你们出了吧。我现在手头钱真不多了，工资又不高，养不起你们这么多张嘴啊。”
“好，这个没问题！”
小玫也乐开了怀，这房子当然比那些简陋的廉价出租房住着舒服多了。
“姐，这个是必须的，我去提桶水，把窗户再擦擦干净。成成，你去买点菜，今天啊，就在姐姐家开火，我来炒菜。以后咱们的日子呀，红红火火。”
“好哩，我去买。”
尚萌萌看着他们俩，摇摇头笑了。热闹点也好，至少，让你感觉到自己不是最无助的，况且，真让老妈一个人带孩子，她根本就忙不过来。
这让她更加想念宁宁了，看来，得早点把宁宁接回来。
尚成成与小玫走了后，房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而空荡。
尚萌萌洗了个澡，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她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边随手点开监控视频。
她想着秦伊夏不至于这么心急吧，她前脚刚走，后脚秦伊夏就带男人回家。
视频里一片安静，于是她用手机点开一部电影来看，打算看完就睡觉，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看到一半，尚萌萌不经意间朝向电脑，却发现里面的光线亮了。很明显，秦伊夏回家了。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男人。尚萌萌没看到男人的脸，随着角度的转移，当她发现那个男人就是沈利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凝固了。
她最担心，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此时赤裸裸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沈利与秦伊夏，一个曾是她最爱的人，一个是她最好的闺密。此时夜正深，他们在一起。
她盯着屏幕，心里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愤怒，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当她看到这一幕，还是悲愤得无法自已。可是，她又能做什么？
屏幕里的秦伊夏不见了，沈利坐在沙发上，甚为无聊地用电视遥控器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台。过了一会儿，秦伊夏仅穿着一件浴袍出来，散乱着头发，赤裸着双臂，直挺傲人的胸部露着半截。
她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红酒杯子，给自己和沈利各倒了一杯红酒。
尚萌萌在心里骂：勾引男人还用得着这套路。
而接下来的事自然得不能再自然，沈利把头埋在了秦伊夏的胸前，两个人在沙发上激情热吻。
尚萌萌紧紧地闭上眼睛，双手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这一切，颠覆了她对爱情还有友情的信仰；这一切，是那样的肮脏不堪，跌破了她的心理底线。
秦伊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她大声地号叫道：“秦伊夏，你为什么用尽一切的阴谋，拆散我们这个原本幸福的家。为什么？为什么？”
她怒吼着，这段日子以来深深的压抑与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倾泻。她呜咽着。
这时，屏幕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4
此时，秦伊夏的房间里，充满着高涨的荷尔蒙气息。
激情过后，秦伊夏躺在沈利的胸膛上，抚摸着他的肌肤：“沈利，你知道吗，我就是忘不了你。十几年前，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属于我的；现在，你终于又回到了我身边。这是天意吧，或者是命运安排我们相守到老。”
沈利想想尚萌萌，又想想宋丝雨，终究无可奈何花落去。看来，有时候人还得认命。
“或许吧。”
“我想把属于我的东西要回来，属于我的一切，统统要回来。”
沈利似乎明白了秦伊夏的话中话，神情有些恐慌：“不行，不行，这会要了尚萌萌的命。”
秦伊夏搂住了沈利的脖子：“亲爱的，我就想跟你在一起不行吗？你们都离婚了，为什么你还这么替尚萌萌着想？”
“虽然我跟尚萌萌离婚了，但我尊重她。我告诉你，秦伊夏，我们可以在一起，但是，其他的不可能，否则，我只能离开。”
说着，沈利起身要穿衣服，秦伊夏抱住了他的腰：“好啦，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沈利这才作罢。他没有发现，秦伊夏的眼神此时变得无比阴冷。
5
这天，尚萌萌姐弟俩接来了宁宁与老妈。
宁宁一直黏在妈妈的身边，生怕妈妈再离开他：“妈妈，晚上你抱着我睡觉好吗？我怕醒来又看不到妈妈了，我想永远跟妈妈在一 起。”
一想起宁宁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自己这么久，尚萌萌觉得一阵心酸：“嗯，以后呀，妈妈天天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了，好吗？”
这时，宁宁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爸爸，爸爸在哪里，我要爸 爸！”
尚萌萌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未到三岁的儿子解释。
“爸爸出差了，你乖，过几天爸爸就回来了。”
尚萌萌好不容易才把宁宁给哄下来。尚母摇了摇头：“唉，好好的一个家成这样了。都怪我，那天不该——”
“行了，妈，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今天晚上宁宁跟我睡。”
尚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时，尚萌萌的手机响起来，是秦伊夏。尚萌萌现在非常厌恶她，但是一想起那段时间她对自己的收留与照顾，责骂她的话又说不出来。
“萌萌，搬好家了吗？”
“嗯，搬好了。”
“这几天忙死了，不停地开会，我都没来得及去看看你。对了，宁宁接回来了吗？”
“今天刚接回来。”
“回来了就好。这个周末我休息，想出去逛逛，这样吧，你带宁宁出来，我们一起去逛游乐园吧。”
“这个——”尚萌萌实在想不到理由拒绝，况且，要带宁宁好好玩一趟，也只能选在周末了，“好吧，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们就过去，他也想玩。”
尚萌萌有点纳闷，这个秦伊夏对自己的儿子还真不是一般地上心，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冷漠无情，真是个奇怪的人。这时，宁宁又不停地妈妈长妈妈短地叫着，尚萌萌没时间想那么多，回应道：“宁宁，我来了——”
尚成成与小玫这几天简直黏在一起了。倒也是，突然间有了这么好的居住环境，既没有别人来骚扰，自己也打扰不到别人，只是锁起门来享受着二人的美好时光。尚萌萌把宁宁哄睡，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看见尚母还在厨房里忙活。
“妈，烧什么呢？”
“炖了些桂圆红参枸杞汤，给你补补，看你现在的气色不大好。唉，你说萌萌，成成跟小玫现在这样黏在一起好吗？万一你说——”
尚萌萌笑了：“妈，万一小玫肚子大了，你不是有孙子抱了，不是挺好的吗？”
“宁宁现在还需要照顾，你又要上班，他们俩也要上班，我怕我忙不过来。再说，他们婚都没有订，你说，婚约都没有，传到我们那里，说出去多不好听。”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奉子成婚的人多了去了，谁现在还顾忌这个。”
“唉，随他们怎么着。对了，最近沈利跟你联系了吗？他儿子回来了，他知不知道，总该看一眼吧。”
既然秦伊夏都知道宁宁回来了，那么沈利理应知道。如果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关心，那真没什么好说的。
吃完老妈的甜汤，回到房间，看着宁宁那张熟睡的天真无邪的小脸，尚萌萌陷入了深深的忧郁。
6
尚萌萌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公司，发现办公室多了一个女同事。
只见此女同事吊梢眉，水汪汪的丹凤眼，丰乳肥臀，那套腰身非常窄的黑色OL装，都快要被她的胸给撑爆了。尚萌萌真担心那件衣服的负荷能力。
听说，她是他们财务室经理的新助手。又不是大公司，财务室其实一共才三个人，除了财务经理，也就是主办会计，还有个做仓库账的女会计，再就是尚萌萌了。看样子这个女同事不大受欢迎，你说你长成这样，着装还这么高调，这不是赤裸裸地拉仇恨吗？谁还能给你好脸色？看到尚萌萌坐下来，她仿佛看到一个可以吐苦水的救星似 的。
“你就是萌萌呀，我是新来的，叫我安娜就行，以后呀，请多多指教。”
看她这么有礼貌，又很虚心的样子，尚萌萌有点意外。这跟她相当有杀伤力的长相不符呀，出于礼貌，尚萌萌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安娜突然压低声音说：“萌萌姐，有些男人就是贱骨头，我觉得你做得非常对。”
尚萌萌张大了嘴巴，半晌没说话：我的天呀，这丫头是刚来的吗？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尚萌萌转眼看了看低头算账的女同事，只见她把手抵着嘴巴做咳嗽状，头埋得快要把桌板穿透了。
安娜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唐突，闭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尚萌萌摇头苦笑，看来离婚的女人在哪里都是焦点。
对于安娜的工作能力，尚萌萌挺怀疑，更怀疑她跟财务经理是不是有一腿。
财务经理姓何，四十有余，一米六五的身材，130斤的体重，面相跟他的身材一样敦厚，戴着副黑框眼镜，说话有点娘娘腔。
在安娜去卫生间之际，做仓库账的女同事终于说话了：“何经理，你就招了吧，这个女的是怎么进来的，睡过了吧。”
接着，她就发出一阵咯咯的大笑。
何经理敦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乱讲什么啊。实话跟你们说吧，她是我一个远房表妹，是我的表姑妈托我，说好说歹非要我收下她。这不，我的事情这么多，就让她一起来帮忙了。她毕业没多久，没什么社会阅历，你们多多包涵。”
她们都闭嘴了。
尚萌萌笑笑，现在的女孩子真懂得包装自己。
午饭时，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里，尚萌萌打好了饭菜坐定，这时马应龙也打好了菜，便坐在她的对面。
“怎么样，搬家都搞定了？”
“嗯，搞定了。”
“对了，下半月我想弄笔贷款，跟别人合资搞一块地，但金额稍微有点大……”
“马老板，现在都什么时期了，全国的房价都撑不住地腾腾下去了。今天的新闻你没看啊，二、三线城市的楼盘都在跌，你还贷款圈地，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马应龙笑道：“死不了，那块地我去考察过了，位置虽然不算是很好，但有发展前景，轻轨地铁都在造，而且价格挺便宜，我想跟未来的丈人一起合作把它给弄下来。房子弄好后，走平民价位路线，这边的人应该都能承受。这种刚需房，前景可以的。”
“原来都有丈人了，你女朋友我还没见过呢。”
“嘿嘿，几时有空呀，带你认识下。所以嘛，请你在秦伊夏面前帮我美言几句，你懂的……”
唉，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利用我跟秦伊夏拉关系，搞贷款。我恨秦伊夏恨得要死，还要求她？我没有扇她几个巴掌，觉得很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自己，感觉自己窝囊得要废掉了，还要为不关自己利益的事求她？
尚萌萌坚决地摇了摇头，马应龙软磨硬泡，说好说歹，像个唐僧一样碎碎念。尚萌萌真不知道一个男人这么能唠，听得她头都大了，又想想最近马应龙确实对自己挺关照的，换在别的公司，像她尚萌萌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早就被开了，哪还能这么优哉游哉的。
她只好点了点头，心想着周末要和秦伊夏带宁宁一起出去玩，找个机会探探她的口气吧，说不定她会卖我份人情。
“我只能帮你好好说说，秦伊夏买不买这个账我真不知道。毕竟银行的审批手续很严的，不是她想多贷就能多贷，只能尽力而为。”
“嗯，这个我明白。”
正聊着，安娜看到他们俩便拿着盘子过来，嗲声嗲气地说：“萌萌姐，你坐在这里呀，我能坐在这位帅哥的旁边吗？”
尚萌萌说：“行，你就坐在你的帅老板旁边吧。”
“哇，原来您就是马总呀。我是财务室新来的，何经理的助手，请多多关照。”
安娜眨巴着那双媚眼全力放电，尚萌萌真担心，马应龙会被电傻。
马应龙咳了一声，然后端起来盘子：“我吃完了，你们慢聊。”
安娜赶紧跟他使劲地扬着手。
一看他走远，安娜的嘴巴如黄河决了堤：“天啊，原来咱老板这么年轻，还这么帅气。怪不得表哥说这个公司非常适合我来，我的人生，真的是找到目标了。”
“你来迟了。”尚萌萌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人家都在谈婚论嫁了，感情好得跟什么似的，你根本就插不上脚。”
安娜失望了，随即又信心十足。她拢了拢那头挑染过的鬈发，用手抵着下巴，眨巴着眼睛，问：“他女朋友有我漂亮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他女朋友我不认识，没可比性。”尚萌萌耸了下肩，说完后叹了口气，看来，马应龙这桃花劫是逃不过去了。
7
周日大早，秦伊夏就提着大包小包的各种玩具、礼物来敲门。
尚母起得早，正在做早餐。她打开门，见是秦伊夏，她跟秦伊夏还是认识的，见过一两次面。她不知晓秦伊夏跟她女儿有什么过节，看见秦伊夏带着那么多的东西来，乐得合不拢嘴：“来就来呗，干吗要带这么多东西呢，真是的。”
秦伊夏笑道：“这是应该的，我也好久没来看望你们了。这高丽参是给您的，这些玩具、衣服都是给宁宁的。宁宁呢，还在睡觉 吗？”
听到外面的动静，尚萌萌心想，秦伊夏还真是积极，积极得有点不同寻常。很明显，她是冲着宁宁来的，她这么喜欢宁宁，估计是因为不能生育吧。不对，她有私生女啊，对了，秦伊夏重男轻女，喜欢男孩，不喜欢女孩。也有可能，那个女孩真的只是她资助的而已，可能是别人误会了。
这么一想，尚萌萌倒觉得想通了这个问题，就又同情起秦伊夏来，心里的恨也少了一点。
她换好衣服，出了房间：“伊夏，你来了呀。你坐这里等一会儿，我把宁宁叫醒。”
“别，让他再睡会儿，我们迟点出去玩也没事，反正今天有的是时间。那个——萌萌，我能看一眼宁宁吗？唉，我自己没孩子，你——懂的。”
“行，你去吧，我先去卫生间洗漱。”
秦伊夏进了房间，轻轻地关上门，凝视着熟睡中的宁宁，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几滴滚烫的泪从眼睛里滴落。
尚萌萌洗漱完毕，进房间准备找要换的衣物，看到秦伊夏神情有点异常，问道：“怎么了？”
秦伊夏赶紧抹了抹眼泪：“没——没什么，其实我以前也有过一个孩子——后来流掉了——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跟宁宁一样大了……”
站在母亲的立场，尚萌萌真的挺理解秦伊夏的心情，也能体会她为什么对宁宁那么喜欢了。然而，她还是无法理解，秦伊夏使各种手段把沈利抢走，究竟是为了什么。
宁宁听到她们的说话声醒过来了。
“妈妈——”
“宁宁醒了，宁宁，我们起床吧。今天呀，夏阿姨和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好吗？”
“哇，太好了。”宁宁兴奋得一跃而起。
吃过早餐，他们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宁宁一手牵着秦伊夏，一手牵着尚萌萌，非常兴奋，他很久没跟妈妈一起出去玩了。对秦伊夏，宁宁很快熟了起来，他非常喜欢这个阿姨，因为这个阿姨很友善，还总是满足他的要求。只要宁宁多看哪个玩具几眼，秦伊夏就腾腾腾地跑过去，把它买下来。尚萌萌觉得挺不好意思，心里对秦伊夏的恨意又减了几分。尚萌萌心想，她对宁宁这么疼爱，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抢走沈利，也没那么可恶了。
此情此景，尚萌萌不由得想起，他们一家三口来这里玩的欢乐情景，那时一切是多么美满，多么幸福啊。宁宁现在失去了父亲的陪伴，也是秦伊夏一手造成的，她这是在弥补自己的愧疚吗？
宁宁刚从旋转小飞机上下来，秦伊夏买了几支雪糕回来，就递了过来。尚萌萌虽然心里不乐意小孩子吃这种东西，但也不好说什么，她怕宁宁闹起来，大家都扫兴。宁宁边吃边跑，把秦伊夏与尚萌萌甩在了后头，叫都叫不住。这时，一个大点的男孩子正往这边跑，正好擦上了宁宁。宁宁力量小，冲劲又大，一下子没控制住，摔倒在地上撞到了额头，哇哇大哭。
尚萌萌与秦伊夏一前一后冲过来，尚萌萌赶紧抱起宁宁，看见孩子的额头红了起来，还有血点渗出，赶紧用手心压住了伤口。
旁边的秦伊夏怒了，责问那孩子怎么到处乱跑，万一把宁宁撞成脑震荡怎么办。那孩子的母亲不停地道歉。
尚萌萌看着宁宁的额头，还好撞得不是很严重。再说，小孩子都这样，磕磕碰碰都是难免的。于是她对那孩子的妈妈说：“算了，你们走吧。你们也不是故意的，下次让孩子别这么莽撞了。”
可那孩子的妈妈根本没理她，还是不停地向秦伊夏道歉：“真的对不起，要不带你儿子去医院查查，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会负责的。”
秦伊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们走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尚萌萌想不通了，是她抱着自己的儿子，她才是宁宁的妈妈啊，为什么旁人却把秦伊夏当成了宁宁的妈妈？
她不禁偷偷地打量着宁宁和秦伊夏的长相，他们都是双眼皮，而自己跟沈利都是单眼皮。再仔细看，他们不但眼睛长得像，连嘴巴、鼻子也都像。尚萌萌吓了一跳，天啊，太像了，宁宁简直是秦伊夏的翻版啊，难怪别人会以为秦伊夏是宁宁的妈妈，而不是自己。
尚萌萌以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她是宁宁的母亲，当然不会想这么多；尚母也没有意识到，是因为宁宁是她自己的外孙，当然不会觉得跟别人长得像。陌生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完全是比较客观地看的，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此时的尚萌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恍惚了，再加上宁宁受了伤，无心再玩，便回家了。
当她带着宁宁从秦伊夏的车子上下来，她看到秦伊夏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宁宁，眼里是满满的不舍与依恋。
这种眼光，令她特别心神不宁。
8
回到家，尚母与成成、小玫正在吃饭。尚母有点意外：“你们在外面吃了吗？饭烧得不多，我再煮两碗面条吧。宁宁的额头怎么 了？”
尚萌萌放下包，她感到特别疲惫：“摔了一跤，妈，你去拿碘伏给他擦下。我不想吃，你烧一碗给宁宁吃就行。”
说着尚萌萌便进了自己的房间。最懂孩子的自然是妈，尚母觉察到女儿的异样，犯了嘀咕：“这是怎么了？”
尚萌萌回到房间，把思绪梳理了一番。她想想秦伊夏与沈利之间不寻常的关系，再想想秦伊夏对宁宁不寻常的关心与溺爱，又想想那孩子的母亲对秦伊夏说的道歉话，脑子里冒出一个令她恐惧的念头。
宁宁难道是秦伊夏的儿子？
不，这不可能。
宁宁是我怀孕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生下来心肺功能不全，我跑了多少趟医院，花了多少心血与精力，才把他调理成正常的孩子啊。那段时间，我经常病倒，甚至得了抑郁症，日子是无法想象的黑暗，但是我无怨无悔，只希望宁宁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现在，宁宁终于康复得差不多了，他居然不是我的儿子？
不不，如果宁宁不是我的儿子，那么，我那个怀胎十月的孩子呢？他去哪里了？不，应该是巧合，绝对的巧合，他们只是凑巧长得像而已。
宁宁绝不可能是秦伊夏的孩子。
这两种想法就像是两条凶猛的蛇一样，它们龇牙咧嘴，吐着舌芯，雄赳赳气昂昂，缠打在一起谁都不肯服输。
尚萌萌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又变得极差，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整天照顾宁宁暗无天日的日子。那种日子，如果你没有孩子，或者没有经历过至亲病倒在床榻日夜守护，你是无法体会与理解的。
不，这事情，我一定要搞清楚，否则，寝食难安。
尚萌萌想起了在医院工作的老同学姚丽，于是便打了个电话给她。姚丽是住院部的护士，生性泼辣，却选择了这样的工作。照她的话来讲，除了管打针输液外，有时候，碰到特殊的病人，比如没有家属的，或者死活不肯通知家属的，护士吃喝拉撒都要管，只差没当他们的妈了。只是姚丽自己也没想到，这工作一干就干到现在。
“姚丽，我是萌萌，你——忙不？”
“嗯，忙是常态，不忙是非常态。亲爱的，你找我什么事？”
“咳，那个……那个，你们医院能做亲子鉴定吗？”
“亲子鉴定？难道你怀疑孩子不是你老公——”电话那边的姚丽惊叫起来。
“什么鬼话，当然是我老公的。是有个朋友托我问问，你轻声点行不行？”
“行。我当然相信你的人品喽。这边能做，用头发或者验血都行，结果大概一个星期出来，加钱可以加急，好像一两天就行。”
“嗯，我知道了。”
“你是怀疑宁宁吧？”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我……哎，不跟你说了，有病人叫我了。”
站在病房门口的姚丽按掉了手机，非常不安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她喃喃地自言自语：“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接着，姚丽叹了一口气，往病房里走去。
姚丽的怀疑和吞吞吐吐的话，令尚萌萌更是心里堵得慌。突然她想起自己生宁宁的时候，就是托姚丽找关系，找了一个技术比较好的妇产科医生接生，而后续陪护就由姚丽接手了。那姚丽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她再次打姚丽电话，但是姚丽没再接。
不行，我得带宁宁去医院，不能再等。
尚萌萌风一样地从房间里冲出来，抓起包，拉起正在吃面条的宁宁就要走。
尚母看到这情形，大惊：“萌萌，你这是去哪里，宁宁还没有吃完啊！”
“我去给他包扎下额头，路上买个小蛋糕给他吃。走吧，宁 宁。”
“好的。外婆，我要去吃蛋糕啦。”
看着母子俩消失在门口，尚母真是万般纳闷，她自言自语：“今天萌萌是哪根筋搭错了啊？”
9
尚萌萌做了个加急的亲子鉴定，两天后当她拿到鉴定报告，看到宁宁跟她并无血缘关系时，顿觉天旋地转，一下子瘫软在地，好一会儿才爬了起来。
沈利啊沈利，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哪里去了？她不能相信，跟自己朝夕相处了两年多，视为生命中唯一支柱的儿子，竟然不是自己亲生的！
尚萌萌靠在医院的柱子上，看着医院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面对生与死，谁会在意她的狗血事呢？谁会在意她的异常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打了个电话给沈利，让他马上过来，又打了个电话给姚丽，让她马上下来，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慌乱的姚丽没有马上下去，而是打电话给沈利：“怎么办？怎么办？萌萌已经发现了。唉，要不是那几年买房子差钱，我才不干这种缺德事。这要是被医院知道了，我会被辞退的，说不定还得判 刑——”
那边的沈利在办公室里强作镇定地说：“姚丽，事情既然这样了，我们必须得瞒到底。我们要口径一致，尚萌萌手上也没有证据，一切都会过去的。否则，我们可能都得坐牢，你可能比我更倒霉。”
“好吧。”
姚丽做了几次深呼吸，把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往楼下走。
她一到医院后面的绿化区，就看见尚萌萌站在那里，神情就像个愤怒的复仇女神，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看到姚丽往这边走来，尚萌萌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姚丽，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姚丽不敢直视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怎么了，萌萌？我——不大明白。”
“我跟宁宁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你把我的孩子抱出去卖掉了？”
“不不，这可不能乱讲的，萌萌，这是要坐牢的。”
“那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到底哪里去了，你说，你说！”
尚萌萌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她紧紧地抓住姚丽的胳膊，情绪激动。姚丽狠狠地咽下了口水，颤抖地说：“萌萌，这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是你老公要这么做的。”
“你告诉我，他做了什么？”
“你还是问他吧，其实，他这样做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尚萌萌更加愤怒了，姚丽却紧闭嘴巴不说话。
“姚丽啊姚丽，我们同窗多年，我是多么信任你啊，才把自己与孩子交到你手上，可是你——你如果不说，我就拉你去见院长！”
姚丽痛苦地摇摇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人正拉拉扯扯，沈利匆匆地赶来。此时的尚萌萌已完全丧失了理智，她抓着沈利的衣襟吼叫：“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们把他藏哪儿了？”
这时有路过的人往这边看来，沈利说：“你别激动，萌萌。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好吗？”
在姚丽的劝慰下，三个人来到一家咖啡馆，找了个包厢坐下。尚萌萌已经没有了任何耐心，失去控制般地对沈利又打又骂：“我的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弄哪里去了？你说，你说，你说啊。”
沈利任她打骂：“萌萌，如果你觉得这样能减轻你的痛苦，你就使劲打吧。”
尚萌萌更火了，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不要听这些屁话，你告诉我，我的孩子，我辛辛苦苦怀胎十个月的孩子哪里去了？”
沈利也大吼：“她已经不在了，死了，一生下来就死了！”
“什么？”尚萌萌似乎没有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就像秋天里的枯叶，摇摇欲坠，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已死。
“你说他死了？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骗我，你骗我，对不对？产前检查，医生没有说他有问题啊！”
“你生产时不是难产吗，而你又坚持顺产。生产的时间过久，再加上绕颈三圈，最后剖出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窒息了，很快就没气 了。”
尚萌萌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盯着姚丽，姚丽使劲地点了点头。她感觉自己的心如一片玻璃碴一样，碎得那么彻底。她喃喃自语：“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的孩子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不会死 的……”
说着她便晕了过去，姚丽与沈利赶紧扶起她。过了一会儿，尚萌萌缓过了气：“那宁宁呢？宁宁是谁的孩子？我养了他两年多，近一年的时间是在医院里度过的，谁能理解我的艰辛？我知道了，他是秦伊夏的孩子，对吧，是你跟她的孩子。”
“不不，他不是秦伊夏的儿子。是这样的，当时医院里有个孕妇要引产，都八个月了，孩子引下来是活的。我在产房外面听到这件事，是我求姚丽，要她把这个孩子抱给我，我跟姚丽怕你接受不了孩子已去的事实，所以才……”
一直没吭声的姚丽这时说话了：“是的萌萌，当时我真的挺为难的。那孕妇因为离婚，把未足月的孩子提前引下来，孩子是早产儿，心肺功能不全。那孕妇生了后就扔下孩子走了，孩子待在医院也是个大难题……可毕竟也是条生命啊，真的怪可怜的，当时，你的孩子又……于是我便同意了沈利的提议，帮他把孩子给抱过来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尚萌萌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原来，她的孩子早就没有了。
她那一直喜欢在半夜踢她肚子的孩子，让她睡不好觉，一听到民谣就安静下来的小闹腾，竟然就这样消失了，而她竟然在两年多之后才得知这样的事实。
“你们是不是合起来骗我？”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姚丽与沈利同时说。
尚萌萌感到极度疲惫，许久，她才无力地站起身往外面走。
走到门口，她又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问：“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沈利与姚丽对视了一眼，沈利轻轻地说：“女孩，长得很像 你。”
尚萌萌没有再说话，极其缓慢地走出去，似乎她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再也走不动了。沈利和姚丽也站起了身，担心地跟在她的后 面。
只听到扑通一声，尚萌萌躺在了地上。
10
仿佛在百花盛开的公园湖畔，一个穿着红色裙子、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女孩，在草地上尽情地奔跑着，她的笑颜就如盛开的紫云英一样美丽。
跑着跑着，小女孩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了。她哭了起来，尚萌萌跑过去扶起了她，拍了拍她身上的土，柔声地说：“乖，不要哭，阿姨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小女孩停止了哭泣，定定地看着她。尚萌萌继续说：“你妈妈呢，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呀？我带你去找妈妈吧？”
小女孩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妈妈，你就是我妈妈啊。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了？”
尚萌萌想，这女孩一定是认错人了吧？她牵着女孩的手，带着女孩去找妈妈，一路上不停地叫着：“有人丢了孩子吗？有人丢了孩子 吗？”
没有人回应。刚才还非常热闹的公园，一下子变得十分冷清，除了她们两个人，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尚萌萌感觉好奇怪。原本熟悉的公园也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荒凉，竟然还能看到孤零零的坟墓。尚萌萌的心里越来越害怕，她感觉手心里握着的小手也越来越冰冷，小女孩的脸色看起来那样苍白，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她紧紧地牵着小女孩的手，生怕她会再次走丢。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个高大的蒙面黑衣人，一下子就把小女孩掳了过去。尚萌萌一时没防备，女孩的手从她的手心里脱掉了。
尚萌萌颤声问：“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谁？”
一个黑衣人粗声粗气地说：“她本来就是我们管的，今天不小心让她逃出来了。”
那几个人强行抱着小女孩走，小女孩大声地哭号，伸着手拼命地挣扎着：“妈妈，救我，妈妈救救我——”
“喂，你们不许带走她，你们这些浑蛋，快放下她！”
尚萌萌拼命地追着，但是怎么都赶不上那几个黑衣人，眼看着他们即将消失。尚萌萌心一急，被脚下的石头一绊，狠狠地摔了一跤……
当她睁开眼，看见眼前是一张稚嫩的面孔。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抓住孩子的肩膀，欣喜若狂：“你没有被他们抓走，太好了，太好了……”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尚母被尚萌萌的话吓了一大跳：完了，女儿是不是傻了？
“你说什么呢，萌萌，你刚才晕倒了。”
尚萌萌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眼前出现的是宁宁，而不是小女孩，原来刚才做了个梦。这时，宁宁开心地说：“妈妈，你醒了，爸爸说你太累了，睡着了。”
尚萌萌看着眼前宁宁那张天真的小脸，内心不由得一阵搐动，她觉得好痛好痛。梦里那小女孩的求救声是那么清晰，仿佛刚刚经历过。孩子，我亲爱的孩子，是你在呼唤我吗？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
尚母叹了一口气：“萌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利与姚丽送你回来，他们说你受了点刺激，情绪有点不稳定，身体没什么大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尚萌萌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悲痛，扑在母亲的怀里哭了。
但是，她又不敢对母亲说自己的孩子已死，宁宁是别人的孩子。
母亲这段时间又要带着宁宁，又要做家务，累得支气管炎的老毛病都犯了，难道她还要告诉母亲，你一直疼爱、细心呵护的外孙，其实不是亲生的？那对她来说不是雪上加霜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害得她如此操心。再加上母亲年纪这么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这事绝对不能再让她知道了。
现在也不能让尚成成与小玫知道，尚成成那个大嘴巴，太不牢靠，他知道了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而小玫，最近因为工作上的事，她自己情绪也很差，这些烦心事，还是不要对她说了。
尚萌萌的丧子之痛，除了深深地埋在心里，独自啜血而泣之外，又能怎么样。
11
沈利把尚萌萌送回去后，无比疲惫地回了家。今天发生的事，真的像做梦一样。他没想到，尚萌萌这么快就发现了宁宁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此时，秦伊夏已在他家等着了，她俨然成了这房子的女主人。
“你去干什么了？”
“办了点事。”
沈利本来不想多说话，但他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让秦伊夏知道。于是他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有力无气地说：“尚萌萌知道宁宁不是她的儿子了。”
秦伊夏愣了愣，接着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我说嘛，她迟早会知道的。她打算几时把宁宁还给我们？”
“还给我们？不，我没对她说宁宁是我们的孩子。我只是对她说，她的孩子生出来就没了，当时刚好有个怀孕八个月的妈妈要打胎，于是就把那妈妈的孩子抱过来了。所以，她并不知道……”
秦伊夏有点怒了：“为什么啊？宁宁是我们的亲骨肉，凭什么不能要回来？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是要结婚的，沈利，我不是跟你玩玩，为什么我们一家三口就不能团聚？你要知道，我才是他的 妈！”
沈利也有点生气了：“妈？你也配当妈？当初是谁把他扔掉的？是谁说自己处在升职的重要时期，不能让孩子拖累？你本来可以不把他生下来，可你又不干，非要把他生下来。生下来了，又不对他负责，嫌他身体不好，说自己没时间照顾。这还不算，还非要把我女儿给调包了，让尚萌萌把宁宁当亲生儿子。现在好了，宁宁这么大了，身体也正常了，你想要回去就要回去？快三年了，这三年来你付出了什么，你自己说！”
秦伊夏毫不示弱：“是你先抛弃我，跟那个女人结婚的！是你当初不让我破坏你的家庭，不让她知道我和孩子的存在！你还有脸怪我，把脏水全都泼到我身上！如果不是尚萌萌，我们一家三口就过着幸福的生活！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同样是女人，凭什么我就为人所不齿？凭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一转眼就跟另一个女人结婚生孩子？沈利，你凭良心说，你亏欠我的还不够多吗？”
“这跟尚萌萌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当时不是分手了吗！分手也是你提的！”
“我只是想安静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她，怎么可能一切都不一样 了！”
这是他们和好后第一次爆发了这么大的争吵，而且把陈年的积怨全都挖了出来。
沈利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好好，现在一切都按你想要的发展，你满意了是吧？我怀疑我跟尚萌萌离婚，完全是你搞的鬼！”
秦伊夏准备继续大吵，说：“是我搞的鬼又怎么了，我只是抢回了属于我的一切。”但是理智占了上风，不行，现在既然已经得到了沈利，就不能再失去他。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怎么夺回宁宁，而不是跟他闹僵，否则，一切都白费了。
秦伊夏的语气软了下来：“沈利，我们别吵架了好不好？我也是为这个家好，希望我们有一个完整、完美的家庭，你难道不想宁宁跟我们在一起吗？”
沈利想想这话也有道理，语气也缓了下来：“我也想，可是，我们不能太自私。”
“沈利，我只是想要回孩子的抚养权。如果尚萌萌知道宁宁是我俩的亲生骨肉，她应该会同意把宁宁归还我们的。”
“不行伊夏，这对她太残忍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做，你说啊？你总得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要回我的儿子吧！”
秦伊夏又火起来了。
沈利叹了口气：“除非她自己不想养宁宁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伊夏。你知道，宁宁是她唯一的支柱。”
秦伊夏觉得再跟他争下去没有一点效果，还会影响他对自己的感情，于是决定假装妥协：“我明白了。”
沈利站起来：“还有，别再有事没事去找宁宁！”说着，往房间里去了。
秦伊夏不再说话了，她心里却冒出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一定要让尚萌萌主动放弃抚养宁宁的权利！
12
自从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已不在人世，尚萌萌的精神状态很差，总是整夜整夜失眠。她的孩子，她根本没有见上一眼的孩子就这么走了，没来得及跟这个世界打一个照面，一想起来尚萌萌就心如刀 绞。
尚母非常担心自己的女儿。她不知道女儿怎么了，问也不说，再这样下去，怕女儿身体垮了。于是尚母经常喊尚成成中午回家吃饭，再让他给尚萌萌送营养便当与炖品。
这天，尚成成在楼下等尚萌萌下来拿便当，安娜跟她一同下来了。这段时间，安娜简直就是尚萌萌的尾巴，寸步不离，甩都甩不掉。其实尚萌萌很烦心，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可又不好说，毕竟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或许，安娜觉得尚萌萌跟老板的交情不错，跟定尚萌萌，就有机会接近马应龙了。
一看到安娜，尚成成的眼睛都快变绿了，这女人还真是够性感的 啊。
安娜看尚成成盯着她的胸，骄傲地再挺挺，仰起了头：“哟，萌萌姐，你弟是个雏吧，没见过女人吗？”
尚成成嘿嘿地笑：“女人是见过，但你这样的美女，倒真是没见过。你看我姐，够美了吧，但是呀，你比她更美上一百倍。”
这屁话拍得，不管哪个女人都受用，何况是安娜：“哟，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我就赏你请我吃饭吧。尚姐的中餐有着落了，我的还没着落呢。”
“好呀，好呀。”
尚萌萌傻了：“你们——说着玩的吗？”
她接过了便当袋，安娜很自然地坐上尚成成只花万把块淘的二手比亚迪，然后跟尚萌萌晃晃手，扬长而去。
尚萌萌在后面跑了几步：“喂！你们给我回来啊——”
她此时真无语了，小玫知道了还不闹翻了啊。
作为一个有过婚姻的女人，她真是不能理解这些小年轻的思想。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第一次见面就约饭了？好吧，约饭就约饭吧，千万别捅什么娄子。
尚萌萌摇了摇头，无奈地拎着便当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自从这几天尚成成送饭，尚萌萌都没去楼下的快餐店了，除了办公室的人，她不想跟其他任何人接触。甚至对马应龙，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外，也没什么多余的话。
其实这段时间，马应龙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这弄得他焦头烂额，濒临崩溃。他从银行贷了为数不少的现金，在跟准岳父付了那块地的前期款项后，参与计划的那几个人，包括他的准岳父，还有他的女友，一同人间蒸发了。他想起来，关于这块地，还有有关的一切咨询与资料，都是准岳父直接提供的，他怎么相信准岳父会欺骗他呢？又怎么相信这个女朋友是个骗子呢？他告诉自己，他们不可能是骗子，但是他们的手机全部关机，他无法找到他们。
所有的温存原来都是个陷阱，马应龙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一上班，银行的催款电话一次又一次打来，尚萌萌不得不再次去马应龙的办公室，提醒马应龙，应该还钱了。
尚萌萌之前对这个项目就抱有怀疑，她曾多次提醒马应龙应该慎重考虑，不要掺杂儿女私情，毕竟事关重大，毕竟那可是好几百万人民币。马应龙这公司，一年不过五六十万的净利润，哪里承受得起这样的损失。
马应龙那时正描绘着他美好生活的宏伟蓝图，包括自己的婚姻。他想着哪天正式拿下那块地，就对女友求婚。他要在那片空地上，种上一千株郁金香，就在那里，举行他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盛大婚礼。他要他们的爱情结出甜蜜幸福的果，让他们的爱情就像那片土地一样永世长存，亘古不变。
马应龙掐灭了烟，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满得快要溢了出来。他胡子拉碴，显得异常憔悴，用手支着脸，痛苦地埋下了头。
尚萌萌敲门进去，看到这情形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轻地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进了垃圾桶。她觉得，马应龙应该振作起来，面对现实，无论如何先想办法把贷款的缺口给补上，否则公司不但面临着危机，而且会被银行起诉。
“报警吧——”
这三个字刚说完，马应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激动地站了起来：“不，他们一定是出什么意外了。快，马上把这几天的报纸送过来。还有，在网上查查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大的意外事件。”
尚萌萌忍无可忍，吼道：“你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啊，他们根本就是一伙骗子！那女人今天跟你上床，谈婚论嫁，钱骗到手，明天又跟另一个男人商量买哪个楼盘的婚房，去哪里度蜜月，开始新的骗局。你们到底认识了多久，对她跟她所谓的父亲，你又了解多少，你自己说！”
“才两个多月，是你来这里上班的前几天认识的。对了，我去过晓红家，但是去了几次门都关着，没人。”
“你手机里有她跟她那父亲的照片吗？”
“她的有，她父亲的没有。”
“那也行。走，我还真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13
那地方是个高档住宅区，环境、物业都挺好，晓红的“家”在七楼。她曾说过，这里的楼盘，她父亲曾参与过。对这个，马应龙深信不疑。
尚萌萌不停地按着门铃，终于出来了一个一脸厌烦的中年男人。马应龙赶紧问：“晓红在家吗？”
“什么晓红？你们找错人了！”
尚萌萌推了推马应龙，马应龙赶紧把手机上晓红的照片拿出来，说：“就是她，请问你有印象吗？”
中年男人一看到晓红的照片，变得非常激动：“这女人，住了三个月不说一声就走了，还有一个月的房租没有交，留下一大摊乱七八糟的垃圾，我都收拾好几天了。空调、热水器也给弄坏了，墙纸也给撕坏了一大堆，快气死我了，修整费还不够房租呢。”他看看尚萌萌，又看了看马应龙：“你们跟她不会是朋友吧？”
尚萌萌赶紧说：“不不，是这样的，她向我们借了点钱，没有还，我们也找不到她的人……”
中年男人这才没说话，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尚萌萌拉着马应龙赶紧走：“现在死心了吧，话说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在一家婚介网站……”
尚萌萌无语地摇了摇头，赶紧拉着马应龙直接去公安局报了案。这个晓红果然是有前科的，凭着漂亮的脸蛋与魔鬼身材，还有小鸟依人状的温柔与善解人意，获得了好几个男人的心。他们三四个人一伙，是团伙作案，现在正被警方通缉。
做完笔录出来，两个人一时无言。
这是多么残酷、多么丢人的事啊，他马应龙，名牌大学高才生，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个小老板，手下管着几十号人，竟然被一个女骗子耍得这么惨。
马应龙的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挫伤感，如果朋友们知道他被一个女骗子骗得失身又失财，万一成了热点新闻，那他还怎么活啊。要知道，这种热点从来不缺人看，大家都爱看热闹，喜欢骂一通来区别自己与傻子。
从公安局出来，马应龙一拳击在电线杆上，然后不停地击打着，发泄着内心的愤怒与憋屈。
“下次让老子遇见你们，一定让你们断手断脚！”
“好了好了，骗都已经骗了，钱还没有追回来，别再自虐破坏公物了。再说你也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你也没吃亏嘛，就是价钱高了 点。”
“谁说我占她便宜了——我呸，她也就值两百块钱，凭什么骗我两百万啊！”
“行了，现在我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怎么把贷款给补上。抓骗子是警察的事，我们就别瞎操心了。”
马应龙颓然地低下了头，尚萌萌开口了：“马总，我也是刚买了房子，手头没什么多余的钱了。我卡上只有五万块，你先拿去补个空吧，其他的钱，慢慢凑起来还掉，公司不能没了……”
马应龙真没有想到尚萌萌会帮助自己，他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刚离婚的女人，吃光了离婚补偿金，还能吃啥。
“不行，你有老妈，还有儿子要养。这笔钱，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只能找老头子要。”
“老头子？”
“嗯，就是我爸。”
尚萌萌有点意外，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提到他爸，看样子，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
以前，尚萌萌的父亲尚在的时候，尚成成也是整天跟他吵架。男人跟男人啊，真是一山不容二虎，只是现在，他想吵架都没机会了，常常后悔。
“有爸爸真幸福。”
这回轮到马应龙意外了：“你，没有父亲了？”
尚萌萌点了点头，两个人边走边聊：“嗯。五年前，他坐的长途车发生了事故……我们甚至没跟他见上最后一面，赶到那里的时候，平时跟他吵得最凶的弟弟哭得最伤心。弟弟说，爸爸，你醒来吧，你什么都是对的，我再也不跟你顶嘴，也不跟你吵架了……”
说着，尚萌萌的眼圈红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他们两个一碰面就一定会吵架，好好说句话都不能。其实成成也知道，爸是为他好，但是，他就是那股拗脾气，就是觉得我爸不理解他，不体谅他，从不站在他的立场为他着想，根本就无法沟通。而成成那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当一回事的样儿，老爸也是一看到就无名火起，一说话就很冲，越冲我弟弟就越窝火，所以……现在，他觉得自己那时真的太幼稚了，太自私了，却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爸临终的时候，手里还握着我弟的照片……”
马应龙一时沉默，尚萌萌抹了下眼角渗出的泪，笑了：“说这些干什么呢！我只是觉得，生命真的太脆弱了，所以，我们应该好好珍惜和亲人的缘分，你说是吧？”
马应龙还是没有吱声，关于自己的父亲，马应龙真的不愿意提及，连这个人是不是存在都不想说。每次提及父亲，就像揭开一道深深的旧伤疤，令他有揭皮伤骨的疼痛，别人不曾经历，又怎么能体会他的伤痛。
那时候，他才十来岁，他一直以为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原本他也有个幸福的家，父母很相爱。但是，不知道何时起，父亲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陪他的时间明显少了，对他的感情也明显淡了。那时候，他一直以为父亲很忙，有很多的生意要做。父亲每次回来必定跟母亲吵架，母亲的哭泣与诅咒，父亲的大吼大叫，令他害怕。父母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冷淡了。
直至有一天，父亲带来了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他才明白这个女人就是父母不和的根源。
就这样，父母离婚了。
当初，父亲拿着母亲资助他的陪嫁做本金，开始做生意。刚开始受尽挫折，后来否极泰来，生意有所好转，并越做越大，先是跟别人合作把山西几个煤矿承包了下来，赚了不小的一笔钱，继而又做了其他产业。男人越有钱，越有变坏的潜质，因为扑上来的飞蛾太多了，而且年轻貌美，懂得打扮懂得讨男人的欢心。父亲跟那些坏男人一样，终于沦陷了，抛弃了结发之妻与爱子，娶了小娇妻，后来听说他们又生了个儿子。
而母亲，竟然在父亲再婚那天，一夜白了头，神色怆然，面色憔 悴。
从那天起，他就发誓，这辈子就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掉。后来，父亲马德康很多次来看他，他都拒绝相见。
马应龙说出了这些从不向别人提起的往事，又愤愤不平地说：“萌萌，你觉得我会向他借钱吗？看见他我都觉得恶心，像吞下只苍蝇一样恶心，呸！”
马应龙越想越气，那些陈年旧事又一次翻了上来。
“唉，想不到你还有这么悲惨的身世。可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如果不求他你还有别的出路吗？”
“家里的房子已经抵给银行了……”
“那房子不是要被银行没收了？那你跟你妈住哪儿？马总，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看开点吧，毕竟不管怎么样，你们还有血缘关系在那里，你父亲的心里一定也很内疚的。老一辈人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影响下一辈，谁在年轻时没有干过傻事呢，不过有轻与重之别罢了。相信你妈也不那么恨你爸了，还是给你爸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吧……”
“再说吧，我真不想见他，跟他说话都会觉得反胃，我自己先想办法凑钱。我先送你回去。”
尚萌萌无语了，想不到一代人的恩怨，会影响下一辈这么深。这种积怨真不是一时能解开的，一个失败的婚姻，对孩子的伤害有多深，真是难以估量。宁宁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看见他抱着沈利叫爸爸的样子，她也觉得挺难受。
回到家，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这段时间，她一直沉浸于丧子的悲痛之中，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秦伊夏跟宁宁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跟沈利也没有血缘关系？
照沈利跟姚丽的话，宁宁跟他们都毫无血缘关系才对，但是，秦伊夏对宁宁那种特有的母性光辉，只有在一个母亲身上才会散发。倘若尚萌萌没有孩子，她也体会不出这种微妙的感觉，现在她以一个母亲敏锐的第六感，觉得事情没有沈利说的那么简单。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秦伊夏完全可以提出来要回宁宁啊，她却毫无动作，这又是为什么？
尚萌萌越想越疑惑。
他们之间一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14
马应龙回到家，马母迎了上来：“这么迟才回来，饿坏了吧。你先盛饭，我把菜热下，很快的。”
说着马母就忙活起来。母亲自从跟马德康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婚，独自带着自己生活。其实也有男人帮助过他家，特别是隔壁的赵叔叔对他们家特别照顾。赵叔叔是离婚男人，有一个儿子判给了前妻。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一直婉言谢绝。
马应龙觉得，母亲心里还是放不下爸爸，所谓爱恨交加吧。
马母把菜热好了端上来，坐下来看儿子吃饭，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开心地笑了：“慢慢吃，慢慢吃，你啊，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子。对了，晓红这几天都没来，有空带她过来吧，让她家长也一起来，我们商量下，几时把日子给订下来，我也想早点抱孙子了。”
马应龙一下子感觉食物哽在喉，难以下咽。他慌忙喝了口汤水，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真不知道跟母亲怎么交代，母亲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他不想再让她操心了。如果她知道那些浑蛋骗了他这么多的钱，她会气晕过去的。更重要的是，他把这房子抵押给银行了，如果还不上钱，房子就会被银行收走。
唉，这事一定不能让她知道，得尽快解决好。
“最近她很忙，等忙过这段日子再说吧。妈，你别总是为我考虑，我还年轻呢，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你啊，也该为自己考虑了。”马应龙决定转移话题。
马母先是惊讶，然后笑了：“说什么呢，儿子，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好考虑的。”
“正因为年纪大了，才更需要个人互相照应啊。妈，我觉得赵叔叔真的挺不错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对我们挺照顾的，他一个人，你也一个人，如果你们能在一起，我真的一点都不反对，还很高兴。再说，我现在这么忙，老到处跑，经常顾不上你，万一有点小病什么的，你们可以有个关照呀。”
“唉，赵叔叔真的挺好，就是我对他没啥感觉呀。”
马应龙乐得差点把饭喷出来，真想不到老妈的脑瓜里还有感觉这么不现实的玩意儿，看来女人不管多大的年纪都会有一颗少女心啊。
“妈，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要谈什么感觉谈什么爱情啊，连我都不相信感觉这回事了。妈，你太天真可爱了。我觉得吧，跟谁一起生活，还是人品最重要，品行不端的人，那简直就是个渣！”
最后这句话，可真是马应龙的肺腑之言，这既是骂自己的亲爸，也是骂晓红那个女骗子。
“哎哟喂，我的儿子，你可算是长大了，你也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马应龙突然想到了什么：“妈，你那里还有多少钱？”
“怎么了儿子，是不是要讨媳妇了呀？这房子是要重新装修下……”
“不不，我就随便问问。”
马应龙赶紧解释，算了还是别问了，估计她那里也没多少存款。母亲只有离婚时判的这房子，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拒绝跟父亲见面，也拒绝接受他的资助，就算她手头攒了个十来万，也不够还啊。
马应龙看着母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提了那个他一直不敢提的人：“妈——你，真的还恨爸吗？”
马母呆了一下，她没料到儿子会问这样的话，随即脸色一沉：“你提他干什么？”
“妈，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马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是儿子第一次这么直白地问她。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爱的恨的，都随风散了 吧。”
“那你为什么就不另嫁呢，是不是心里还有那个浑蛋？”
“唉，儿子，你不了解女人。你不知道妈独自带着你多辛苦，那时候，又要照顾你，又要赚养家糊口的钱，每天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想这些问题。我被你爸伤透了心，时间久了，一切习惯了，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也就没这想法了。”
这是娘俩第一次这么开诚布公，跟朋友一样地说心里话。
“妈，我现在有能力养活你了，你该好好享受下了。我觉得赵叔叔真的挺不错的，妈，如果你不嫁人，我也不讨老婆了，没看到你幸福起来，我结婚有什么意思。”
“你这小子，该不会是嫌我在家里碍手碍脚，破坏你们的两人世界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跟母亲聊了这么一通，马应龙感觉轻松多了，至少，母亲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恨父亲，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试着向父亲要这笔钱呢？向朋友借，最大的一笔只能借给他二十万，其他只有一万、两万，甚至几千，窟窿太大，根本没办法填上。他又想了想，觉得让马德康拿出这笔钱简直是天经地义的。老妈一直把自己培养到大学毕业，多不容易啊，现在才熬出个头；而他那个所谓的老爸呢，出过什么钱，连赡养费老妈都没找他要，到现在连本带息，两百万算少的了。再说，自己必须得把贷款还掉，这房子绝不能让银行收走，他无法想象母亲知道这事后有多悲痛，老来失房，无可依赖，她怎么承受得起这个打击。不行，绝不能。
15
回到自己的房间，马应龙关上房门，拿着手机。那个号码在他的心里默念了几千次，却一直没有打过，他不确定现在那老家伙是不是换号了。
前几年马德康打过来几次，每次一看是对方的号码他就把电话给挂掉。
这次，马应龙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他的声音，也不知道老家伙是不是还记得自己。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圈，转得自己都快晕了，按了好几次号码，还是没有拨出去。最后马应龙决定，不管怎么样豁出去了，自己被那女骗子弄得走投无路了，再拖着把事情闹大了，银行的人真来收房子的话，那母亲就要活活气死了。
要！坚决要！不过如果他不借，那么——唉，他也奈何不了。
电话倒是通的，对方很快接了起来。马德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马应龙瓮声瓮气地说：“我是马应龙。”
马德康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龙龙，是你吗？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会打电话过来，他这么热情，弄得马应龙觉得不在他身上敲笔钱，真是太对不起他了。
“嗯，我需要两百万，急用。”
“两百万？是两百万吗？好好，我跟财务商量下，没问题的话就给你送过去。”
“有问题就不行了？”
“不不，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大金额都要预约的。”
“你不用送过来，直接转我卡上就行，我等下发信息给你。”
马德康停顿了两秒钟：“儿子，你就让我见一面，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你本人，毕竟我们这么多年没——好吧，那你把卡号发给我。对了，明天行吗？现在这个点银行都不上班了，财务也不上班。”
“行，转账就行了，账号我发短信给你。你明天一准给我打过来。”
“好，好。”
“就这样！”
“龙龙——”马德康欲言又止，“你妈还好吗？”
“托你的福，很好，能吃能睡。”
马应龙再也不想跟他多扯下去，把手机直接摁掉了。
嗯，就这样，就是要让他觉得他欠着我们的，还都还不完，就是要让他觉得内疚、悔恨、羞愧，免得他觉得我们娘俩是故意讨好他，似乎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找他，就是为了讨点钱。
对了对了，我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那么多的财产，凭什么都让别人分了去？他可是靠我妈给的陪嫁金发家的，凭什么让那女人一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而我妈却过着这么清贫的日子？凭什么？这是自己应该得的财产。老家伙挂了，我也有继承权，这是毋庸置疑的，不拿那才叫傻子。就算不为自己，我也要为我妈着想，不能便宜的事全让那女人给占了。马应龙越想越觉得很不服气。
不过刚才看那老家伙的态度，似乎非常在乎我的感受，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他的过错。你看，我一说两百万，他一点都没有犹豫，就直接答应下来。这说明老家伙对我们还是比较在意的，还念着旧情。
不行，我得想想办法，至少，在他的遗嘱上，得有我和我妈的名字。这么一想，马应龙改变了主意，又打了个电话给马德康：“我需要现金，这样吧，明天你提现金亲自交给我吧。”
马德康高兴极了，他想这个大儿子都想疯了，因为小儿子实在太不争气。有时他心血来潮，会让司机开着车去马应龙家附近，他坐在车里偷偷看一眼他们娘儿俩。能与儿子面对面坐在一起，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人哪，年纪越大，就会越重亲情。在他有生之年，他真希望他们父子能够团聚。虽然他已有另外一个家庭，但他真希望能够改善与马应龙母子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不再像以前那么恨自己。
那么，就算有一天，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也能走得安心了。因为，马应龙母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结。
16
尚萌萌回到家，宁宁就扑过来，大叫妈妈。
她摸了下他的头，看着这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却费尽了她心血的孩子，心里五味掺杂。孩子的心灵是一张白纸，不该被大人的恩怨抹上沉重的色彩。况且，宁宁的心里只有她，在他小小的心里，她才是他最深切的依赖，才是他最爱的母亲。
这么一想，尚萌萌的心柔软得快要化掉了：“宁宁，今天在新幼儿园里表现得乖吗？”
因为怕母亲太累，她便让宁宁就近上了一个幼儿园，而且母亲想送就送，不想送就让宁宁在家里待着。她只是想着，有时候小孩子需要玩伴，幼儿园是最好的玩伴场所。
宁宁点了点头：“我没有哭。”
“真乖。”
尚母接宁宁回来后就在厨房里忙活着，尚萌萌这时却听到从卫生间里不停地传来呕吐声，便走了过去。
“小玫，是小玫吗？”
尚萌萌走进卫生间，看见小玫正抱着马桶呕吐：“怎么了小玫，你不会有了吧？”
小玫吐得脸色苍白，无力地点了点头：“今天用孕纸测了下，有 了。”
尚萌萌乐了：“这是好事啊。妈，快来，你要抱孙子啦！对了小玫，你怀孕的事成成知道吗？”
小玫很生气地说：“别跟我提他，今天打了一天电话他都没有 接！”
尚萌萌突然想起，中午成成跟那个安娜去吃饭了啊。安娜去了之后，下午都没有来上班，电话打过去也不接。难道，他们两个去哪里玩上了？
尚萌萌感觉大事不妙，赶紧回房间，给尚成成悄悄打电话，但是打不通。
天哪，万一尚成成被那个骚包给勾引上了，那小玫怎么办啊？一想起自己的亲弟弟以前那些勾三搭四的事，尚萌萌感到头都大了。
如果他们真勾搭在一起，小玫又恰好怀孕，小玫不恨死我啊。再怎么说，安娜是我的同事，自己的同事勾引了弟弟，害他们情感不和，天啊，那我真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尚萌萌有点慌了。
尚母听到自己快抱孙子的消息，心情特别好，烧了满桌子的菜。
大家坐定，尚成成还没回来，尚母边给小玫夹菜边说：“不用管那小子，我们只管吃。小玫，你多吃点，现在啊，你可不是一个人在吃饭呢，我的小孙子也要吃的。”
“我——没有胃口。”
“头几个月都是这样，为了孩子，多少吃点，来来来。”尚母不停地给她夹菜，夹的还是大鱼大肉，小玫欲哭无泪。
尚萌萌看不下去了：“妈，小玫现在要吃清淡的——你看，她都已经有了，几时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吧。”
“嗯嗯，这是一定的，等成成回来啊，我就跟他讲。小玫啊，我跟你说呀，办婚事，还是回老家办吧。我们家亲戚都在那边，而且那边办酒省钱。这城里的酒宴太贵了，一桌要上千，这还不算烟酒。一样的东西，价格差了好多倍。改日我们把老家的房子装修下，结了婚，我们还是回这里生活，成成反正在这里上班，这样，跟萌萌、宁宁还有成成互相有个照应。你说这样行不行？”
小玫有点羞涩地点了点头：“嗯，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萌萌姐不嫌我们吵。”
尚萌萌感觉有点头大，你说如果再多一个孩子，唉，这里以后得多挤，而且再也别想过安静的日子了。不过自己现在这个情况，真的不适合单独带宁宁生活，宁宁生病或者放寒暑假，总不能天天把他带到公司吧。
尚母倒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懂事的准儿媳，乐了：“萌萌当然不会啦。好啦，这个儿媳妇啊，我讨定了。”
大家都吃完了，尚成成才慢腾腾回来，看上去一身的疲惫。尚母责备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手机怎么回事啊，我们都在打你的电话，就是打不通。”
“妈，我手机没电了，不信你看。”
尚成成扬了扬黑着屏的手机，小玫别过头去，看都不愿看他一眼，然后回自己房间了。
“你这个小浑蛋，有重要的事找你偏找不着，平时没事就在眼前晃。这几天你去把小玫的父母请过来，我们几个商量下，哪天日子好。”
尚成成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日子好，怎么了妈？”
“你都要当爸了，你还不知道啊？”
“啊？”
尚成成不知道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惊呆了，还是丝毫没有心理准备，或者，心里已经被别的女人占据了，一下子就像木头一样地杵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
“妈，这事太突然了，我真的没准备，能不能先缓缓？”
“你这崽子，你还想反悔？人家这么好的姑娘嫁给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妈呀，我是说——缓缓行吗？”
尚母生气了，打起扫把想揍他。尚萌萌看在眼里，她觉得她最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
她一把拉过尚成成：“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讲。”
两个人进了房间，尚萌萌把门给锁好。
“我说尚成成，你下午到底跟那个安娜搞什么名堂了？”尚萌萌声色俱厉。
“没有啊，吃完饭我就送她回去了……”
尚成成眼光闪躲，搔了搔头发，明显地心口不一。尚萌萌还不了解他啊，她非常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就明说吧，你们是不是滚床单了……”
“姐——”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突然抵触跟小玫的婚事啊？你直说，你再瞒着，我也帮不了你了。”
尚成成实在是吃了羊肉惹了一身的臊，只得实说：“请她吃了饭后，我想送她回公司，可她知道我是修电脑的，乐了，说她家那台电脑坏了好几天了，让我去鼓捣一下。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就去给她修电脑了，后来也不知道……”
“后来你去鼓捣电脑的时候，顺便把她也鼓捣了是吧。”
尚成成低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回家就脱衣服，我——”
尚萌萌气得真想给他一巴掌，我的弟弟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一点也经不起美色的诱惑啊。安娜是个怎么样的姑娘啊，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跟人吃饭，然后跟人睡觉的？
“那你还打算对她负责啊？”
“我——”
“你对安娜负责了，那谁来对小玫负责啊，她可是怀了你的骨肉啊。我说成成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你为什么就这么不争气，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事？安娜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小玫又是什么样的姑娘，难道你心里没数？你脑子到底是进水了，还是被驴踢坏了？你——快气死我了！”尚萌萌越说越气，声音不由得越来越高，只差一巴掌把他给扇醒。自己的弟弟都这副德行，她真的对男人特别失望。
“我——我错了，姐，是我不对，是我管不住自己，以后再也不找安娜了。她能跟我这样玩，也能跟别人这样玩，我不能再对不起小玫了……”
尚萌萌的神情缓下来：“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安慰小玫。她有妊娠反应，不舒服，吐得厉害，再加上你今天一直没接她的电话，她很生气。你知不知道惹孕妇生气伤的可是你的孩子，你可千万别说安娜的事。”
尚成成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一打开门，却见小玫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他一下子怔住了。
尚萌萌也呆住了，这时小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朝外面飞 奔。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尚萌萌朝弟弟吼道：“你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追。”
尚成成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跑了出去。
尚母拉着宁宁从卫生间走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尚萌萌叹了声气，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把刚才跟尚成成说的话，简要地说了一遍。
“这个臭小子竟然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还有你，说这些话就不能小声一点？你说你为什么带那个狐狸精跟成成见面啊，小玫现在刚怀孕，又遇到这事，万一我的孙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说完，她换好鞋子就腾腾腾地出门了。
“妈——大晚上的你去哪里啊？”
“我去找小玫！”
“我去吧——”
尚母自顾自走了，尚萌萌出不去了，只得在家陪宁宁。
今天的事真是令她焦头烂额，万一小玫真出个什么事，她心里也不舒服。本来这事可以遮掩过去的，唉，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什么说话这么不小心，让小玫听到了。小玫刚怀孕，就听到自己的男人跟别人搞在一起，对她的伤害可想而知。
尚萌萌心里那个急，可她又不能把宁宁独自扔在这里，只得叹一口气，去哄宁宁睡觉。
17
小玫捂着嘴巴，边哭边跑。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不停地从指缝间淌了下来，像断不了的线。
她是一个单纯的姑娘，爱一个人就想跟他相守到老，为他生男育女，为他付出一切。可是，爱不是一厢情愿的付出，需要同等的爱的回应，这样才能持久。
她爱他如是，而他爱自己，也应如此，彼此真心的相爱，才是她想要的幸福。他以前的那些是非她可以既往不咎，因为那是他认识自己之前的事，她无权干涉，但是，她现在是一心跟他在一起的，他有什么理由不一心一意对待自己？她需要的不仅仅是恋爱，她认为婚姻才是爱情最美好的归宿，所以，当她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是那样欣喜若狂。
然而，欣喜还没有多久，她就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提醒她要看好自己的男人。开始她并不在意这种无聊的电话，因为她相信，她跟尚成成之间是彼此相爱的，他爱自己如同她爱他那么深，否则，他也不会把自己带给家人认识。
可他的关机又令她疑惑和不安，她开始怀疑，那个打电话的女人，可能就是勾引尚成成的女人。直至她在门口听到了尚成成与尚萌萌的争吵声，那可怕的猜疑，竟然在知道自己怀孕的当天，就变成了事实，这是为什么？尚成成根本就不值得她托付，也不值得她去爱？为什么偏偏在她刚怀孕的时候，就让她知道了这个事实？
小玫的内心痛苦地揪成一团，这是老天在嫉妒肚子里的孩子吗？还是他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这时，尚成成发现了小玫的身影：“小玫——”
小玫停止了哭泣，她发现自己正走在机动车道的中间：“你不要过来，我不想看到你！”
她正想躲开尚成成，往路的另一边跑，一辆小货车突然从斜拐角处冲出来，狠狠地撞向小玫。尚成成尖叫着扑上去：“小玫小心——”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两个人还是被车子撞倒，滚到了一边。那开车的司机却迅速掉转方向，逃跑了。
这时，尚母找到这里来，看到路上这两个在挣扎的人，吓傻了：“是成成吗？是成成吗？”
要不是尚成成抱着小玫，小玫估计会伤得严重。小玫只有额头有点伤，却脸色惨白，她哭喊道：“我肚子痛，肚子痛……”
尚成成的脚受了伤，他忍着痛拖着腿，大声地喊：“妈，快拦个车，送小玫去医院啊。”
18
那开着小货车的司机，到了一个偏僻的河边停下车，把车子上的假牌照拿下来扔进了河里。
只见此人戴着低檐帽和墨镜，根本看不清脸，也辨不清是男是女。他走向另一个方向，很快就看到一辆小轿车。
他进了那辆车，摘掉了帽子和墨镜，一头秀丽的鬈发露了出来，那分明是秦伊夏。她又摘掉了手套，再脱掉男式外套，冷冷地说：“尚萌萌，现在看你怎么照顾宁宁。” 全职太太